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阿娪》苏十一娘

25、第 25 章

　　至于钱的事，江霁舟是回江家取的。

　　裴娪仍旧担忧，这么一大笔银两不经过长辈作主，万一买卖没做成，她们两人都担不起责任。

　　说到底，是她将江霁舟牵扯进此事。

　　江霁舟却不在意，一千两于江家而言只是一笔小钱，即能给裴娪增一笔私产，还能给裴娪一次历练的机会，就算是他爹江满在，也会毫不犹豫的同意。

　　当然他能理解裴娪的担忧，裴家如今在上京虽有一席之地，但非出生名门望族，想要在上京城扎根，于裴家而言着实有些难处，尤其裴家位置越高，来往的人情开销就会越大，不过是有着柳夫人这样一位十分厉害的主母，裴家的门脸才不会输于旁人。

　　江霁舟免不得和裴娪好生一通说，并嘱咐她莫要将今日之事告知柳夫人，避免多生事端。

　　他又道：“晚些时候我会书信一通，告知阿爹。”

　　裴娪这才点了点头，问起周平的事处理需要多久。

　　江霁舟只道有了结果就会告知她。

　　裴娪对他信任，便没再多问，离认亲宴不过几日，裴娪没再出门，她既要跟在柳夫人身边招待金陵来的长辈，还要绣答应给江霁舟的荷包。

　　认亲宴这日散去了连日的阴沉，太阳早早升起，裴府上下好一通忙碌。

　　裴娪早早起床，盛装打扮一番，在拿上要送江霁舟的荷包出门时她犹豫了，一旁烟雨自然看出了她家姑娘的意思，道：“姑娘，你绣得真的很好！郎君会喜欢的。”

　　裴娪带着不确信，“阿兄真不会嫌弃吗？”

　　烟雨再三保证，裴娪这才拿着荷包往和风院去。

　　入到主屋内，见青竹站在江霁舟的身后正为他带黑幞头，裴娪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一袭空青色绣麒麟纹圆领广袖袍衫，腰系赭色镶金带，挂玉佩，与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江霁舟多了一分正经。

　　幞头系好，江霁舟转过身来与她四目相对，丹凤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一时间叫裴娪看得愣了神。

　　等她回过神来时，江霁舟已走到她的跟前，欲抬手弹她的额头，她下意识的想要躲避，没承想江霁舟只是勾起她鬓角旁的一丝碎发别至耳后，一声轻笑传来，“今日上了妆便算了。”

　　笑声很轻，吹得裴娪耳尖直痒，她红着脸朝江霁舟哼哼两声，“阿兄就爱捉弄我，这荷包我不送了。”

　　江霁舟笑着抓起她的手放到额头上，道：“那我让你捉弄回来。”

　　柔和的神色，扬起的笑意均在裴娪眼前这张几乎完美的俊颜上展开，让本就乱了呼吸的裴娪慌了心神，她咬着下唇错开江霁舟的视线，胡乱的给了他的额头一拳，“好了好了，我给你就是。”

　　她话说着，将袖兜里的荷包塞给江霁舟，抽回手后忙忙后退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害怕江霁舟听到她错乱的心跳。

　　这几日她忙，江霁舟的应酬也不少，是以每每见面不过是打声招呼，便各忙各的。

　　这会儿的胡闹倒是让裴娪生了些别扭，还有一丝别样的情绪在她心尖荡漾。

　　她想来自己和江霁舟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却好似相识了多年，就像是江霁舟一直生活在她的世界里，让她有了习惯。

　　她看着江霁舟微垂着眉眼将她送的荷包系在了腰带上，藏青缎面的荷包上一面绣着两颗带着枝叉的橙黄柿子，一面绣着一位书生伏案读书，她着实费了些心力。

　　但…她道：“阿兄，今日是你的认亲宴，这荷包不太妥，要不你换一个，我再拿回去改一改。”

　　“我平日里就绣着玩玩。”

　　江霁舟都不用去看裴娪就知晓她先下的神情，她定是眉眼耷拉，透着不安。

　　裴娪的女红自是比不过出众的绣娘，但她身为官户出身的姑娘何须要精通此道，看得过去即可。

　　可她的女红却是实打实的拿得出手，不过是平日里被人打压惯了，瞧不出自己的好。

　　他抬眸望向她，“我与你打一赌，今日若有一人说这荷包绣得不好，我便应你一要求，反之，你应我。”

　　裴娪犹豫一会儿，有点难为情道：“那要是有人说不好，阿兄能不能不要说是我绣的。”

　　“是小的，是小的给爷买的不好。”青竹抢话道，“可小的觉得姑娘多虑了，照姑娘这手艺拿到铺子里定能大卖。”

　　“奴婢也觉得。”烟雨当然知晓她家姑娘为绣好这荷包花了多少心思，光是作废的就有四五个，时间又紧，姑娘还不让她帮忙，说是郎君待她太好，得报答才是。

　　现下看到郎君毫不犹豫的将荷包系在腰间，还鼓励她家姑娘，姑娘有这样的阿兄真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裴娪哪还能有什么话说。

　　江霁舟也已收拾妥当，便一道出了和风院，往老太太的院里去。

　　两人到的时辰不早不晚，同老太太院里的人请了安，待人聚齐便移步到祠堂，为江霁舟举办认亲仪式。

　　从跪拜列祖列宗到向在座的长辈认亲敬茶，一套仪式已是近一个时辰后。

　　关于江霁舟的名字，此事裴世忠夫妇已与江霁舟商议过，决定只是将姓改了。

　　待裴霁舟的名字落在裴家的族谱上，裴霁舟才算真正的回到了裴家，成为裴家二郎。

　　柳夫人招呼裴娪上前，牵起裴娪和裴霁舟的手，道：“往后你们兄妹二人好生扶持，互相照顾。”

　　裴娪颔首应下，笑着对裴霁舟行了叉手礼，道：“往后还请阿兄多多担待。”

　　裴霁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他多看了眼柳夫人，略作思虑，柳夫人方才那话分明是不想让裴娪改回本姓。

　　他知眼下不是说此事的时机。

　　认亲礼结束，裴世忠夫妇招呼众人去前院休息，裴霁舟与江满正在说话，裴娪本上想跟上去，却被裴雅兰逮住。

　　这几日裴娪未曾见到裴雅兰，两人关系向来一般，上回还大打出手，裴娪并不认为她替裴雅兰解围一回，她二人的关系就会好转，是以她想不到裴雅兰寻她的理由。

　　“二姐姐，别以为上回你帮了我，这事就过去了。”裴雅兰完全没想到裴娪上回会替她说话，但这并不意味她会放弃与裴娪争夺王三郎，“上次你离开茶楼后，你知道我和王三郎发生什么了嘛？”

　　裴娪可以说她不想听，也不想知道吗？

　　她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裴雅兰，“阿兰你一直说我笨，我觉得你也不聪慧，自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觉得我可以做主吗？你要是真想要这婚事，你该去求祖母。”

　　说完这话裴娪直接离去，没再理会裴雅兰。

　　*
　　时辰已不算早，有客人陆续登门，裴娪陪着柳夫人接待前来的女眷。

　　作为未来姻亲的言安伯府自然是要登门，但不见言安伯府的女眷，王三郎倒是先露了脸，柳夫人见状对裴娪笑道：“去吧，快秋闱了，好好鼓励他。”

　　王三郎站在游廊下朝两人行了礼，此处女眷多，他不太方便上前。

　　“ 阿娘～”裴娪不想去。

　　柳夫人当她是害羞，推了她一把，“你二人是未婚夫妇，无妨的。 ”

　　裴娪也知不好拒绝，毕竟有不少人看着，她只得提步走入游廊向王三郎行了礼，“可是寻我有事？”

　　王三郎见裴娪神色如常，一时有些拿不准她的态度，他道：“那日赌坊门口我好像看到了你的马车，但那等鱼龙混杂之地，你定是不会去的。”

　　裴娪左右看了一下，这事她还瞒着家中，要是被人听见，又得生麻烦，她道：“那你应当就是看错了。”

　　王三郎点了点头，他能确定那日的姑娘是裴娪，出手的郎君是裴霁舟，不过他并不确定两人有没有看到他，看来是没有。

　　他不是不想上前帮忙，可他手无缚鸡之力，又哪能救得了裴娪，他只能唤小厮去喊人，没料想裴霁舟出现了。

　　既然裴娪无事，他便不再上前打搅，今日他也是怕生误会，特意问上一嘴。

　　不过，他还是得劝一劝裴娪，“不是阿娪就好，那种贱民的地方，什么样的人都有，阿娪可千万别去。”

　　他又道：“阿娪，可能陪我走走？”

　　裴娪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远处，正被裴景言拉着认识朋友的裴霁舟很快留意到在游廊处的倩影。

　　今日的裴娪头戴珠花簪，身着一袭扶光衫子，上搭黄丹绣团花褙子，落霞红百褶襦裙曳地，松花黄披帛一端塞至裙腰，另一端绕过肩背挽于手中，垂于腹前，宛若那携秋而来的仙子，光是站在那便已足够醒目，这会儿在游廊中闲逛，引来的视线愈发的多。

　　裴霁舟一侧的周郎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要问问是哪家姑娘，裴景言先一步开了口，“ 阿娪倒是愈发光艳逼人了，也不知伯父怎的给她许了王三郎，长相一般不说，学识也一般，这人胆子还想，要是哪日有贵人瞧上阿娪，指不定…”

　　裴景言说话向来不过脑子，被周郎君推了一把，才发现身旁裴霁舟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那声音也冷得很，“ 兄长，阿娪虽与你无血缘关系，但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兄妹，兄长这话着实叫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