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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春深谋芳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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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霁风光,春分天气。千花百卉争明媚。画梁新燕一双双,玉笼鹦鹉愁孤睡。
薜荔依墙,莓苔满地。青楼几处歌声丽。蓦然旧事心上来,无言敛皱眉山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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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出了温泉王府,外面也是春意盎然,暖意阵袭。洛都大街上,也到处都是卖纸鸢的摊贩,各色各样的纸鸢,让整个街道看上去格外清新亮丽。落溪走在洛都大街上,穿过叫卖声、吆喝声、唱曲声、打铁声、面饼拍打声...来到一片脂粉钗环和女子歌舞坊肆聚居之隅,走进芳悦阁。
白日里的芳悦阁褪去了小年夜的朦胧,门庭宽敞如殿,两层楼的雕花廊柱间,脂粉香与丝竹声缠绕不散。上下二楼的店铺营生门面宽敞,格局雅致,一楼店铺经营脂粉钗环、时新绸衣,二楼有众小间,乃是客人听曲访舞之雅阁。坊间众知,芳悦阁的阁主凝晚阁主,不仅才艺出众,而且经营得道,精明不失冷艳,伶艺不多谄媚,颇得名气,每日慕名前来芳悦阁的人不在少数。
阁中宾客男女参半,珠钗罗裙者多流连脂粉绸缎,琴台舞榭间倒是锦袍玉带者众。笙歌起时,佩环声与喝彩声交织,竟比洛河春潮更喧闹三分。
落溪进到芳悦阁,就看到店里的姑娘们上上下下,一片忙活。有引客上楼者,有引客采买者,一派生意红火,好是热闹。
看众位小姐妹都在忙活,落溪一个人径直走上楼,来到一间临街雅阁,有小侍女,看到落溪,过来便问:“姑娘,您是听哪位...哦,少主,我去通传阁主。”
落溪朝她温柔地浅笑颔首,点了点头,便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浮生万象。
不多一会,有蝶羽一般的女子蹁跹而至。及至进了雅阁,女子的蝶羽化为凌冽,那翩跹之气化为嗔怒,一言不发,坐在落溪对面,直勾勾盯着她。
落溪赶紧倒了一杯水,推到花尘心面前,赔笑道:“尘心姐姐,是落溪不对,别生气了。”
女子仍旧不说话。
“好姐姐,好姐姐...那日是我不好,是我诓了你,你就原谅我吧。”落溪双手托着腮,眨巴着眼睛,嘟着小嘴说道。
“你既知道是诓了我,你还敢到这里来?”花尘心终于开口,一说话,那气鼓鼓的气场就消了大半。
“我来是认错的呀,不到这里来怎么跟你认错?”落溪道。
“既来认错,为何到如今才来?这一个月,每每想到你那晚镇定自若的诓骗我,我就生气,这一个月我时刻都在等着你亲自过来认错。”花尘心一向自诩为小心谨慎,在洛都多年,防人之心从不松懈,却不想自己傻乎乎地被小丫头给诓骗了,隔天跟雪岚问起落溪的事情,这才知道师傅原本不想让落溪知道自己的身世,还被师傅训了一顿。
“好好好,这不来了嘛。消消气消消气!”落溪干脆从座位上起来,蹲在花尘心身边,晃着她的胳膊说道。
花尘心被晃得钗环轻颤,终是绷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鬓边蝶簪映着窗棂透入的春光,凌厉眉目霎时化作春水潺潺,“再晃,你就要把我晃晕了。”
“那我把你晃晕了,你会不会就顾不得生气了。”落溪灿笑道。
“好了好了,看在你是个聪慧可人的少主的份上,原谅你了。”花尘心低下头,看着落溪,眼睛里都是宠溺。花尘心本就是十分美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更是周身有了长姐一般的温柔,落溪心里越发喜欢她。于是双手环抱着她:“好姐姐。就知道你最好了。”
“赶紧过去坐好了,休要让别人看到。”说着便拉起落溪双手推送,让她回去坐着。
待落溪端坐以后,认真说道:“师傅和云淮说了,合作之事到此为止。只是,你确定我们可以从这个案子全身而退吗?”
落溪想了一下,问道:“云淮好不容易得到师傅的助力,他这么轻易答应不再共事了?”
花尘心愣了一下,说道:“还是不能瞒过你,云淮确实不会轻易撒手师傅的江湖势力。”
落溪道:“是矣,他只需三言两语帮我挡了一天的和亲,我们就帮他除了一个大隐患,这样的交易他是吃上瘾了。换作是我,我也不会轻易舍弃。”落溪又问道:“那他还想要我们做什么?”
“他还想让我们...帮他对付...”花尘心吞吞吐吐说不出口。
“是要对付云澈吧?”落溪问道。只要拿捏住了云澈,那么云泽等同于失去了最坚实的后盾,也等于失去了大半个朝堂。
花尘心没有回答代表默认,自从花落溪进入王府,她就一直关注着王府的消息,除却刚进王府之时,时常受一些下人排挤和嫉妒,几乎没有在王府受太大的委屈,云澈在她负伤期间,彻底更换了府里所有的下人,现在她在府里的待遇,堪比王妃,堪比郡主。甚至她曾经应师傅要求,亲自在正旦当天,虚意刺杀落溪,试探云澈对她的守护之心,亲眼看见云澈在高倾寒的纠缠之下时刻心系落溪,甚至不惜自己受伤...这一切的关怀和关切,不应该全是因为落溪曾为他负伤而已。
落溪在男女之事上,从来没有任何经历,不知道她是否能感觉到云澈对她的不同。但是此次,如果为了她们的全身而退,却去对付云澈,落溪又该如何自处?所以花尘心刚刚也是难以启齿。
“既然要对付云澈,那么曾经让我将计就计接近云澈,博取他的信任,又是为哪般?”落溪不解地问道。
“云澈的外祖是南朝的人。”花尘心道。
“云睿城被赐皇姓,乃实权王爷,怎么会娶一个南朝的女子?”南北表面平静,但对峙已久,落溪非常不解。
“所以当时才让你去打探他生母的下落。现在你在王府待了许久,掌握的信息比我们还要清楚。你觉得这些还有意义吗?”花尘心道。至于云澈生母为何会嫁给云睿城,却并无所知,但是云睿城在南北关系紧张之时,休妻,却被大魏百姓赞扬,众人皆知。可是众人不知道的是,被后娶回家的女人永远无法替代云澈之母,终日郁郁寡欢。
“当时,你们也想过利用云澈生母是南朝人这个理由,来拉拢云澈。只是后来看到云澈忠君护主,不易拉拢,才想到云淮这个目标,便又和云淮合作?”落溪试着问道。
“云淮目的性更强,比云澈的玲珑心思更易琢磨。”花尘心道。
“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道不清落溪是不屑,还是讽刺,反正此话甚是不好听。
“有这么多人为了你,任重前行,无论你多么不认同我们曾经的各种尝试和做法,你都不该从心底轻看。”花尘心忽然脸色整肃道。
“是我不对,不该置喙你们的任何努力。我想,我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你们为了我,所做的努力,我该自己承担起来。”落溪抬眼看向花尘心,表情决然,让花尘心看到一个顽强的小草在拼命地舒展身姿,渴望长大,动了全身强力,她的这份坚强让花尘心从心底里觉得欣慰,一切都没有白白付出。
花尘心瞬间冰消雨歇,脸上挂起了云虹,欣慰和欣赏的眼神藏匿不足,道:“少主。你长大了。”
“我想和姑姑...还有大家都见一面。”落溪稳稳的语气,沉静地说道。
“我来安排,只是云澈这边...”花尘心问道。
“君子有胆而无义,为乱。云澈不是我们想要退路时候的敌人,我不会答应云淮这个要求。小女子虽弱亦当不屈,纵然云淮再威逼,我不会伤害云澈分毫。”落溪道。
“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恐他会对你不利。我估计他已经猜到你的身份了。”花尘心说道。
“那倒要看看谁的动作更快。”落溪指尖轻叩案上茶盏,忽而嫣然一笑,似是有了主意。窗外恰好有纸鸢掠过檐角,在她眸中投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暗影。
“接下来你有什么主意?”花尘心惊喜问道。
落溪向花尘心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
于是两个女子在雅阁中窃窃私语。花尘心应该对落溪的主意非常满意,不时点头微笑。
“先不要告诉姑姑,对了,姑姑最近伤好了吗?”落溪端坐回来,问道。
“她回落梅山庄了。就是我劝她回去找山庄的医师给她好好治伤的。”花尘心对落溪现在是知无不言。
落梅山庄?这好像是她第二次听说,第一次似乎是从云澈嘴里听到的,估计这落梅山庄就是姑姑和她的势力的后方。连云澈都知道的地方,一定在江湖上颇有名气,而且这么多年依旧神秘,此地定然也是极为隐蔽安全之地,是姑姑为计划失败之后预留的退路。落溪突然觉得很安心。
落溪没有追问落梅山庄的事情,只侧首看向窗外,说道:“从小到大,她除了有少半年照顾我,大多时候,我也见不到她,她会请各样的师傅回来教我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就来拷问我的功课,我对她其实是又敬又怕的,亲切有疏,敬爱更多。我很想劝劝她,可是我终究害怕她不听我的。甚至还把我当小孩子。姑姑总是太有主意,太要强。姑姑很多事情不愿意让我知道,姐姐你们要好好照顾姑姑,以后只要我可以为她分忧的,就不会让她一个人承受。”
“真好。师父果然没有白疼你。”花尘心欣慰说道,接着又握住落溪的手说道,“你放心,还有我们呢。”
“谢谢。”她们的事情还没有做成,说其他的一切都是虚浮,但这两个字,她相信花尘心知道她出口后的分量。
关于姑姑身边的势力,是如何养成的,又为何像花尘心等多位高手跟随,不离不弃...落溪都没有问,她想一切事情都有界限,和空间,她要做的只是信任,信任姑姑,并且努力不负她们的期望,更重要的是她要试着用自己的方法去完成自己的任务,让姑姑她们撤出危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