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幻（穿越）》_秋澄

79、[神界重生]

　　洁白的垂纱薄幔，舒适柔软的天鹅绒大床，宽阔无比的奢华寝殿，二三十米高的天花板将外界的蓝天浮云美好地倒映着。
　　这里是……
　　微微睁开眼的路嘉面对眼前的一切，怔忪有余，脑袋仍好似被炸开一样地轰鸣叫嚣。她皱了皱眉，细细回想了片刻。记起来了，在回到奴隶市场她被埃及士兵追捕，为了救出卢克和索菲，她……
　　下意识地抬手朝右脸颊抚去，她认命地摈住呼吸。眼底攸地划过一丝惊讶，手指触及到的肌肤是一片光滑柔嫩宛如出生一般的肌理。怎么可能？她明明……
　　“你醒了？”轻柔悦耳的女音在室内响起。
　　她向发声地望去，敞开的华丽窗台上坐着一个精灵的金发少女，又长又软的金色卷发完美地贴合着身体，少女坐在上面来回晃动着小腿回眸微笑。
　　“……幻？”迟疑地喊出这个名字，路嘉这才彻底清醒整个人如坐针毡地跳了起来。竟然是幻！她身在神界的朋友幻，风族的灵媒，但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待在神界吗？等一下，这熟悉而陌生的堂皇寝殿，还有房间呈现的绝致美景……
　　难道是自己又回到了神界！
　　“真聪明啊，路。抱歉我又用心术偷听你说话了。”幻瞬间跃到她面前，掩唇一笑。“——欢迎回来，天神界。”
　　“我是怎么回来的？当初你送我回图坦的时候不是说过没有时空物件的媒介，我是无法自由穿梭往返于两个时代的。”太多太多的疑问堵在心头，她恨不得能全部得到解答，“那么卢克和索菲也回来了吗，他们在哪儿？”
　　“如果你是说那两个小孩儿的话，萨迦说他只能把你一人带回来，毕竟凡人不属于这里。”幻轻描淡写地回答。
　　“这怎么可以！”路嘉再也坐不住，火急火燎地说，“他们会落入那帮士兵的手里，不行！我要回去，送我回去！”
　　幻安抚她坐下，道：“如果你是指那些伤害你的人类，萨迦早将他们摆平了。放心啦，两个小孩儿的记忆被暂时封存了，萨迦把他们放置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待你回去的时候就可以重新看见他们了，保证安然无恙。”
　　听到这席话路嘉才得以安心地稍稍舒了口气，“萨迦他……现在在哪里？”眼前不由浮现出那张妖媚的男人面孔，银发蓝眸，天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更是魔界至高无上的魔王大人。心里的某一块似乎微微悸动了下，于他，除了感谢还是感谢，本来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他了……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你不在的几千年，这日子他应该早已过习惯了。”似乎窃听路嘉的心音上了瘾，幻接道，“萨迦去魔界亡灵堡处理些要事，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顿了顿她看着路嘉，美眸满是忧虑：“你就别关心那么多了，怎么不知道好好爱护自己。萨迦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可把我吓得半死，浑身是血，那张脸都不能看了，分不清眉眼在哪。好在有水灵石把萨迦召唤了去，不然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水灵石？”路嘉愕然，低头看了看胸前那枚沉甸甸的水蓝色链坠。原来是它救了我。
　　“的确不愧是天界恒河水孕育出的灵石，同时也赋予了其不容小觑的神力。但为何只有萨迦感应到了你的求救，我也觉得很奇怪……”
　　“……”路嘉再次摸了摸脸颊，几乎还能感受到刀刃无情刺破皮肤的剧痛。顺滑的发丝从额角流淌下去，她的视线陡然一缩，瞪大了眼睛捻起自己的发仔细地看。
　　薄荷色，她的头发居然是水蓝到纯粹的冰薄荷色！
　　几分难以置信地蹙眉，她忐忑地碰了碰自己的鼻尖，顿时绝望，不对！这不是她的鼻子，这不是她的脸！
　　“镜子，有没有镜子，我需要镜子。”心猛烈地狂跳起来，路嘉迫使自己镇定，握住幻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金色镶边的铜镜，呈现出一张惊为天人的完美容颜。
　　清晰娇小的脸部轮廓，勾勒出一张外国人的绝美脸庞，薄荷冰蓝的发衬托出那双澄澄的黑眸越显动人。秀气的浅眉，高高挺立的小巧鼻尖，樱色的粉嫩双唇。
　　全然不同于以往的东方相貌，镜中的女子拥有更为立体而精致的五官，堪称绝色的外貌，一个动态一个眼神，极具魅力妖娆。
　　这是谁？
　　这不是她，不是。
　　幻捡起路嘉由于太过震惊而摔在地毯的镜子，笑着说：“很美吧？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水之神女，路。”

　　得知路嘉醒来的消息，全然不顾众人齐聚的魔界要议，银发的魔王大人张开黑色羽翼扔下群魔，径直飞往心之所地。
　　直到萨迦的出现，路嘉萦绕在心绪的诸多疑问才有了答案。许久不见，褪下华丽的外壳，萨迦不由分说就抱住还处于愣神状态的路嘉，深深埋进她白皙的颈窝。“路儿，我好想你。”
　　路嘉想了想还是没有推开他，由他抱着，男人冰冷寒彻的清凉气息丝丝袭来，然后她无力一笑。
　　“萨迦，我有很多话想问你。”
　　幻把热茶放在桌上，安静地在一旁坐下。空荡的寝殿，三人闲适而对。
　　萨迦看着路嘉黑色的眼眸：“路儿，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实际上，我也有。水灵石乃水族的灵物，但为什么我会听见你的召唤，还是说我于水族其实有更深一层面的关系，可能只有你父亲，水神莱尔大帝才知晓真正的原因吧。”
　　“至于你的样貌，”他顿了顿说，“你脸上的伤是由钝器所致，已伤及内里甚至连法力都无法复原。我唯有将你还原本来的样貌，恢复你最初的容颜。”
　　路嘉皱眉，“但……”
　　“忘记你之前的样子吧，那只是时空错乱暂时造成的表象，而现在的你，才是永恒。”萨迦深深地看她，好像要看透她。“你不会老，永远都不会。”
　　她锁着自己的薄荷色长发，一种奇妙而诡异，完全不属于自己的陌生感。她只觉全身无力，提不起劲来，她仿佛不再是自己，不再是路嘉，她生命无尽，她永葆美丽，不会生老病死……
　　她俨然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另一个人。
　　萨迦冰蓝色的眼眸似乎变得温暖，“很快你便会适应的。才回来你还是多休息一下，我之后再来看你。”
　　“等一等萨迦！”路嘉迫切地唤住他，瞳孔里清晰倒映出男人深刻的五官。还有一件事，最重要的一件事……
　　眼前的这个男人，自由来去于神魔两界，根本不是普通的凡人。那么他一定知道，也有办法知道……
　　赛那……到底有没有死？
　　她想知道答案，她想知道答案！
　　“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王座之上的阿克尼斯大怒，拂手便将面前桌案摆放的精美果盘扫落在地。哗啦啦，顷刻间大殿空寂一片，静谧非常，只余下俯首跪地的一众图坦士兵，默不作声。黄金的精致器皿在地毯上转动了几圈，悄声静止。
　　盛怒的法老起身复又坐下，鹰眸如剑般锐利。“枉我埃及泱泱大国，竟然连个小小女子都寻不到，我还养着你们一帮废物做什么？”
　　“回，回陛下。”一个士兵壮着胆子道：“我们曾在黑奴隶市寻到一个形似前王妃的黑发女子，只是她……容颜尽毁因此我们……”
　　“……容颜尽毁。”阿克尼斯微微凌眉，思绪了片刻道，“无论是谁，把她带回来。”
　　“……遵命。”
　　没有再看底下的人，阿克尼斯敛眸抬手示意众人退下。森冷的声音宛如下达最后通牒：“我再给你们三天时间，找不到她，你们都得死。”薄唇轻轻启口，淡薄如风的一个字随风飘散。“……滚。”
　　重重叹了口气，阿克尼斯任由自己窝陷在柔软的豹皮王座里，静静闭着眼睛。
　　记忆中女人的模样已经变得不那么清晰了，只隐隐勾勒着一个娇小幽黑的轮廓，若隐若现。
　　容颜尽毁？如若他们口中的那个女子，真的是她，该怎么办？想到这里他陡然睁眼，一双褐色的眼眸淡得几乎透明。他怎会变成这样，那个女人……明明只是他曾经掌控的一枚棋子，一枚不受控制的棋子罢了。是生是死，又与他何关？
　　况且她恨他，她是那样地恨他，她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阿克尼斯微微低头，嘴角挂着一分淡笑。如若她知道耶鲁是死在自己手里的，只怕是会发狂的吧？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如她一般不把他放在眼里，视自己如毒蛇厌恶。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高高昂着头，骄傲地对他说：“我选择背叛你。”
　　因为他是哥哥的女人，才会令他迫切地想要得到。对，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男人摇了摇头，如此反复催眠自己。
　　“陛下。”是女人轻缓的声音，赫露尔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神秘人已经到王宫了，即刻觐见陛下。”
　　阿克尼斯颔首，起身，由赫露尔为自己系上披风，一扫心底方才的阴霾。
　　一抹意料之中的决然笑意攀上嘴角。
　　神秘人，果然找到你了。

　　神界，水族。
　　路嘉焦灼地绞手等待着，相比她的无措，幻就显得轻松自在多了。白嫩的小腿在窗棂荡啊荡的，忽见这风族出了名的大美女一拍小手，轻灵地跃下窗框，转而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回来了。”
　　下一秒原先空旷的房间内就腾空出现一抹黑色的高挑身影，银光一现，萨迦停滞几秒收起身后巨大华丽的黑翼，缓缓迈向路嘉。
　　“如何？”路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萨迦冰蓝色的眼眸划过一丝疑虑，似乎在斟酌着措词。“……我翻遍了幽冥界甚至与之交接的冥河都没有找到他。我无法感应这个男人的魂魄所在，搜寻不到丝毫关于他的踪迹，换句话说，他的确还活着，他根本没死。”
　　“真的……你确定？”
　　“我确定。”
　　“你真的真的没有在骗我？”
　　萨迦无奈，想要生气，又有些心痛。他伸手拨开挡在她额前的发，轻叹：“……我从不骗你。”
　　听到男人斩钉截铁的回答，她反复回味数遍，越来越多的狂喜涌上心头，路嘉捂住唇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太过高兴而哭出声。他没死，他真的没死！赛那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多么好，她如生命般珍爱的人啊，他还完完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多么好。
　　“你……想要回去了吗？”回到那个奇怪的国度，图坦，回到他的身边。银发的男人努力使自己面色平静地说话，却无法抑制心如刀绞的滋味。他明明无心，不会痛，为什么浑身还是因为寒冷而战栗起来？果然是他太了解她了，一旦爱上便不会回头。她的爱太过强烈又太具有毁灭性，不知算好事还是坏事……他苦涩地扯着唇角，能令她如此牵挂又心心念念的男人，还真是羡慕他呢……
　　路儿，有时我真的好恨你。为何你能够如此绝情地遗忘我们之间的回忆，留我一人始终活在过去里。
　　路嘉几分颓然道：“想，但是这一次，没有所谓的时空物件了。”什么都没有，她谈何回去？犹记得上一次从神界返回图坦的惨烈，为了找出联系古埃及的时空碎片，她不惜掏空血肉，血流不止。可是这一次，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但他还活着，他还好好地活在那个时代。得知这个消息，路嘉没有一刻不在想他。他过得怎样，会不会孤独？对于阿克尼斯，是不是恨之入骨？他是那么骄傲，会否选择复仇？每当夜深人静，他还是否会想起自己年幼的逝子，或是那个在他最需要慰藉的时候，选择逃离的索蒂拉？
　　幻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被萨迦抬手制止。只见他缓缓摊开掌心，赫然现出一枚精细泛着银光的东西，路嘉黑眸一紧，那是荷鲁斯柄安赫银戒指，象征着上下埃及的唯一权章，世间仅有的一双对戒，荷鲁斯之眼。
　　“谁说没有，这不就是时空物件？”萨迦笑了，他想现在的自己看上去一定很虚伪，因为他笑得好假。
　　幻失声轻叫：“萨迦你笨啊！为什么拿出来！不是说好要毁了它吗？”被骂卑鄙也好，过分也好，她只想路儿留下，不愿看她受伤。
　　“毁了又如何，留下又如何？路儿在这里，心不在，又有什么用。”他固执地握紧，心意已定。倒不如送她回去，她快乐，才是他存在的意义。
　　“傻瓜，你真是无药可救。”幻气得说不出话，别过头去不愿看他。对谁都起得了杀心的萨迦，天界的魔王殿下，人称银发的鬼面修罗，独独面对心爱的女人，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白痴！
　　萨迦不理，看着路嘉说：“我将那两个孩子的记忆安复在你现在的样貌上，你不必担心他们认不出你来，他们也已经忘记那日在黑奴隶市所发生的一切。那么路儿，你准备好了吗？”
　　“谢谢……”她想哭，他为她做的一切，她不是不知道。她亏欠他良多良多，无法偿还，到头来还是只能道声感谢。
　　他爱怜地摸着路嘉的发，任其在指尖流淌。“即便失去了它，你也要回去对吗？”荷鲁斯之眼是古埃及的秘宝，它的力量不容小觑，冥冥中搭建起的时空穿越的桥梁，是图坦之国与神魔天界牵连的唯一媒介。只是，时空连锁产生的超负荷反应会让荷鲁斯之眼龟裂。
　　路嘉几分迟疑地睁大双眸，最后一次把戒指牢牢握在手里，感觉冰凉透彻的温度。她又想起那个清凉的月夜，赛那将它轻轻戴上她的手指，温煦的眉眼足以迷醉漫天星辰，还有她的心。
　　“我要回去。”深吸口气，她一字一句地道。
　　“好。我答应你。”萨迦笑着，静静地看着她。然后他的掌心中渐渐形成一团白色光影，将荷鲁斯之眼包围在内，缓慢上升。
　　他念起无声的咒文，幻在同时布起时空结界。
　　熟悉的感觉萦绕全身，路嘉最后看了他一眼，安心而满足地合上了眼眸。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似的，渐渐腾空。
　　她又要回去了……
　　带着她残破的记忆，未完的爱情，去寻找她今生命定的爱人。尽管她深知这趟埃及之行必定历经坎坷，前路漫漫，路途遍布荆棘阻碍，她看不透这个未来。
　　最后迸发的强烈光芒将整个房间彻底照亮，白昼般的光线许久不去，荷鲁斯之眼将她带走，卷入时空的神秘长河流往另一个奇妙的世界。
　　发丝在风中飞扬，萨迦和幻一眨不眨地立在原地，等待白光渐渐变得微弱，直到最后的消失。
　　一分为二的荷鲁斯之眼静静地躺在地毯上，宛如失去了生命一般而变得灰涩晦暗。
　　整个房间霎时陷入了无边的寂静之中，仿佛她从未出现过。
　　幻咬着唇道：“你这又是何苦。”
　　萨迦俯身拾起戒指的碎片，冰蓝色的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你可以说我傻，但我很清楚一点，我不会死。可那个男人，他会。他的生命总会终结，所以他无法陪伴路儿永世，但我可以。我可以等到他死去，我可以等到那时的路儿再回到我身边，因为我不怕等待。我早已习惯。”
　　“唉……”幻沉默，“还有好多事未解，水灵石突然的召唤，我们有必要为此去觐见一下水神。另外路儿爱着的男人赛那，他真正的生死之谜……更有，图坦王朝的毁灭之局。”
　　“我知道。”萨迦的神色在这时变得冷冽。“……方才透过荷鲁斯之眼，我并未感应到丝毫真正拥有它之人的生死迹象，一股强大的外力将我的魔力排斥在外，使我无法掌控看透。有没有可能，我是说……那个男人，或许也不是什么所谓的凡人。”否则他怎会找不到他，他怎会无法将有路儿的记忆从那人的脑海中全部抹去？
　　“你的意思是……”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萨迦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陷入长眠，待我一睁开眼，便可以见到她。”
　　何时才能换来终点？
　　但愿这一次你不会让我等得太久……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