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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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千和脸色未动，那蝉已死，环境霎时寂静了不少，她的语气显得格外缥缈：“你身手真好，也是跟父亲学的吗？”
吴翎尴尬笑了笑，答非所问：“大小姐，我只是觉得太吵了。”
宋千和并不刨根问底，只是漏出看着亲切眼底却毫无温度的微笑，顺着他：“我也觉得。”
相顾无言。
“我的母亲死于一场大火......因为他们说 ，她的死状很可怖，所以不让我看。”
“她最后留给我的，便是这庄坟冢。”
“呵……有传言说，若人是被烧死，心有不甘，便会化成厉鬼，徘徊世间，久久不散，向纵火之人追魂索命。”
她眼神有种狡诈与愤怒集合的怪异：“你说……我从来没见过母亲的鬼魂……究竟是她安心的去了，还是她在佛法熏陶下，仇恨消弭，渡往轮回了……”
这可真是个相当危险且大胆的话题。
吴翎干笑两声：“大小姐说笑了，夫人死于意外，并无冤屈可辨，真的就化成厉鬼了呢。”
宋千和上前两步，指尖触上青石所刻的墓碑，感受着在夏日燥热中的冰凉触感，似乎心也随之平静。她闭上双眼，缓缓道：“我说，有啊。”
“大小姐，”吴翎打她的话，此处看着寂静，却不能保证全无隔墙有耳之险，“别再说了。”
宋茜和的试探极为大胆，她并不介意告诉吴翎自己内心真正的诉求和真实目的，她知道吴翎不会背叛自己。
前提是吴翎也不介意告诉她。
——他是谁，他为什么会那样的功夫，他那天早上为何那样，他为什么认得皇家的腰牌，他受伤了吗等等等等。
“那好啊，那咱们换个话题。”宋千和还不想放弃，转身睁开眼笑意盈盈看着她，吴翎似乎长叹了口气，眼神就像在说:
“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想向你抱歉，吴翎。”
“事实上在八年前我就向你说过这句话，但你当时拒绝了我道歉。”
“不管怎么说，你养父的死与我有关，若非我的及笄礼，他也不会积劳成疾，又那样快速的爆发……”
“那我八年前就说过你不用道歉。”宋千和的话又被吴翎打断，她此次提及的事件似乎是说到吴翎的心坎上，他的语气已不再扮演那种仆人与大小姐之间虚无敬意。
“可就像你刚刚说的，他到底是你的养父，是给予你再造之恩的人。”
吴翎沉默了。
宋千和适时烈火浇油：“不是吗？”
他真的很想再杀一只蝉，可他身边已经没有蝉了。
只有她。
“我……”吴翎声线带着颤抖，“父亲其实对我并不好。”
“我并不感激他。”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被称之为惊天的秘密，本质上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短短的几个字，快速的一串发音，他们背后所蕴藏的故事也许惊涛骇浪，回顾一下也是胆战心惊，灵魂都为之颤栗，巨大的情感将思维反复裹挟又鞭挞——但这真的就是一句话的事。
宋千和并没有问——那你刚刚为什么说谎呢？她知道这对吴翎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让步。
“我也不感激。”
宋千和随声附和，但她的话中却没有主语，没有言明她这所谓的不感激又指向何人，但她知道吴翎定能参悟出来。
“这么一看，咱们俩还真是一对不孝的共犯。”
“我们都不敢感激将自己抚养长大之人。”
她的语气轻佻且随意:“实在是有违伦理纲常呀……”稍许后又毫无感情的补充：“因为我并不觉得他对我有养育之恩，就像你一样。”
话锋一转，宋千和质问：“吴翎，那我且问你，既然我们苦痛相生，你为什么要对我有所隐瞒？”
“……我对你隐瞒什么？”
“前几日你提及吴叔，言语中极尽感激与敬意，现在你又说你并不感激他，我问你，哪个是真的？”
“……当然是现在了，你母亲在前，我怎么会骗你。”
宋千和按住自己冗余又杂乱的思绪，她在情感上非常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但她并不能直截了当提及他的身份问题——她自己发现吴翎身份有疑怎么样？吴叔身份有疑又怎么样？现在问，吴翎不会认的，她得逐个击破，首先便要再次确认吴翎对自己的忠诚与信任。
宋千和闷闷道：“那你以前对我说的话还当真吗。你说，我可以永远相信你会帮你。那你前些天早上是怎么回事，我问你，你却跑了。还说以后不要再提及。”
吴翎沉默了一会儿，让人搞不懂他是因为无法说出口才沉默还是因为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而沉默——这二者表现相近，却有很大区别。
“大小姐，有时候我也会累。”
一股莫名的寒意自吴翎身上蔓延，爬遍了千和全身。他的眸光灭了，像是那天早上，他的眼睛又变成了一片深渊沼泽，千和努力直视着他，又不让自己坠下去。
他说自己累了，所以那天会有那样的怪异。可现在呢，现在他也很累？还是说，他无时无刻都很累？
“我并不是病了，也并不是怪异，更不是对你有所隐瞒，只是因为我累了，大小姐。”
“对你微笑当然很幸福，但有时候我希望，即使我不笑，你也能好好的看着我。”
“不要害怕我。”
他虽未彻底言明一切，但几乎是刺了自己一刀，捧出一手的心头血跑到她面前。这反而搞得一直占据上风的千和不知所措，哑着嗓子倒吸口凉气：“你在说什么啊……”
“字面意思。”
“……你还是宋府的管家吗？”
“我当然是宋府的管家。大小姐您忠诚的仆人。如果你愿意叫我是做伙伴的话，我也是你忠诚的伙伴。”他眼里的光又回来了，但宋千和觉得那光开始变得妖异且诡谲，仿若那光偏偏是燃烧他才得以点亮。也许他本是一块黯淡又孤独的顽石，熄灭与黑暗才是常态。
“与此同时呢？”
“与此同时......”吴翎长叹一口气，“与此同时，就像你想的那样。”
“但我从来没骗过你，我对你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一句不出自真心。”
尽管这句他还是说谎了。
吴翎只是在赌。
赌宋千和知道到那一步。
有时候他并不介意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甚至于希望如此。
有时候他又会刺耳的想起陈澈师叔那句“相得益彰”。
那还是算了。
宋千和眯了眯眼：“不管你是谁，你叫什么，你要做什么，既然有你这句话，那我就相信你。”
“我有与此同时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也要相信我。”
“在我母亲的墓前，我不会说假话。吴翎，我告诉你，我的父母乃是枉死。”
“我没有证据。”
“我要指认我的叔父，我的宗族，杀害了我的父母，侵占了我的财产，将我禁锢在宋府。他们口头上说着状元郎的荣光，内里却无比摒弃我的双亲，甚至我父母的牌位，更不列祠堂，不受香火祭奠，他们恨不得抹除宋毓明与喻梦溪的存在。我的父亲上京赶考，他们并未提供一丝的助力，更不要提助力——乃至我的祖父母早亡，留下一双兄弟，被族中之人欺辱，我的叔父，宋琦明，无法忍受这样的日夜苦痛，主动交出家中地契，认了一位族亲为父。而我的父亲，则彻底离开了瑜泉，与他们划清界限。”
“多年后，我的父亲高中，入朝为官，他们又开始巴结奉迎。父亲与母亲的婚事并无族老应允，他们又以长者之尊否定，日日写信，对我的母亲极尽侮辱……听说我的母亲乃是首富独女之后又开始恢复了那股奴颜媚骨的奉迎，说是要来上京，成亲八九年，也该看看新媳妇。”
“我的父亲母亲到底还是仁慈优柔寡断，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好吃好喝招待了他们，给足了盘缠叫他们回家。”
“他们走的那天天很阴沉，看着像是要下雪。晚上雪果然下了，随着雪一同到来的，还有火。”
“你知道，为什么我肯定这火一定是他们放的吗？”
“火燃起的时候，父亲母亲和我都在书房，我们亲自闻见了那木材被灼烧的味道，就在寻找间，火势开始飞速蔓延……”
“火包围了我们，父亲母亲把我推出去，自己却葬身火海。”
“事实上，如果只有书房一个燃烧源，偌大的宋府不可能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便被烧的那样干净。我跑到院子里，站在高处，我发现府内东南西北角，同时出现了火光……”
“府内所有人都往府外跑，逃命中我遇见了一心，一心那时和教养她的姑姑住在西角，她告诉我，她亲眼看见了，火是从她的屋里开始传的……”
“……也就是说整座宋府，都同时被点燃了。”
“这么偌大的工程，绝非一人可以所为。”
宋千和望着吴翎的眼睛：“来我们家打秋风的宋氏亲眷，刚好有，很多，很多。”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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