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周旋（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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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翎稍显强硬的拒绝了她的问题。
“你昨天去哪儿了？”她轻声问询。
吴翎微微一怔，随即躬身行礼:“近日都是收麦季节，在下每日都要去庄子里检收，行程繁忙，故而错过了昨日，未给大小姐请安，实在是失礼。”
千和看着浓雾中的他身影要被吞噬了，自己思绪也仿若旋即间也随他坠入深雾。她刚刚理清近况，另外的混乱又朝她扑来。
她着实参不透，她只是去参加了个宫宴，与他一天未见，为什么他就成这个样子了。
八载光阴，他从未有过此等模样。
眼前就像另一个人，不是她熟识的那个吴翎。
他容貌未变，声音为变，乃至言语间的语气腔调，笑起来皮肉牵扯运动的走向，都与往日并无二致。
可他在躲着自己，他不愿说实话。
“真的？”
“此乃主母之命，当然是真的了。”
他始终回避问题，宋千和不再与他周旋，干脆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在这里？”
“你的衣物都被雾气打湿了。你站了多久？”
吴翎方才尚能直视着宋千和，此言一出，他却完全把头按了下去，笑意也无影无踪了。
“我只是路过这里。”他语气不再如刚刚般底气十足，带着些飘忽:“……来看看你。”
“若你要见我，可随时来汀兰苑。”千和已有些急躁，她不习惯吴翎这种态度，确切而言就是讨厌。二人以往的种种，日常的言谈于她而言已是空气般的寻常存在，也唯有被剥夺那一刻才知道其重要性。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
吴翎则完全陷入了沉默不语，让千和的一切情绪都显得像对牛弹琴。
“……你遇上什么事了吗？吴翎？”千和追问，“前些日子，端午放水灯的时候，你说，历经辛苦，得偿所愿……难道是因为你遇上事了？我好歹也是宋家大小姐，兴许可以帮你……”
“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很奇怪吗？”
她的话被吴翎生生打断了，他的语气中带着几丝寂寥而缥缈的愠怒。
但不是对宋千和的。
“没有……我只是担心你。因为你看起来很寂寞，也很阴沉，好像整个人都坠下去了……”
秦海灯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了。
“人有时候是会这样的，大小姐。”他抬眼看了一眼宋千和，“你也会，不是吗？”
那双眼睛冷得像地狱。
简直是比最困难的事都难以搞清，混乱的，粘稠的，他被一切不可挣脱的东西束缚。
“是我失言了……”吴翎说，脸侧了侧，“大小姐，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烦请大小姐莫要跟任何人提起今晨之事。”
没有分毫犹豫，吴翎转身引入浓雾中，彻底消失在宋千和的视线里。
千和实在困惑，若有所思，也如吴翎般陷入沉默。她站在原地继续打量着眼前。
也沉默了许久，也许这时有人看见了，也会觉得她是遭了什么难，奇奇怪怪的。
但只是她的心被人所牵动而已。
夏季的雾虽是浓稠却散得很快，天地清明，旭日初升之际，宋府迎来了它的客人。
一心掀起帘子向宋千和通报：“小姐，杜家的人来了。”
“恐怕正是来退婚的。”
“哦？”捧着书的宋千和此刻已完全恢复镇静，似乎昨日惊诧和今晨的异样未乱她分毫。
——即便乱了，她也得镇静，眼前的境况不允许她慌张过度。
她放下书梳理近日状况：“离端午也过去了些时日，确实到时候了。”
“杜玉成可来了？”
“来了。杜老公爷，杜夫人与杜公子都来了。”
“哦……”宋千和感叹，随即冷笑道，“那便等吧，等他们谈妥了。我再去看看。”
宋府正厅之上，宋琦明与韩夫人皆是面色如常，他们是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面对亲家此刻的上门甚至有些欣喜，以为是郡公府对前日宋府助力解救杜玉成这事心怀感激，特来道谢。故而宋琦明给足了尊重和面子，上了最好的茶，各种小厮侍女排了几列，排场大的很。甚至都故意忽略了眼前的老郡公和郡公夫人那铁青般的脸色，以及杜玉成一副唯唯诺诺的心虚之相。
宋琦明开口道：“公爷，这世事无常，作为年轻人有些错漏和不足之处，乃是最寻常之事。”
“如今事情已解决，郡公不必忧心。还有楚娴那孩子，也是心急，时常跟我讲如果能早日成亲便好……实在可爱，哈哈！”
郡公府的两位并未理睬他的话，只是似是而非的沉默点点头，拿起茶盏吹了一口，闻香便知，这是最上好的雨前龙井，可见宋府之重视与诚意。
杜玉成连茶盏都不敢碰，一直未曾发言。
郡公夫人年逾五十，主管内宅多年，对待此类事件也算是经验丰富，先是肯定道：“楚娴是个好孩子，我心中清楚。”
“只是……”夫人画风一转，带着万分的遗憾和亏欠，缓缓开口，声量已是小了许多：“只是犬子无能，在过去惹出诸多祸事来。多谢了大人的帮扶才得以逃出生天。此乃再造之恩。”
“楚娴小姐温婉端慧，姿容秀丽，能与此等慧女成婚，是我们杜家之福。”
韩夫人察觉出不对来，笑道:“夫人这说得什么话！都是定好了的亲家……”
“唉……”杜夫人不理睬她的奉承，长长重重一口气，踩着她的面子把韩夫人的话堵了回去。
正厅内陷入了寂静。
宋琦明此刻也品出些味儿来，面色如常又喝了口茶，开口道：“亲家母可是有话要说？”
有些话很难开口，宋琦明偏要逼着杜府说。
是要他们说出来，可不是宋府问出来。
他猜到楚娴的婚事怕是要出乱子，是不知道具体什么事，但多年的政治直觉告诉他，他可以赌杜府不敢说。
亲家母面上无光，可是不敢说，亲家公见状直接道:“宋大人，您为官多年，自然是听烂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话。”
宋琦明点点头:“此乃先人哲言。”
“这便是了。”
“我郡公府也是如此认为，此乃君子修行之道，先修身，管束个人言行，磨练心性；齐家，成家立业，繁育子嗣；治国，辅政君王，为国尽忠……”
老郡公滔滔不绝，句句不提婚事，句句与婚事有关。
“我这犬子是无能。”他言罢道，“连修身都做不好。”
连没听过多少书的韩夫人都察觉出不对，打圆场道:“老公爷对杜公子寄以厚望，所以样样不满意，我身为这个亲家母啊，看女婿越看越漂亮！”
“呵呵。”老公爷干笑两声，他本就腰不好，为了体面却只能挺直腰板，现在一股痛楚从脊椎袭来，他侧头看了杜玉成一眼，这窝囊儿子，不管如何处于风暴中心，是完全不敢吱声。
到底是自己唯一的种，老公爷复而坐直，道：“我对这孩子是不满意，想让他再磨练磨练心性。他现在这个样子，着实也是误宋家姑娘。”
宋琦明打马虎眼:“哈哈，老公爷何必出此言！年轻人，这很正常！”
老公爷并不愿意陪他玩儿:“宋大人说的是，只是不愿误了宋家姑娘。”
不管宋琦明怎么说，郡公府都站在“不愿误了宋家姑娘”的道德高地上。
宋琦明放弃周旋:“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便是，这婚约可以暂时解除，叫宋家姑娘另寻佳婿。”
郡公府要定要退婚，此番言辞已是给足了面子。
场上还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沉默。
“天定良缘，不好拆散。”宋琦明缓缓找补，“既是杜公子眼下不便成婚，将婚期推迟了也是个方法。”
“若有缘分，也不必在意早晚。”
郡公对此置若罔闻，只是又重复道：“宋家姑娘已至婚龄，不好再耽误宋家姑娘。”
“……”
宋琦明不知道郡公府发生了什么，怎一反常态如此铁了心要退婚。宋千和这几日若非正事他都未曾叫她出府，是肯定见不到杜家人，添不了乱。
“送到宋府的礼金种种，您可拿着。当做对楚娴姑娘的补偿。”老公爷想尽量把这婚退得体面，不与宋家过多纠缠，不在权贵中过多宣扬，日后还能作为政治伙伴与助力，“今日便拿回婚书，我们都省得夜长梦多。”
宋琦明笑着往前倾了倾脖子：“这可是杜公子的意思。”
“他？”老公爷振声，“他可做不了主！”
杜玉成整个身躯都缩了缩。
宋琦明还是不想放弃:“我得问问我家姑娘的意思。”
郡公府此刻已完全不想再周旋拉长战线“婚姻乃父母之命，宋大人不必多此一举。”
“想必楚小姐听了前因后果，也会理解的。”
“日后……两家还能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
“我来迟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转角处是传来一女子的嫣然招呼，带着浓浓的热情与问候，金银环佩的轻灵碰撞，衣物摩擦的簌簌之声，绣花鞋在木板上疾走，那女子快步走到郡公夫妇和宋家二人面前，行礼道：“见过叔父叔母，郡公与夫人。楚妹妹听闻二位来府上，心中充满敬意，却不好来拜见，便遣了我来瞧瞧，转告妹妹的心意……”
四人都是沉默之状，不知如何答复宋千和之问。
“怎得？可是四位长辈有要事商议，千和打搅了？”宋千和说罢脸上便是一片惊惧之色，提起裙角要跪下赔罪。
“你起来吧！”韩夫人把话挤出牙缝，侧侧头示意宋千和:“先坐下。”
宋千和面上故作懵懂，对当下一无所知，又行礼道:“谢叔母。”到她手边右侧坐下来了，她正对面前的椅子，属于杜玉成。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周旋（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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