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公主靠磕CP续命》月影客

48、第48章

　　晚公主，是林梦晚被废黜前的公主封号。

　　但按理，她既已经被废，便不该再有这个封号。

　　但说话之人，奚俊，自从在秋日祭中情急之下唤出林梦晚的身份又没被处以极刑后，便再无避讳。

　　他每每提及林梦晚，皆尊称其为“晚公主”。

　　今日亦不例外。

　　“昨日，有百姓亲见晚公主为救孩童，以身挡剑。”奚俊将京中已经流传开的事迹与童谣一一讲说，道：“为稳固国本，臣以为皇上与殿下当尽快恢复晚公主身份，立正皇家形象，凝聚人心。”

　　当初，皇储之争导致的宫变令京城在一.夜之间毁去半数，后为稳固超纲，新帝上位摄政王辅政之初，又斩杀奸臣佞贼无数。

　　人心惶惶，百姓不安。

　　若能重新树立林氏皇族在百姓中的形象，对于民心无疑是重要向导。

　　所以，奚俊话音一落，堂中便有数位朝臣跟着出列，向上拱手，以表附议。

　　事实上，如这样众臣联表上疏，企图恢复林梦晚身份，并将她驯化成为一个除幼帝之外可受朝臣操纵的傀儡，继而稳固林氏在朝政中正统地位的情状，几乎每十日半月便有一次。

　　巫连早知道他们的盘算。

　　不就是怕他一旦把持了朝政，便不肯还权林氏，最终一举拿下这江山？

　　但他们也不想想，他若真想要这天下，新帝连坐上那位置的机会都不会有，而该早早还清欠下的父债。

　　是先生言及不可成为千古罪人，不可叫父亲守护的大魏因他一己之私，失去君主，失去朝纲，陷入混乱，反被外族有可乘之机。

　　所以，他才扶了新帝，当了摄政王，再以计诱出那些混在顺臣中的叛臣，慢慢拔出，以保朝纲平稳过渡。

　　如今，他们倒是坐不住，每隔几日便要把头探过来，试他手底下的刀。

　　既如此，他何不干脆遂了他们的意？也好顺道剪除了那人的所有羽翼？

　　“奚大人以为，当以什么名目为晚公主恢复身份为好？”巫连眉骨压下，佯作冥思半晌，才抬起郁郁眉眼，望向台下，“一个早已废黜的公主，又曾对外宣布过死讯之人，如今又活了，还要留着身份，若叫黎明百姓都听了去，难道就能能竖正皇家形象了？”

　　是了，当年凉州吴氏案件震惊朝野内外，作为吴氏外女的林梦晚也早是已死之人，要复就其公主身份，当不是简单下去一道圣旨的事情，是得有充足的理由，需能信服于众。

　　这个问题，奚俊及附议之人皆不是没有想过，但却并未能想出一个能避免皇族名声此长彼消的万全之策。

　　他们更没想到，今日的巫连竟然未若从前一般含糊其辞推脱了这项奏疏，而是认真与他们探讨起解决之法。

　　殿中在瞬息中陷入一片死寂。

　　半晌过去，正待所有人以为此事又要不了了之时，以绯色官袍的花甲老者出列，朝上拱了拱手。

　　“据卷宗记载，当年凉州吴军通敌一案虽闹得沸沸扬扬，但却无有实证，真正令先帝下治罪定论的是百姓舆论，为阻止悠悠众口损害皇家形象，凡帝才忍痛废黜吴氏皇后，收缴凉州兵权。”

　　“至于晚公......晚小主被凡帝秘密保下一事，虽有悖律法，但却情有可原，如今若能以无罪定论，为晚小主开脱也未必不可。”

　　“况且近年来，凉州吴氏兵权虽已削弱，但也屡屡破敌，守大魏西国门，已重获民心支持，此间新皇继位，摄政王辅政，若能借机翻此大案一件，不仅不会叫百姓以为天子犯法与庶民不同罪，反而可以再树君威，言表知错即改，河清海晏。”

　　字词缓缓，句句有理，相辅相佐，算是为在场众人都解了难，也算得上是真正的有备而来。

　　巫连挑了挑眉，睨了那花甲老者一眼。

　　许广见状，忙附耳在旁说：“那位是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刘滨刘大人。”

　　巫连几不可察点点头，视线并未在刘滨脸上停留太久，而是转到了奚俊那边，“奚大人，以为如何？”

　　奚俊犹自沉浸在刘滨一番话中，这下被点了名，忙抬头看去，应道：“刘大人考虑得甚是周全。”

　　只有林梦晚身份恢复，从巫连手中夺回朝政主导权才能成为可能。

　　他将早准备好的腹稿说来：“臣以为，新春伊始，可由皇上下诏，大赦天下，顺道为旧事平凡，恢复晚公主身份，以彰显圣德。”

　　届时，林梦晚便可搬离巫连的绍安殿，他也可再复请当年婚事，与公主与内阁一道重构朝堂，与巫连形成对垒之势。

　　巫连没有顾忌奚俊想的那些，只不过顿了顿，又佯作思量几息，还象征性地问了问坐在尊位上的幼帝。

　　林正雅素来害怕巫连，只要他问话，他必要应好，否则便要挨上一顿好打。

　　林正雅想也没想，便应了个“好”字。

　　于是，巫连便摆开了袖子，朝堂下一挥手，“便按众卿所言去办。”

　　尘埃落定，朝臣再无异议，许广便宣了退朝。

　　回往绍安殿的路上，巫连问及那刑部尚书身份。

　　“那刑部尚书刘滨大人是寒门出身，在宦海沉浮多年，一直是个从五品小官，不能出头，但殿下入主，六部官员多有变动，许多官员就不愿担那为难人的刑部之责，所以，他便被推了出来，当了刑部主官。”许广将那刑部尚书的一些生平说来，言语间无不夸赞：“他倒是个有能耐，又知晓轻重之人，先前殿下要问罪的人，他毫无拖沓，一个没剩，什么硬骨头可都被他办下来了。”

　　巫连听着面色平平，若有所思，半晌，他道：“让林枫的人仔细查查他背后有没有什么人。”

　　许广一愣：一个寒门出身，又多年不得志之人，背后能有什么人？

　　巫连似能听到许广心中猜测，点了他：“且查清楚，他与凉州吴氏有无牵扯。”

　　言罢，他便一甩袖，上了回绍安殿的马车。

　　*

　　晌午时分，日头已晒三竿，将整个雪后宫城照得亮如水晶宫殿，明晃晃。

　　但绍安殿寝殿旁边的耳房，还是一片昏暗，帘幔厚重，一层隔一层，阻着未退的潮热，滞留其间。

　　徐嬷嬷正就在床幔外不远处的椅凳上，静坐着。

　　晨间，她便被准备去上朝的摄政王唤了进来侍候晚小主。

　　后半夜屋里动静不小，她当也知道发生了何事，但颇叫她惊心的是那晚小主一身的红痕紫斑，还有那压.在被衾下的落红......

　　她原以为上一次在浴殿那会儿，晚小主就已经将身子给了殿下，没曾想这囫囵的后半夜才是第一次......

　　徐嬷嬷看着林晚晚氤氲红晕的脸蛋，湿润的睫毛，蹙紧的眉心，蜷着的身子，还有渗出血色的手上纱布。

　　昨夜，当时吃了不少苦头罢？

　　徐嬷嬷心中又是一阵怜惜，但因又知林晚晚已是累极，便也没叫醒她，只细心替她擦过身子，上了药，便守在帐外，等她使唤。

　　如此半日过去，林晚晚除了偶尔翻个身，梦呓几句，屋里便再无其他动静。

　　直到“咿呀”一声响，昏暗的屋子里透进一丝光。

　　徐嬷嬷循声看去，甫一见是巫连，忙从座上起身，急急上去行礼。

　　巫连一摆手，止住她的动作，压低声音，“可醒过了？”

　　徐嬷嬷摇着头，亦低声回应，“睡得不甚安稳。”

　　巫连望了眼那帷帐，抿了抿唇，尔后回转头，朝徐嬷嬷颔了颔首，才挥手叫人退了下去。

　　及至屋中只剩他一个立着，他亦未马上走近那张床，而是远远地看着，想着。

　　昨夜的混乱中，她说她不是林梦晚，不是他要杀的人，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不能那样待她......

　　气急的时候，她又骂他，说他是嗜血杀人成魔的怪物，是胆小怯弱不敢面对现实的孬种，是强迫了她的暴徒......

　　她那张小嘴，可真是淬了毒的，又狠又辣，却偏偏又软得勾.人。

　　巫连眉目一沉。

　　她是谁又如何？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又如何？她现在已经是他的人了。

　　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她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知他怯懦，知他丑陋，知他残暴，可她从前就没有离开，那便是不怕他不怯他也不弃他。

　　那便永远留下来吧......

　　巫连提步，行至床前，望向那厚重帷帐之后。

　　他的视线本该被全部挡去的，但他偏偏就是看见了里头那人的轮廓。

　　玉面桃花，红唇粉腮，眉目如黛。

　　平日里已够生动，没曾想情动时，狡黠讨好全部退去，只剩倔强和愤恨，却更加叫人欲罢不能——这快意可比屠戮更让人舒爽。

　　巫连于暗中勾起抹笑，掀了袍，在床边坐下，又就着床头矮几上林晚晚喝剩的半盏茶，慢慢品灼，慢慢等候。

　　等她醒来，他便告诉她，他要恢复她长公主的身份了。

　　届时，他再同她商量他们的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