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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入局(七) ...


  •   “我今日来,是来要回我赠与他的定情信物的。怎料他比我所知更为恶劣,如今干上了绑人养妖的勾当。”江萍柳缓缓道,从怀中取出一把翠玉匕首与二人看。

      缘来江萍柳早与朱岩辞玉相识,年过几载,二人便于文南山下定了终身,又得江萍柳的师父点了头,于是赠了朱岩辞玉一把翠玉匕首当作定情信物,正是师门传下的一对西域碧玉匕首里的雄匕。然江萍柳焦等两年,迟迟未见朱岩辞玉上门提亲,便提棍上门去寻,碰巧撞见了朱家的提亲队伍,挑着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向东赶,才知朱岩辞玉早与她人订了幼亲。

      江萍柳不死心,心想幼亲如何?倘若朱岩辞玉与她两情相悦,天下之大自然有两人容身之处,好巧不巧的,又偏偏在她歇脚的酒馆撞见了朱岩辞玉会友,手里正炫耀着那把雄匕,大言不惭道雌匕亦不在话下。方此时,江萍柳才知自己被诓骗至此,只怪自己心里麻木了,没看清人心。

      “那贵派...”小荆小心开口问道。

      “哪里称得上甚么派甚么教的,只是好歹也是个小武堂。待我回去时,早已烧成一把灰了。”江萍柳咬了牙,眼里似要迸出血,

      “家师倒是留有命在,可惜手脚筋都叫人挑断了,从此成了个废人。”

      “家师曾时,乃是一人坐在武堂,便能叫一镇子百姓安生生活的人,而今吃饭如厕,均要人在侧,因而也变得脾性古怪,我知他心中憋屈!”

      “我待到今日,知我杀不死他们,便想来要回我的东西,他日再报仇不迟。只是恰恰遇到姐姐你,我才知这家人是甚么面目,怎能不帮你。”

      看江萍柳丝毫没有责怪之意,小荆心中万分动容,道:“好萍柳,如今我也欠你的,若是有命出了这,你的仇我也当替你报。不知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所言?不如今日在此,我们三人结为异姓兄妹,他日有求,小荆自当替兄妹了了事。”

      段玉台闻言有些犯难,又想到自己和小荆,若是只算着人世间的岁数,这一世倒是要比她小个数百岁,然则要往上说,自己和小荆又是上千岁数的人了,却和江萍柳一个十来岁的女娃结为兄弟姊妹,当下有些好笑,失了神。

      江萍柳自然是看在眼里,许是旁观者清,怎么看不出段玉台对小荆的情谊,哪里是肯结为兄妹的?当下拉着小荆说道:

      “好姐姐,同你义结金兰自然我是愿意的。我同你有缘,只是段大哥便不急一时了,段大哥师门严谨,道门中人,许得请示师尊是否?”

      段玉台感激道:“是,姐姐,便是不结义,我也是跟着你的。”

      于是荆江二人结为异姓姊妹,没有酒,便对天地磕了头。

      是日夜深,妖牢里兽鼾不止,吵得人胸闷心慌,又是恶臭恶寒,难以入眠。江萍柳疲累了一日,倒头也将就合了眼。段玉台倚在小荆肩上,倒是话少了很多。小荆头一斜,才见段玉台嘴角微微肿了一圈,不由得想起方才捏住他小巴时的模样,虽有苦涩,却是笑了。

      “这傻子。”小荆暗笑,见他阖着眼,底下的手悄悄运了功护住了他的心脉,“怎的是个毒药人,一路随我来,倒尽遭这毒药的罪了。”

      眉头一拧,口里便吐出了颗发着幽光的灵血珠,躺在手心圆润可爱。

      “可便宜你了,本来这妖兽毒血,哪用得着灵血珠来治,也好给你补补,自打你随我来,伤连伤的没个修养。”小荆道,只是喂到嘴边,仍是不见段玉台动,大抵是昏迷了。

      小荆盯着他的眉眼,总觉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模模糊糊,似与甚么面孔重叠,又一晃而过,抓也抓不住了,再瞧着,只是有些陌生。

      “也罢。”小荆叹了口气。

      灵血珠化做一绺血气,又含混回那朱唇贝齿间,两股呼吸渐渐靠近,终是浑成一道气,在两人鼻尖缭绕吞吐。段玉台迷迷糊糊,只觉齿间被甚么撬开了,正逃着,却贪恋唇舌间柔软,似干涸的蚌终于沾上温热的蜜水,沙漠的裂隙浸湿了冷泉,忍不住追寻去索取更多。

      小荆此时耳根子已经红了,眼见血灵珠渡了过去,却逃不得了,嘴角一吃痛,竟遭段玉台咬了一口。

      “嘶...”小荆皱着眉把他的脸推开了,“睡梦里倒是登徒子了。”

      眼见灵血珠咽了下去,不多时,段玉台的唇已经开始回了血色,面色也好得多了。

      昏沉沉的,三人也算阖了眼。

      那厢,涂珈正四寻小荆无果,忽见段荆二人同一青衣女子随行,手里又拽着一陌生男子,心中大喜,忙迎了上去,却见那俊美少年而今面色僵冷,被反绑在旁,心下便知是怎么回事,不由得笑起来:

      “生得好看便如何,不干人事,落得这般下场也是活该!”

      朱岩辞玉哪里理她,只是撇过头。

      段玉台道:“而今出了听澜阁也有几里地了,你们先往前赶路,我把他扔了回去就是,再去追你们。”

      涂珈一听,又是一乍:“此人心狠手辣,和八毒圣人几个恶徒混在一起,能是甚么好人?还要送他回去,反正把他丢在这里,早晚也得有人寻得到他。若是寻不到......”

      涂珈凑近了瞧着朱岩辞玉还一脸嚣张不服,“那也是他活该!”

      “哼,这要是在我们西北便更好了,一到晚上,到处都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狼,最爱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公子了…….

      唔!”

      涂珈憋屈数日,好容易想痛痛快快骂一顿,此刻却被小荆捂了嘴。

      “你又嘴!......你又忘了师父所言是不是?祸从口出,不准你今后再乱骂了。”

      涂珈撇撇嘴,显然是还没痛快,想来这几日她哪里骂得还少?若是话从口出能变作利剑,那八毒圣人也得教她骂成筛子了,只不过终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骂的还是战战兢兢罢了。

      小荆又道:“还未出远,还是再往前赶赶罢,待走远了放了这小子不迟。”

      段玉台于是点点头,便牵着捆着朱颜辞玉的绳子往前走了。

      涂珈此时心中正喜相逢,只想往前找个客栈痛快冲个澡,吃顿饭睡好觉,也未觉察怪异。

      却是走了许久,天蒙蒙亮了,也未曾见村店,涂珈两日未进食,此时已是饿得头昏眼花,脚底也疲软,未见得其余几人停脚。于是涂珈一屁股坐下,口里喘着气道:

      “大姐姐,先歇一歇脚罢,怎的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哩!”

      小荆道:“怎的就歇下了?这才几里路哩,小小年纪的,怎的腿脚骨就软的?”

      涂珈怨道:“那八个死老怪一口水都不给我喝,两天了连块饼屑子也没见到,哪里就能走得动道了......”

      段玉台忽道:“哪里水......此处哪里有水了,还是往前赶赶,找条河再歇也好。”

      偏此时,一直不吱声的朱岩辞玉似有些急,道:“哪里便有河了,此处再走几十里也没有河,在此歇便算了。”

      涂珈终于是起了疑,瞟了眼朱岩辞玉问道:

      “你急甚么?你打家中吃饱喝足来的,怎的也渴了,也饿了?”

      环顾四周,又问:
      “大姐姐,此处的路真是打这走的么?怎的越走越荒了?我记得往咱来时要越过一条大峡谷,底下全是桃果树。怎还未见到。”

      小荆忙道:“还没赶到呢,哪能那么快赶到。”

      涂珈登时头脑也清醒了,眼前也清明起来,衫里背后起了一层冷汗,心想来时自己着急赶路,何时就穿过甚么峡谷还什捞子桃果树了?差点儿脚下一软崴了两步。

      段玉台见状问:“怎的?”

      “饿...饿的,实在走不动......”

      涂珈忙说,生怕他看出甚么,一面想着对策,只是往后一摸心中又懊恼——自己的赶羊鞭还在八毒圣人手里!

      “那便快些走便是了。”
      小荆说话间便提起涂珈的后领要往前赶。

      怎料,涂珈暗下把羊绒小袄的前扣一解,一个鹞子翻身,两足腾空而起,于是小袄便脱了身去。小荆一见,当即伸手捞去,涂珈左手一拽,左右一拽一拉,一拧一转,原本柔软的羊绒小袄登时拧得铁棍一般。

      “我呸!薛惜容,就我饿昏了头才没把你认出来,就凭你二两功夫,也敢装我家大姐姐?”

      涂珈道,手里一发劲,小袄竟从薛惜容手中脱手而去,涂珈两个转身间,已解下发绳捆紧了袄子,拧成一条鞭握在手里,挞得地上“喇”地一响。

      朱岩辞玉登时亦按耐不住了,怒道:“没用的废物,亏得本公子受了这么大委屈!”

      两手欲挣,居然没有挣开绳索,喊道:“怎么回事!”

      那厢“小荆”和“段玉台”终于是不再惺惺作态,伸手往脸上一揭,剥下两张人皮面具,正是薛鸿栋和薛惜容兄妹。

      薛惜容啐了一口,又恢复了那阴阳嘶哑的怪声,骂道:

      “亏得我们听了你们什捞子计策,抓一个小屁孩哪里需得费了这功夫?掐着嗓子掐得老娘喉咙生疼!”

      朱岩辞玉还在乱叫,叫薛鸿栋刮了个巴掌,道:“再乱叫,毒哑你的嘴。”

      一巴掌把朱岩辞玉打懵了,愣在原地。再看那边,三人已是打了几个回合,长刀长鞭交撞得哐当作响,卷起尘风滚滚,沙浪蒙空。涂珈饿累得手脚无力,只是咬着牙打,往日赶羊长鞭舞得灵蛇般活,铁棍般的硬,此时便要逊色得多,只胡乱缠住两人的刀剑,步步退让,足下凿出两道沟。

      “你个该死的,你没用你爹还有用,亏你生了副小白脸,净是把脑也生没了钩子,这俩把你诓骗此处,是把咱俩都当成人质哩!”涂珈瞥见朱岩辞玉还在傻楞,骂道,

      “还不快些把绳索解了!”

      朱岩辞玉才似醍醐灌顶,忙着去找绳结。

      眼看薛氏兄妹的刀剑锋就冲自己眼前来,涂珈猛地想起还没练熟的一招‘长袖勾手’,愣是使着吃奶的劲把鞭甩了去,“铮”的一响,只见羊绒袄裂了三道,往薛惜容的长刀上绕了两圈钩死了,收手一拽,那长刀脱薛惜容手而去,刀芒当即便直刺向薛鸿栋的眼睛。

      正当此时,一直守着朱岩辞玉的“江萍柳”眼珠子转了两转,“哗啦”一声,原地竟只留一张人皮,再看似有白影闪过,急迅似电蹿了出去。

      只听两声痛叫,地上于是淌了几滴乌血,淹了几粒砂陷进地里去了。

      薛鸿栋捂着眼睛吱哇乱叫,鲜血直喷,涂珈亦痛得大叫,右臂叫一头红眼狈妖死死咬住,只感筋骨尽断,恐怕沦为狈妖口食。此狈妖通体雪白,獠牙锐长,正是披了人皮的“江萍柳”。那厢,挣开了绳索的朱岩辞玉和薛惜容亦是打得难舍难分。

      天云骤变,不知何处生起一股妖风胡乱卷来,黄沙卷尘,灰蒙天里当即带了冰凌的寒气,风里夹了细雪鞭挞下来,地上很快凝成了片片玉絮,又冷了几许。

      此时薛鸿栋两目滋血,怒发冲冠,提着手中长剑便循声摸索着去,怪啼着似匹疯狼。涂珈此时正被狈妖拖食在地,早已声嘶力竭,无论如何在雪沙地里挣脱不开了。

      薛氏兄妹擅毒,长嗅觉,薛鸿栋循着狈妖的味去,竟找得准,提剑便刺!涂珈见剑来,强忍剧痛,连带着狈妖在地上翻滚着躲剑,哪知狈妖死不松口,再试图动指捏拳,已然毫无知觉了。本以为今时必死,转头却见薛惜容断在地上的半截刀,涂珈心想:

      ‘如今这条手臂必是废了,不若斩了去,说不准留有命在,大姐姐和师父都在等着我回去呢。’

      涂珈已是唇裂含血,满面黄沙,早瞧不出来时的俊俏模样,几个回合下来,仅有的一点力也早用干了,此时两指抖着,愣是抓不起轻轻的半截刀子。哪知方才挣扎着,好不容易捏着刀口立起,薛鸿栋的声音再次覆盖而来:

      “躲?我让你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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