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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虚境(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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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点到名的人周围空出了大片，每个人都能看到他们痛苦扭曲的表情，尖锐的电流在身体里穿行，肌肉痉挛摆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
这画面喜感十足，但在此刻，每一个看到的人却只能感受到恐惧，无以言喻的恐惧。
今天是他们，那下一次会不会是自己？他们真的躲得过吗？
五分钟过后，今日的惩罚结束，每日任务正式开始。
受罚的人不敢耽误哪怕一秒的时间，战战兢兢地爬起，哪怕全身犹如一滩软泥，根本不受控制，他们还是争先恐后地朝着堤坝跑去，那种痛入灵魂的感觉没有人愿意感受第二次。
楚令拿了工具，走到标记着自己名字的区域里，隔壁的区域属于无。
说是工具其实只是一把铁质的铲子，面对如此庞大的工作量，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是杯水车薪。
楚令有点明白为什么昨天会有那么多的人没有完成任务。
无掂了掂铲子，重量十分可观，她没有立刻开始，而是看向楚令：“组队吗？”
楚令抬头，在无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两个区域上的名字虚化，似乎有进一步变化的趋势。
“组队可以，任务量会翻倍吗？”
“不会。”
两个区域合为一个，上方的名称也变成了四个字，双人合作。
接下来便是无聊但充实的挖掘了，铲子深深嵌进不知是什么的黑色里，抬起时带出一块泛着微微彩光的糊状物，看起来有点恶心，但并没有想象中的刺鼻气味。
将糊状物倒入突兀出现的方形空洞里，区域上方的进度条缓慢前进了一格。
楚令看向脚下的黑色物体：“你知道这是什么？”
无微微一笑：“它不是已经告诉我们了吗？”
堤坝，楚令知道这是这东西的名字，但他更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无读懂了他的目光，将铲子插进黑色里稍微用力：“这东西有一个很重要的特征，它能稳固空间边界。”
楚令微顿，明白了堤坝的含义：“虚境便是靠着这东西才能安稳存在于暮知海下。”
“可以这么理解，虚境能安稳至今，它功不可没。”
简短的交流结束，两人恢复了枯燥的挖掘，理所当然用了一点小技巧。
放在以前，楚令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会与铲子打交道，当然，无也想不到。
总之这是一次相当漫长又新奇的体验。
进度条即将走满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撞到了楚令的小腿，他低头，对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没由来地，楚令觉得他有点眼熟。
陌生的小孩抱着楚令的腿，仰头静静看着他。
楚令蹲下与他平视，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太快太多，他抓不住，种种复杂的情绪化为眼里的一抹疑惑：“虚境里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
目测也就三四岁的样子。
无的视线落到孩子身上，眼神微微闪烁：“或许他与你有关。”
楚令捏了捏他的脸，默认了这种说辞。
“你有名字吗？”
小孩只看着他，没有动作，更没有说话，那张脸上着实看不到孩童该有的童真，就连人类的鲜活也少之又少，简直叫人怀疑他是否真实存在。
无将最后的糊状物倒入空洞，上方的进度条终于走满，小孩抬头看了一眼，对着楚令摇摇头。
“我没有名字，你能给我一个名字吗？”
“为什么是我？”
小孩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着：“只能是你，必须是你。”
楚令不禁皱眉，望着那张眼熟的脸，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闭了闭眼，声音微微发颤。
“那么，从今往后......你就叫楚令了。”
小孩露出笑容，面容瞬间鲜活：“好，我叫楚令，我喜欢这个名字。”
他没有再抱楚令的腿，反而拉住了他的手。
楚令叹息一声，缓缓将手握紧。
无真诚祝贺：“你发现了。”
“......其实还挺明显的，你比我更早发现，是我当局者迷了。”
楚令和自己对望，不同的面容却曾是相同的灵魂。
“他啊，是我童年记忆的化身。”
今日任务完成，楚令和无往回走，与来时不同，回去时他身边多了个小孩。
步入银白色的房间，小孩打了个哈欠：“我困了，要去休息。”
说着便自顾自地爬上了床，盖好被子拍了拍，这才满意睡去。
楚令一直看着，直到他露出香甜的睡颜，才敲了敲各归其位的窗户。
无的声音比上次清晰：“聊聊？”
“你说你能帮我找到我想要的东西，该怎么做？”
“自然是逐个击破，若我所料不错，与那个孩子一般的化身可不止一个，自然也不会都在环行狱。”
“所以我需要离开这里，前往下一层。”
无笑得很开心：“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的行动力，准确，一击毙命，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浪费，可你真的准备好离开了吗？”
楚令看着熟睡的小孩，第一次否定自己的决定。
“不，如果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变化，我不可能离开这里，至少，要让我知道我的童年究竟是什么样子。”
“既然如此，我就等着你‘醒来’的那一刻了。”
环行狱里时间不明，但生物钟本就是天然的时刻表，身体的疲惫骗不了人，楚令躺在床上，入目是银白的光。
按理说在这种环境下他应该很难入睡，但今日格外与众不同。
看着小孩恬静的睡颜，感受着他的呼吸频率，不知不觉间，眼皮逐渐沉重，他竟然如此顺利地进入梦乡。
梦应该是什么样子？
最直观的一点，做梦的人很难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梦里的感觉那么真实，又有何理由怀疑这是虚假。
但这一次，楚令知道自己在做梦，这场梦的拥有者不是他，更准确地说，不是现在的他。
他不知道自己在梦里是什么状态，只是用第三视角看完了他十岁以前的记忆。
他是如何诞生的？
梦里没有描述，还是婴孩的楚令第一次睁开眼看这个世界，记忆由此定格，归档为最初的最初。
他躺在襁褓里，不知为何出现在一处清凉的河边，垂钓的人发现了他，惊呼着报了警。
警察查不到他的身份信息，只能将婴孩送到福利院。
楚令跟随着警车来到他最初生长的地方。
七彩阳光福利院。
这里收养了十多个被父母遗弃的孩童，最小的半岁，最大的五岁，当然在婴孩来之后，最小的成了他。
福利院的院长是位中年女性，警察们称呼她为元为欣。
元为欣为婴孩办理了身份信息，从此以后他就是福利院里的孩子了。
其他孩子好奇地挤过来，小一些的咯咯直笑，大一些的担忧望着院长，生怕她的身体吃不消。
院里最多的是女孩子，只有两个小男孩，一个有眼疾，一个是先天性心脏病。
大约是社会的偏见，小小的孩子早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于是磕磕绊绊地学着稳重。
元为欣挨个揉了揉他们的头发，将婴孩介绍给了他们，从此这个大家庭里又多了一个家人。
小孩子们没稳重一会便在她的甜言蜜语里羞涩一笑，叽叽喳喳讨论起了新加入的成员。
“你们说说，该给这个小家伙起个什么名字？”
他们冥思苦想，看一眼婴孩，看一眼院长，再看一眼婴孩，看一眼自己的同伴，最后所有人将决定权交给了元院长。
最大的那个女孩仰起脸朝她笑：“元妈妈起嘛，我们的名字都是妈妈起的，都很好听。”
元为欣想了一会，怎么起都觉得不满意，又让孩子们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好，她笑着说将起名一事暂且搁置，等明天她要上网查个好名字。
却不想从梦里睡醒，她便得了个好名。
“楚令？元妈妈，他不跟我们姓元吗？”
元为欣不在意地摆手：“梦里这个孩子就叫楚令，许是前世既定的缘分，该是他的绝对跑不了，就算他不姓元，难道他就不是你们的小弟弟了吗？”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回答：“是，他当然是我们的弟弟，我们会好好爱他的。”
他们围着元为欣，喜爱地看着襁褓里的婴孩。
而那个孩子正睁着一双黝黑的眼睛，懵懂望着周围的一切。
时光如梭，名叫楚令的孩童已经在这里度过了生命中最童真的时期，他很快乐，也很满足。
这里的每个孩子都很爱他，他有许多朋友，还有一个既温柔又严厉的元妈妈。
十岁以前的记忆美好地不像话，像是一颗包裹着斑斓彩纸的糖果，散着沁人心脾的香甜，可再美味的糖总有失去味道的那一天。
梦幻的彩纸被扯掉，糖果从中间碎裂，狠狠摔在泥泞里，世界的风雨张牙舞爪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
那一日的天空很阴沉，七彩阳光福利院失去了最为重要的人，元为欣出了车祸，抢救无效遗憾离世。
那一天楚令不满十岁，院里最大的孩子刚过十五岁。
他们攥着这可悲又可恨的赔偿款，拼尽所有将元为欣葬在了一处风水宝地，十三个孩子哭了一遍又一遍，头抵在地上不愿抬起，冰冷坚硬的地面与灰白的墓碑一样，让人望而生畏。
照片上的人笑容明媚，但偏偏是她镌刻在了墓碑上。
身体葬入地底，灵魂亦不知归处。
丧葬结束，在警察的帮助下，社会为福利院里的孩子设立了助学基金，他们按部就班地上学，每个人都铆足了劲坚决不能给元妈妈丢脸，他们要拼尽一切做出成就，让世界永远记住养育了他们的元为欣。
她的身体已死，但她的名字将永存于世。
十岁的生日楚令是在墓碑前过的，十三个孩子又哭又笑，将自己的成绩一个个讲给坟墓里的人听。
轮到楚令的时候，他许了一个小小的愿望，谁也没有告诉。
祭拜完元为欣，大家回到了福利院，一人做了一道菜，围着圆桌吃了个干净，当晚便在这里歇下，这是元为欣去世后，十三个孩子一同做出的约定。
他们不想让元为欣觉得孤单，也不想在其他地方度过这本该幸福的一天。
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合该和家人待在一起。
若无意外，楚令将会追随姐姐和哥哥的脚步，虽然平淡，但不孤独，可一切的一切都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
他被游戏选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