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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钦原珠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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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蓠和瑶琴看了一眼女子,就进了房间,房间内灯火昏黄,江蓠牵着瑶琴,两人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慢慢往里走。
身后传来女子关门的声音,江蓠和瑶琴都吓了一跳,回头看向那女子。
女子见状冷笑了一声,“怕成这样还敢来投奔王妈妈。”
女子一边进屋坐下,江蓠想起楼下那个似曾相识的高台,和她在梦中见过的那个高台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装饰绸缎有些不同,她打量了一眼四周,才上前试探道:“姐姐怎么称呼啊?”
女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叫我筝娘就行。”
江蓠接道:“筝娘姐姐,刚刚上来时我看好多人朝楼下高台上跳舞那个姐姐扔银子,要是将来我也能和她一般,应该能挣很多银子吧!”
筝娘听后冷哼了一声,抬眼打量了一眼江蓠,“就你这姿色,怕是这辈子也没机会登上那高台。”
说着筝娘又侧眼看了一眼江蓠身后的瑶琴,“她……倒是可以试试。”
瑶琴听后往江蓠身后藏了藏,江蓠连忙问道:“那照姐姐这么说,能上那高台的定是不凡之人,在那个姐姐之前可还有别人上过?”
筝娘闻言顿了顿,盯着江蓠笑了笑,“我说怎么会有人这么想不开,来花满天找出路,说吧!你们究竟是谁?来找什么人?”
江蓠往后退了一步,紧抓着瑶琴的手,筝娘笑了笑,“你们不说,我就下去叫人来了!他们可不会像我这么温柔。”
江蓠想了想,既然对方已经怀疑自己了,倒不如半真半假地试探一下,于是她拍了拍瑶琴的手,拉着瑶琴上前坐到了筝娘对面,“我们确实是来找人的。”
筝娘抬头看了一眼江蓠,“说说看!”
江蓠叹了一口气,“姐姐,我是来找我阿娘的!”
筝娘一愣,“你阿娘?”
江蓠点了点头,“是啊!她在花满天帮忙浆洗衣物。”
筝娘思量了片刻,“她叫什么?”
江蓠想了想,上次那人救自己时好像听见旁人叫她笙娘,于是江蓠脱口道:“笙娘!”
筝娘一怔,突然笑了出来,“小鬼!你嘴里有一句真话吗?”
江蓠一顿,难道这个笙娘没有孩子?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江蓠嘴硬道:“我说的就是真话!不信你去问她!”
筝娘收了笑,“她这一辈子怎么可能有孩子?”
“怎么不可能!”
筝娘看着江蓠沉默了许久,眼尾的皱纹也因她不再笑而消失不见,“你既然认识她,就该知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待会从后院出去吧!不然王妈妈回来了,你们怕是真的走不了了!”
江蓠和瑶琴四目相对,江蓠还要再问,筝娘突然起身,“难道你真想在这里等死?”
江蓠被筝娘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说话,筝娘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后院的小厮只会离开一会,你们尽快离开!”
说着筝娘就开门离开了,江蓠拉着瑶琴往外走去,她趴在门上见此时楼道里没人,就赶忙拉着瑶琴下了楼,又窜到了后院,屋檐上挂着很多的灯笼照得四处明亮,江蓠四处看着,想要找那个笙娘在哪,忽然听见有声音传来,江蓠拉着瑶琴躲到了一旁的围栏下,借着一点花草藏到了暗处。
前方正是筝娘引着两个小厮,“两位大人守了一整天了,真是受苦了!我有些好酒,早就想请两位去喝一杯了!今日正好得空,这不?马上就来请两位了!”
两个小厮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指勾着筝娘的下巴,“美人平日里都不看我们一眼,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久久没能接到客人,寂寞了?”
筝娘只笑着引他们离开,江蓠和瑶琴躲在暗处,见状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正要偷偷离开时,忽然刚刚的两个小厮又折返回来,江蓠和瑶琴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手按下,捂住了嘴。
江蓠正要挣扎,那人低声道:“别出声!”
江蓠使劲往后看,却看不见身后之人,过了一会,小厮又晃着一串钥匙回来了,“差点丢了这个!”
看着小厮离开,捂住江蓠和瑶琴的手立即松开了,瑶琴旋即抱住江蓠的胳膊,江蓠也将瑶琴护在身后警惕地回头看去,来者一袭青灰色粗布衣裙,正是笙娘。
江蓠一愣,笙娘倒是先拉着她们离开了,待将二人带到一间黑黑的屋子中,笙娘才放开她们,她趴在门口看了一眼回身紧闭房门,点上了一截白蜡。
等烛火将四周照亮,江蓠才发觉这间屋子放下了三人后竟没多少地方了,她抬头看向笙娘,说不清是心疼还是责怪,半天说不出话来,要是她真是自己生母,那把自己丢了应该过得更好,为何还活成这般?
笙娘在床边坐下后,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江蓠目光跟着笙娘到了床上,一旁的瑶琴见江蓠没有答话,便解释道:“江姑娘还有事要来确认。”
笙娘听后抬头看向江蓠,喃喃道:“江姑娘?”
笙娘低头轻叹了口气,“你叫什么?”
“江蓠。”
“江离?”笙娘又看向了江蓠身后的包裹,“这个名字是谁给你起的?离字……”
江蓠的目光一直紧跟着笙娘,“捡到我的人都没有觉得不好,丢掉我的人又是以什么身份觉得不好呢?”
笙娘一顿,抬头看向江蓠,江蓠上前一步,“你……是不是我……生母?”
笙娘叹了口气,随后看着江蓠摇了摇头,“你阿娘不是我。”
“不是你?”
“你回来就是为了找她吗?”笙娘想了想,“你是因为这个来寒洲城的?”
江蓠愣了半晌,难道……她真的不在人世了?
“你知道我是谁?你认识她?”江蓠顿了顿,“她……还在吗?”
笙娘点了点头,“她还在!当初她……算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她现在不在花满天了,二十年前嫁给了一个富商做小,早些年富商多情,娶了她之后又娶了几房,不过遇上的姐妹都是好相处的,后来有了一个……女儿,女儿前几年嫁到了京城,女婿一家倒是和善,女儿也常常回来看她,到现在她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二十年前……原来正是为了嫁给别人才丢了我。江蓠低头沉默了许久,才问道:“她……叫什么?”
“她小时候过得也不好,娘亲去世后,父亲为了还赌债将她卖给了王妈妈,王妈妈给她取名磬娘,她那时虽小,但记得娘亲给她缝的平安符上有个江,所以嫁人后便随她娘亲姓江,叫江磬。”
笙娘看着江蓠后背那个包裹,“你身上那件青绿色的长褙子,是你的父亲送给她的,那时花满天好几个姑娘都有,你父亲为了讨你阿娘欢心也买了送来,你的父亲上京赶考路过寒洲城,他人生得俊俏,又有才华,因此唬得你阿娘以为他说的那些誓言是真的。”
笙娘低摩挲着小腹,“有个姐妹就是因为怀了孩子被赎身接了出去,自那时起王妈妈就给我们喂了一些药,防止我们怀孕,耽误她挣钱,你阿娘见她这么容易就能出去,因此总是偷偷倒掉,或是喝下去后又催吐吐掉,因此怀上你的时候,她真的以为你父亲会回来给她赎身,接她出去。”
笙娘叹了口气,“我们那时也不知男人会如此狠心,你阿娘本就生得瘦弱,月份大时又总是裹着白布,因此等要生了才知道那人到京城虽未高中,但娶了亲,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他得小姐一家相助,也混了清闲的官职,你阿娘托人送去的信他一封都没回,后来你阿娘死了心,本想……”
笙娘抬头看向江蓠,江蓠低头道:“本想打掉我。”
笙娘垂眸,“但是月份大了,你像是知道了你阿娘的想法,早早地就出来了,你阿娘不想留你在花满天,因此……”
江蓠转过身,看着那根快要见底的白蜡,“因此只能丢了我。”
“你阿娘离开花满天后一直记挂着我们,像我们这种年老色衰的,除了一些……也没有客人,因此她刚好过了些就常接济我们。”笙娘上前,“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但……这一切都是命。”
“命?”
江蓠冷笑了一声,“都是我的命!”
原来等了二十年的答案竟是这样,江蓠抬手在脸上擦了一把就想开门出去,笙娘忙拉住她,“你等等,我去看看有没有人!”
江蓠抽回了手,“不用了!”
笙娘见状忙道:“你不担心你自己,你身后这个小娘子呢?你不怕她被抓吗?”
江蓠的手一顿,笙娘上前拉住了江蓠的手,“你们刚刚是怎么出来的?”
江蓠没有答话,角落里安静了许久的瑶琴才上前答道:“是一个叫筝娘的姐姐引开了小厮。”
“她?”
笙娘一愣,目光躲闪道:“那你们等等,我去看看那两个守门的回来了吗?”
江蓠一顿,拉住笙娘问道:“她说叫那两个小厮去喝酒,是……是喝酒吗?”
笙娘犹豫了片刻,“你们别管了!我这就去看看!”
说着笙娘就小心地开门出去了,江蓠和瑶琴四目相对,两人像是想到了一处。
“江姑娘……”
这时笙娘回来了,她小声道:“他们还没回来,你们跟我来!”
瑶琴眉头都要皱成山了,她拉着江蓠,江蓠脸色也没多好,她思量了片刻,拉着瑶琴跟着笙娘小心地走到了后门,江蓠回头看着笙娘,笙娘道:“你们快……”
笙娘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蓠一把推了出去,撞到了瑶琴身上,两人一时没有站稳摔了一跤,和手上疼痛同时传来的还有身后被关上门和栓门的声音。
笙娘和瑶琴一时有些懵,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江蓠在门后说道:“我才不要别人来救!”
笙娘和瑶琴立即起身,趴在门上低声喊道:“江姑娘!江姑娘!”
门后没传来江蓠的回应,瑶琴忙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笙娘着急地拍了拍门。
门后的江蓠沿着刚刚的路往回走,在屋檐下细数着刚刚筝娘是房间是哪一间,等在角落里找到那一间后,江蓠使出仙藤沿着屋檐爬了上去。
到了房间外后,江蓠小心翼翼地开了一点窗户,谁知只这一点点动静,倒把屋内的筝娘惊到了,她盯着窗户,怒声道:“谁?”
江蓠一顿,透过缝隙并未看见两个小厮,因此也就打开了窗户,“我!”
筝娘一愣,她瞥了一眼门口,忙上前,“你怎么在这?你们不会如此蠢笨吧?这么好的机会都不会跑?”
江蓠这才看清屋内,两个小厮像是醉了趴在桌上,江蓠见状放下了心,“你才蠢!”
筝娘顿了顿,笑道:“你不会是来救我的吧?”
江蓠撇开脸,筝娘这才看清,原来江蓠是拉着一根树藤,她疑惑道:“哪来的树藤?”
江蓠看了一眼屋内,“我也不知道哪来的!”
说着江蓠就往下爬,筝娘笑了笑,低头看着江蓠,等江蓠落地了,树藤忽然掉了下去,黑夜中还未看清,只觉得树藤像是掉在了草丛中消失不见了。
筝娘正疑惑时,江蓠转身离开了,筝娘便只笑了笑,看着江蓠消失在屋檐转角后关上了窗。
江蓠沿着来的路往后门走去,迎面走来了几个小厮,江蓠连忙侧身躲到一旁柱子后,小厮们像是往后门走去,江蓠想了想,干脆等他们离开这里就让仙藤带自己飞出去算了。
忽然一个小厮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江蓠小心地将自己缩到柱子后面。
另外几个小厮说道:“这半夜里难不成有贼?”
一个小厮笑着附和道:“什么贼胆子这么大敢来花满天?”
最先回头的小厮还是盯着暗处看,刚刚附和的小厮拉了拉他,“这大半夜的能有什么啊?快走!今晚我得把昨天输的都赢回来!”
小厮却甩开了他的手,朝着江蓠藏身的柱子走去,江蓠不敢乱动,但又紧盯着地上移动的影子。
眼看小厮越来越近,已经到了柱子前时,江蓠压住自己的呼吸,那人停了半刻就侧身往柱子身后看去,江蓠眼疾手快使出仙藤,一藤敲在了小厮脸上,小厮反倒被吓了一跳,被仙藤打倒在地,小厮身后其他正玩笑着,一看这边真藏了人,一边大喊着一边一拥而上。
江蓠使着仙藤胡乱抽着,仙藤越来越长,四处响起仙藤敲打的声音,小厮们看着被抽中的小厮痛苦的模样都不敢上前,忽然仙藤抽中了屋檐上的灯笼,一排灯笼随着仙藤敲到之处一一落下,仙藤也不小心碰到了灯笼里的烛火,很快缩回了江蓠手中。
江蓠一愣,这才发现仙藤碰见了火,小厮们也愣了,见江蓠没了仙藤,都朝江蓠跑来,江蓠转身跑进了花满天楼内,高台之上还有一个女子在跳舞,江蓠高台之下围观的人群中乱窜,她想趁乱窜出去,却见门口几个大汉正和她照面,她转身又围着高台乱窜,身后追着她的小厮也各处窜想拦下她。
这动静引起了一阵骚乱,将楼上的人都悉数引了出来,二楼一个小厮一见江蓠便道:“这不就是昨天逃了那个丫头!”
一旁的小厮听后都纷纷跑下来想抓江蓠,忽然一个女子大喊:“着火了!”
众人一时还未发觉哪里着火了,只一味地往外跑,江蓠被这人群推着往外走,她艰难地回头看去,大火从后院烧来,楼中不少美酒,慌乱中倒得到处都是,因此大火蔓延得很快。
后院传来救命声,江蓠挤在人群中焦急地低头朝仙藤说道:“仙藤仙藤!帮帮我!”
仙藤像是又活了过来,一端飞了出去抓住了楼上还未被烧到的围栏,江蓠拉着仙藤跳出了人群,落在了高台之上,从高台上沾了点水就跑到了救命声传来的地方,一个粗布衣裙的妇人被掉下来的木板砸中,江蓠上前推开木板,拉着她就往外跑。
等将妇人送到门口时,江蓠又折返进了楼内。
瑶琴和笙娘绕到了正门,正想怎么混进去时,就见一群人往外跑,她们慌乱地在人群中找江蓠的身影,可直到大火蔓延到了楼顶,还是没找到江蓠。
瑶琴着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时,笙娘忽然一把拉住她,指着花满天的大门,“那是……那是阿离吗?”
瑶琴望了过去,一身湿透的江蓠满脸乌黑,背着一个女子缓缓走出了大门,就在她刚出来,她身后花满天的金丝楠木牌匾被大火推倒在地。
笙娘和瑶琴立即上前扶着江蓠,将江蓠身后的人放下后,才看清那人的样貌,正是刚刚救她们的筝娘。
刚一放下筝娘,江蓠就瘫软地坐到了地上,瑶琴忙扶着她,江蓠侧头看了一眼被烧黑的小竹篓,缓缓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并未损伤,她笑了一声,手突然掉了下去,在瑶琴和笙娘的叫喊声中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