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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长别照山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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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本已安排妥当,不日就要出城,却发现近几日城内格外异常—
暮春的风裹着细沙掠过皇城垛口,吹向繁华皇城。往日喧闹的洛城大街,如今被身着黑甲的皇城禁卫封得严严实实,枪戟如林般刺破淡青色的天幕,连檐角悬挂的铜铃都悄然敛去了声响,到处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落溪和芳悦阁的几位坐在二楼的雅阁中,探讨如今大魏朝局的动荡。落溪坐在窗边,倚着雕花窗棂,指尖轻轻划过案头青瓷茶盏的冰裂纹,听着落梅暗卫带回来的消息若有所思。
落梅暗卫传回消息,说皇城有变,魏帝带榻上朝,朝堂上两派纷争,乱作一团。
大司徒高照承认自己收纳北然玄族残余部落,制作玄毒,以谋害云澈。但是却一口咬定是云淮承诺成事之时,以丞位许之,威逼利诱之下铸成大错。真乃是狡兔死走狗烹,这高照乃是抱云澈粗腿不成,才另投新主。
默儿特恣意挑衅北然乃是因黛青私仿云澈手笔写就,云澈当时因为落溪受伤而没有误了拦截时机,但所幸,云澈后又加急传递信息,侵犯北然并未酿成重大后果,北然可汗也在得知真相以后,在苏和的调和之下谅解了大魏的过失。
被杀的太仓令密室中有一本纪要,乃是记录当时云淮赈灾之时私吞皇粮,高价售卖,给地方官员诸多暗利,以得到地方官员的支持和朝堂呼声,后因太仓令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断送了性命。
种种罪行,每一个都足以让云淮从云端跌落,死不足惜。再加上虞侯为代表的肱骨都愿意力挺云泽,云淮的发落就显得迫在眉睫了。
魏帝当场要发落云淮,可惜云淮的母亲也在后宫之中,挟持了太后到朝堂,云淮当场想要造反,逼迫皇帝写下退位诏书之时,忽有一白衣老者驾鹤而来,仙风道骨,须发银光,只一轻慢转身,旋风携沙尘而入,在场的无一可抵,皇帝和太后暂且安稳,云澈早已安排好的暗卫此时可以大展身手,将云淮制服。
芳悦阁中,落溪和花尘心带着金越、澜时正在听落梅暗卫报告来的宫廷之秘。
“你知道那老头是谁吗?”花尘心忽然问道。
落溪摇了摇头。
金越、澜时也带着期待的眼神摇了摇头。
花尘心站了起来,在屋内踱了两步,时不时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好能吊足胃口,落溪忍不住:“再不说,我们就走了,你自个在这儿卖关子吧。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是个捣蛋的主儿。”说罢就冲旁人眨了眨眼睛。
花尘心复又坐下,嗔道:“别心急嘛。”因为在芳悦阁待久了,纵然是洁身自好,使命使然,花尘心说话投足之间,总是娇媚妖娆,让人忍不住定睛在她身上:“我只是在思考怎么跟你们说。”
她的铺垫只会让众位的好奇心更甚,都吧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她。
“他就是那里的。”花尘心指了指西边的天边。
“天上的?”澜时咽了咽口水,“神...神仙?”
金越赶紧打断,“休要胡说八道。”
只有落溪看了看花尘心指着的方向,道了一句:“凌雾山?”
这凌雾山是独立于邦国之外的另一方土地,传言是创始之人凌雾二祖得道修仙之地,据说修仙没有成功,但是一位悟得绝世武艺,一位通古博今观天下大势,故而广纳贤徒,以武艺和智慧广济天下。如今各国各邦都有纵横捭阖之贤臣、驰骋沙场之大将,师从凌雾。她也只是看书上才知道这些的。
“对。”花尘心对落溪的答案表示赞赏,“他就是凌雾山的...”
“白长老?”金越没等花尘心说完,就忍不住大声呼出来。
花尘心点了点头,对他的表现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毕竟当世的凌雾长老是全天下之人所敬仰的德高望重之人,他的道德修为,他的悟道之言,他的列国之论,他的武艺之高,乃当世君子之典范,故当世有“君子若得道,不知天下有几国,但必知天下凌雾白”之说,白就是指白长老。
“哥哥,哥哥,是那个爹爹天天挂在嘴边的老头吗?是那个我们家里挂起来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吗?”澜时也忍不住一口气问道。
“不许对百老前辈无礼。”金越说了澜时一句,赶紧对着凌雾山的方向恭敬抱拳。
“是什么人,究竟让你们如此顶礼膜拜,唯恐多说一句就亵渎似的,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人,是人就一定有缺点,有不足,你们都这么架着,他自己也不自在。”落溪倒是稀松问到,她看出来此人定是有过人之处,也有让人难以企及的境界,但是,是人,就不该被当做神明,亵渎神明不说,还让此人也难下神坛,活得也忒累了。
这下,金越澜时都不说话,但明显看出对于落溪此话的惊讶愕然。
金越怔了片时,只弱弱道:“您就算是皇姬,也不能对圣人不敬。”
落溪忍不住笑了一笑,站起身来走到金越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头:“我没有不敬,他定是你们从小到大所受教化的典范,我不该如此随意,但,莫要神化了人。”
“算了,以后还是跟你讲他的事吧。”金越还是期待能够让落溪跟他同一个思维,崇敬白老前辈。
“你们都一个个插嘴,”花尘心忍不住说到,又对落溪说道:“我一跟你说完,你也许就不敢如此妄加议论。”
落溪歪着脑袋,疑惑着眼睛,等待下文。
“我随意与你说几个与你相熟的,你外祖梅家赫然于世,尊他师兄,云澈之父云睿城、南朝萧炎纵横天下的英雄也都师承与他,其他的贤徒零散全地,也大多都是国之栋梁。”
“哦。”落溪应了一句,并没有花尘心想象中的反应。
花尘心:“就,哦?”
落溪:“哦。不然?”
看来花尘心也是对凌雾山向往已久,却没有想到落溪却如此淡定,于是尘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也就是说,我外祖、云睿城将军、萧大人都是师出一宗,之前听说云澈也在凌雾山待过几年。”落溪嘀咕道。
“是矣。”花尘心赶忙接道,“清王府的小世子,自小聪颖,便很早就离开父母被送去凌雾山,学成回来以后,自己的母妃就换了个人,也是个可怜的人。”
“云将军看起来清风霁月,意懒情疏之人,竟然也是吃过了苦头。自小没有父母之爱,又饱经山上锤炼风霜,不容易啊。”金越在王府待过两日,看似也被云澈的为人折服,寥寥几语多有扼腕之意。
“不过,他在凌雾山上有所习得,再加上跟着云将军南征北战了好些年,一直被皇室寄予厚望,后来带兵打仗也是无一不胜,他的大名在洛都可是盛誉满盈,估计也没有时间去伤怀。”花尘心倒是能安慰人。
“但愿吧。”
“而且,毫无悬念的下一任魏帝云泽,和云淮自小投缘交好,为了云泽能够得偿所愿,云澈可没有一丝懈怠,朝堂动向了然于心,边疆管理也风丝不透,估计这些事情已经够他忙活了,哪有时间去哀惋身世。”
落溪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心里忽有悸动,她想起来,在王府她总是能看到他远去的背影里,总是藏着孤独和忙碌。
在那座荣耀的王府大院之内,里面的主人没有一个是幸福的,各自不幸又互相成为彼此不幸的一根刺。太妃没有得到丈夫之爱,继子之敬,云澈没有快乐的幼年,也早早失去了亲生母亲的呵护。这个世界上,总是没有不留遗憾,完美无瑕的选择和付出。
“落溪?”
花尘心看她神思游走,叫了她一声。
“后来呢?”落溪赶紧将话题引到正事上,正说到外面风云变换的大事,怎么绕到云澈身上了呢。
“后来,后来就是,没有后来,额,目前就是后来,情报到此结束了。”花尘心摊了摊手。
落溪瞋目看了花尘心一眼,“尘心姐姐真是越来越调皮了。”
看情形,戒备森严,应是朝堂风向已变,新王已定,此时在排查异党。落溪见过云泽不过三两面,言语不多,甚少言笑,眼目深沉透着城府,没有云澈的朗月豁然之姿,情绪也不像云淮一般一燃就爆,落溪不喜欢这样的人,但也许这就是帝王该有的样子吧。花尘心曾打趣说 “王就该是云泽这般,藏得住心事,下得了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