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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入职风波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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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起到风波亭当差”——
淳王轻飘飘一句话,在王小舟心中激起千层浪,他喜出望外,见王爷远去,激动得在原地蹦蹦跳跳。
风波亭正是王爷为侦查谍报而专门设立的机构,召集起来的文官小吏皆在此处办公。
王小舟兴奋不已,自己竟一举去到谍讯的中心,这样一来,完成任务岂不是易如反掌!
拿着马册狂亲几口,王小舟在心中感叹“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没白费近日来花在马册上的心血,这敲门砖不仅敲开了门,还一下投进了风波亭,正中下怀。
吸取上一次的教训,王小舟寅时末刻便到了风波亭。
说是亭,其实是一座水榭独廊连着的藏书阁,要进风波亭,连廊是唯一的路,所以出入了什么人,风波亭的守卫一清二楚。
天色还未明,风波亭大门紧闭,门外灯笼闪烁着微光,门口伫立着两名高大的护卫,甲胄反射出冷冷的寒光,灯笼投下的光映在他们脸上,也柔和不了那冷峻的面色。
王小舟第一日到此处当值,不知规矩,便老老实实呆在连廊的一头,打算等着其他人当值的人来了再说。
这一等,便等了一个多时辰,困意席卷王小舟,他靠着廊柱,头一点一点的在补瞌睡。天光大亮,都快过了卯时,人才陆陆续续来到,交谈的声音使王小舟清醒过来。
连廊里站满了人。几个与王小舟旧识的小吏过来与他见礼打招呼:“王大人,你怎会在此?”
王小舟一一还礼:“在下从今日起,亦到此处与诸位共事,还望多多指教。”
几人均听说王小舟被王爷罚做马奴,这才没几日,竟又调回来了?几人掩饰不住惊愕之色,旁边有所耳闻的人亦压低声音讨论起来,众人都在揣测,这人莫不是有什么靠山,王爷都不得不用他?
王小舟心知自己已然成了众人议论的中心,面上装得泰然自若,刻意岔开话题:“各位同僚怎么都在外面?当值不进去吗?”
曾经共过事的小吏方春玉说:“王大人有所不知,风波亭的差事均是机密,咱们都得等主事或副主事来了,清点了人,签字画押,将今日的名册交了守卫,才能进去当差,避免有贼人混了进去。”
王小舟听了咋舌:“竟这般森严!”
方春玉附和道:“可不!”随即压低声音继续说:“据说这是皇上下旨特派淳王殿下的差事,所以可马虎不得。”
王小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主事还没来吗?我看此时都已快过卯时了。”
方春玉轻轻一笑,解释道:“风波亭当值,众人下值时间都晚,王爷体恤,便允许卯时后再上值。”
王小舟道:“原来如此。”
方春玉似乎很有闲谈的兴致,继续跟王小舟介绍:“咱们的主事你也认识的,从前罗知府身边的杨主簿——杨叙,他现在是风波亭的主事,直接受命于王爷,管着咱们共八十七号人,如今加上王大人您,那就是八十八人了!”
杨叙,王小舟认识,是个傲慢清高的人,做事一丝不苟,严谨刻板,却有些刚愎自用。从前王小舟向他提过些建议,不被采纳便也罢了,从此却开始若有若无的针对他,王小舟不得不对其敬而远之。
正说着,杨叙就到了,一身墨绿色官袍,更衬得人清瘦傲然。众人纷纷拱手见礼:“杨主事!”
杨叙从众人自觉让开的路中穿过,显然已经习惯这情形,并未一一回礼,径直走到风波亭门口,与两名守卫站在同一台阶上,才冲大家一拱手:“诸位老规矩,点名签押,开始吧!”
他身旁跟着的年轻人熟练的从袖中抽出名册,翻开新的一页,传与众人签名。
待走完这一固定流程,年轻人收回名册,赫然发现后面多了一个人的名字,正是王小舟。
年轻人连忙凑到杨叙跟前耳语,杨叙一看这名字,心生疑惑,却并不表。
他照常将册子交给守卫,守卫从腰间解下钥匙交给杨叙开门。当值的官员鱼贯而入,杨叙故意在门口等待,直到看见落在最后的王小舟。
杨叙抬手将王小舟一拦:“王大人,有何贵干?”
王小舟不亢不卑:“王爷命我到此处当值。”
杨叙傲慢的斜视他:“在下未曾接到王爷之令,恕不能放你进去!”
王小舟微愠:“那要怎样才能让我进去?”
杨叙道:“当然是王爷金口玉言,许你进入。”
王小舟觉得此人甚是不可理喻,谁敢在王府里假传王爷之令?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王小舟压着怒气问他:“杨大人言下之意,就是王爷何时驾临此处,我何时才能进去?”
杨叙道:“王大人也不必急,王爷今日会到风波亭,届时我自会请王爷示下。”
王小舟毫不示弱:“那好!我便在此等候王爷大驾!”
杨叙广袖一挥,往身后一别,转头朝里走去,只给王小舟丢下两个字:“请便!”
门口的守卫换了班,王小舟同他们站在一起,虽然同样昂首挺胸,但身形瘦削的王小舟,看起来就显得有点滑稽,甚至可怜巴巴的。
日头越爬越高,王小舟心里默默后悔刚才的硬气,他不应该站在这里,他应该去廊下的,至少那里没有如此灼人的日光。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王小舟几乎支撑不住的时候,发晕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王爷的身影,他越走越近,王小舟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满脸急切的渴盼。
王爷被这灼热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发问:“你在这干嘛?怎么不进去?”
王爷的金口玉言!王小舟闻言几欲落泪,恨不得扒着杨叙的耳朵冲他大喊三百遍。
跟随着王爷往里走,跨过门槛时,王小舟脑袋发晕差点绊倒,所幸一个侍卫眼疾手快,将他扶住:“大人当心!”
王爷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惨白,显得尤其可怜,不由得放慢脚步。
好容易爬上风波亭的第五层,王小舟近乎虚脱。这里只有杨叙为首的五人在当值,见王爷一行到了,杨叙拿出早早备好的奏疏,让王爷过目。
王爷漫不经心地翻看完,问了杨叙几个问题,便指着王小舟对杨叙说:“杨主事,以后他就派给你当副手,汇编的事交给他。”
杨叙面露难色:“启禀王爷,臣已有副手,且十分得力……”
王爷并不理他,指了一张桌案:“就让他坐那儿吧!”
此言一出,杨叙便知此事由不得他,于是乖乖从命。
王小舟晕乎乎跪倒在王爷面前:“多谢王爷!”接着重重的给王爷磕了个响头。
这一磕,王小舟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王小舟已不在风波亭,他发觉身上盖着床薄锦被,十分松软轻柔,他忍不住用脸蹭了蹭。
手掌酸痛,他低头一看,扎了数根银针。老郎中见他醒来,立即出外间向王爷禀报。
不一会儿又进来,将银针撤下,传话道:“小官人,王爷请你到外间说话。”
王小舟起身,眩晕虚乏之感已经消退,到了外面,王爷正在一张大紫檀书案后品茗看书,书案前临时支了一张红木圆桌,桌上置了些饭菜。
王小舟正欲行礼,王爷摆摆手,并示意他在圆桌就坐:“吃吧!吃完我再交待你些事。”
王小舟受宠若惊,更多是诚惶诚恐:“王爷,此事于礼不合,下官不敢!”
王爷难得没有皱眉,只是淡淡地道:“没听过恭敬不如从命吗?”
王小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谢过王爷后,老老实实坐下,开始享用起来。
不愧是王府里的佳肴,光是一碗莲子甜乳羹,就让王小舟吃得两眼放光,他心中对满桌的菜赞赏有加,面上却克制,吃得斯文有礼。
王小舟沉浸于美食,不知王爷已在看书的间隙将他打量了个遍。
不知怎的,刘简今日觉得此人还算顺眼,先是看着可怜,现在看他吃饭的模样又觉得有趣。他第一次仔细观察这小吏,长相清秀,眉眼间还有些少年气,倒不似常年混迹官场的人。
待王小舟吃完,刘简让郎中留了医嘱,又给王小舟两日休息,让他养好身体再来当值。
出了王府,才刚过未时,天光仍亮,王小舟回味着刚刚吃到的美食,心情颇好,一路哼着小曲回家。
到家后,王小舟思量片刻,又提笔写了一封简报,将今日之事告知上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