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红莲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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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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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死的第三个月，拓跋宏还在永固陵守着。
他已经守了三个月，期间不近女色，不食荤腥，魏国上下无不称赞皇帝的孝义绝世无双。
拓跋宏一身丧服，额头上绑着一根洁白的孝带，他每日都到太皇太后陵前守着，不怎么吃饭，原来高大健壮的男子身形，如今变得有些羸弱不堪，山风吹过，拓跋宏的身子跟着晃了晃。
拓跋宏本来在陵前念佛经，忽然听到吵闹的声音，眉头皱着，“去看看是谁在这里闹事？”
宦官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去而复返，“陛下，是冯家的常夫人在外面求见您，守着的侍卫拦着不让她进来呢。”
常夫人是冯润的母亲，冯熙的继室，冯润走后，拓跋宏对她不错，每年时令都赏赐物件，如今她来这里扰太皇太后的清静，想必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
拓跋宏吩咐道，“带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常夫人就被带进来了，常夫人朝着拓跋宏行了一礼，随即跪下，声音带着哭腔，“求陛下帮臣妇找回女儿。”
找回女儿？常夫人的女儿不就是冯润么？可冯润，冯润她八年前就已经染病离世了。
“常夫人在说什么胡话，冯润早就离世了，朕到哪里去帮你找女儿？”拓跋宏以为常夫人撒了癔症，思女成疾，人已经疯癫了呢。
常夫人的鬓发已经散乱了，她叩了三个响头，额头上渗出淋漓的鲜血，她红着眼睛，一字一句道，“陛下，我女儿没死，她被太皇太后关在报恩寺水月堂八年了，要不是我偷听到冯熙派人看守阿润，我们母女此生恐怕都无法相见了！”
常夫人字字血泪，她是真的心疼啊，她的女儿，豆蔻年华被关在寺庙里八年，女人一生最好的八年被迫关在寺庙里，常伴青灯古佛，尤其冯润是那么爱热闹的小姑娘，这是慢刀子割肉啊！
常夫人乞求拓跋宏，“陛下，请您带人找回阿润吧，阿润是被太皇太后下令关押的，只有您能带她离开报恩寺。我可以带她回家，我们不去宫里惹您厌烦，只要让她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拓跋宏已经听不进常夫人的话了，他的思维已经停滞，一股巨大的喜悦砸向他，他高兴地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冯润还活着，她就在报恩寺，他去过那么多次报恩寺，可从未看见过冯润。他们分明离得那么近，可他们就一直错过，一直错过。
拓跋宏良久才回过神来，他安抚常夫人，“常夫人，你不要急，我去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先回家，等我的消息。”
常夫人知道帝王之语，一言九鼎，她必须信任帝王的安排，“若如此，臣妇万死不能报陛下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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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夫人一走，拓跋宏就让人备马车往报恩寺去，他这一路，总嫌弃马车太慢，恨不得自己骑马狂奔。
他冲进报恩寺，让寺里的沙弥为他带路，“去水月堂。”
寺里的沙弥有些迟疑，那里关着一个大有来头的女子，“可……”
拓跋宏踹了他一脚，“再不带路，报恩寺的沙弥都不用活了！”
沙弥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在拓跋宏身前带路，这回不肯再多言了。
水月堂的朱门大开，拓跋宏站在门前，事到临头，反而不敢去看结果。
他怕里面没有冯润，万一常夫人听错了呢，拓跋宏的脑子里一片乱麻。
很久之后，拓跋宏才抬步往里走。
水月堂内部只有一条小路，拓跋宏就沿着这条路往里走，穿过回廊，穿过一片小池塘，最后到达一个小佛堂，那里跪着一个清瘦的女子。
“阿……阿润？”拓跋宏忽然就心酸了，他几乎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句话。
那女子轻轻颤动了一下，她缓缓回过头，拓跋宏看见那张脸与记忆中的故人似像非像。
她似乎辨认了一会儿，才试探道，“哥哥？拓跋宏？”
她长大了，但还是她，拓跋宏留下大颗眼泪，“是我啊，我是拓跋宏！”
拓跋宏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朝着冯润奔去，紧紧抱住她，“阿润，还好，你没死，还好，你好在！”
冯润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了你八年了！”
拓跋宏只能更紧地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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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拓跋宏带着冯润回宫，冯润毕竟曾经就是拓跋宏的左昭仪，她住的昭阳殿，拓跋宏每年都派人打扫，至今还清洁干净。
每年到冯润的忌日，拓跋宏就去那里看看，想要亲自陪陪她。
拓跋宏把冯润送回昭阳殿，没多久，就被大臣叫走了。这些大臣一直追着拓跋宏处理政事，但之前拓跋宏一直为太皇太后守陵，他们不敢打扰。可他们一听说，拓跋宏回宫了，臣子们当然不能放过拓跋宏，太皇太后离开了，可国家的很多事都等着皇帝做主呢！
冯润一个人留在昭阳殿，她从前的宫人早就散了，现在拓跋宏给她准备的宫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一开始和拓跋宏的重逢的喜悦退去，冯润变得有些担忧，她在水月堂被人关了八年，那八年仿佛都停滞了，可拓跋宏一直都是皇帝，他可以遇见许许多多的人，而且，拓跋宏都二十三岁了，怎么可能没有孩子和新的妃子呢？
冯润招来拓跋宏留给她的管事宫女，“碧荷，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碧荷走到冯润身边，行了一礼，“您有话尽管问，碧荷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冯润揪着瓷瓶里的水仙花瓣，“你给我讲讲后宫里都有些什么人吧。”
碧荷看不懂冯润的表情，只能一五一十地回答冯润的话，“咱们皇上对后宫宠爱不多，现下，皇后娘娘住在长春宫里，养了林贵人生的太子元恂，另外还有一位高贵人极为受宠生了二子一女，分别是二皇子元恪、五皇子元怀和长乐公主元瑛。袁贵人生了三皇子元愉，罗夫人生了四皇子元怿。”
冯润有些茫然，“元？不是姓拓跋么？”
碧荷眨了眨眼，很快回答道，“皇上说咱们魏国要汉化，就把拓跋这个鲜卑的姓氏改成元了，以后皇族大姓就是元了。”
冯润想着，“那以后，拓跋宏就是元宏了。”冯润又问，“皇后娘娘叫什么？”
碧荷左右看了眼，想到陛下的叮嘱，还是答道，“皇后娘娘是从前的右昭仪冯清，是您的妹妹。当年林贵人产下长子，冯太后依照旧例子贵母死，封皇长子元恂为太子，太子由右昭仪冯清抚养，同年，右昭仪被晋升为皇后。”
冯润心中的猜想被证实，依照姑姑的成算，皇后之位只能由冯家的女孩来做，冯清一直崇拜姑姑，也听话，姑姑当然会选听话又乖巧的冯清做皇后。
可冯润不高兴，冯清不过是冯家的庶女，如今却是魏国的皇后，冯清明明一直不如她的，可如今却颠倒过来了。
她冯润骄傲了那么多年，如今要向她的庶妹行礼问安。
冯润不想再问了，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她没什么胃口，在水月堂那八年，她一直吃素，现在已经吃不下什么荤腥的东西，她想好好歇歇，宫里变化很大，她有点累了。
冯润睡在高床软枕上，睡得并不好，她在水月堂的时候，一直思念自己纸醉金迷的生活，可乍然从水月堂离开，她又觉得不适应，宫里未知的东西太多了，她不知道元宏的宠爱能到几时？
冯润睡得迷迷糊糊，她感觉到有一双手在抚摸她的脸，可她怎么也赶不走，最后直接被气醒了，“干嘛呀？我要睡觉！”
这句话很像从前的冯润说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说的，元宏一下子愣在原地。
冯润过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她才意识到今夕何夕，想要下床对元宏道歉，可元宏一把拉住了她。
“真好，你还是你。”元宏把头放在冯润的肩头，使劲儿呼吸她的发香，冯润的发香带着一股皂角味道，清香怡人。
冯润被元宏抱的很紧，她从这种几乎要到窒息的拥抱中，获取了一丝诡异的安全感，她孤单了太多年，希望有人时刻把她抱的很紧，让她感觉到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冯润当晚和元宏什么都没做，就静静地拥抱着，躺在床上说些这些年的事，拼命填补这些年的空白。
他们聊到深夜，精疲力尽才双双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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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润还是不大想见到冯清，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冯清，她要向她行礼么？可冯润不想。
至少冯润不想对冯清行礼。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冯润到花园玩，还是碰到冯清了，冯清当时正和她的养子元恂一起散步，两个人很亲密的样子。
冯润看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避了，只能立在原地，不闪不避地迎接冯清的目光。
冯清仔细看了冯润一会儿，像是在辨认，最后才试探性地问，“冯润？”
冯润不想对冯清行礼，只简单地点了下头，说了句皇后娘娘。
反倒是元恂很生气，“你是哪个宫的，怎么不对问我母后行礼？”
冯润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冯清拍了怕元恂的肩头，“阿洵，不能这么说话，她是母后的三姐姐。”
元恂皱着小眉头，“礼不可废，您现在是皇后，就算是国丈都要对您行礼，您的姐姐也得遵守礼节啊！”
冯润被元恂一个小孩儿说的面红耳赤，下不来台，最后只能草草给冯清行了大礼，“皇后娘娘万福安康，太子殿下万福安康。”
冯清来不及阻止冯润行礼，只能带着元恂斜着身体，避开了冯润的大礼。
冯润脸色通红，飞快地离开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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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元宏和几个亲近的大臣处理完政事，说些家常话。
一个大臣试探性地开口，“陛下，您最近一直宠幸冯昭仪，这事搞得后宫嫔妃怨声载道，连前朝大臣都知道了，您是皇帝，得雨露均沾，不能专宠啊！”
元宏摆了摆手，“这是我的家里事，你就不要管了，女子嫉妒本就是常事，这是不能被避免的。”
大臣知道元宏看着好说话，但他其实性格刚烈，肖似冯太后，不容许别人忤逆他。
大臣也就安分下来，说别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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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宏回到昭阳殿，没看到冯润出来迎接他，有些奇怪，最近冯润特别黏他，每天，他一回来，冯润就冲出来拥抱他。
今天冯润没出来抱他，倒让元宏担心她是遭遇什么事了。元宏看向碧荷，碧荷用手指了指冯润的床榻，对着元宏摇了摇头，小声道，“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这样了，谁来也不理。”
元宏知道冯润大概是受了什么委屈，于是走到冯润的床榻边上，看到冯润把头埋进被子里，不肯出来。
“怎么了？谁惹我们阿润生气了？”元宏俯身倒床榻上，贴着冯润的耳朵说。
冯润的头动了动，但是还是不肯把头从被子里拿出来。
“还生闷气呢？告诉我谁惹你生气了，我狠狠地罚他！”元宏继续劝她。
冯润还是不肯理他。
元宏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看冯润不起来，就装作要走的样子，“看来昭阳殿今天是不欢迎我了，那我就走了。”
冯润一下子从被子里弹出来，要去拽元宏，“不许走！”
元宏本来就没打算走，他用力拉了一把冯润，冯润跌进拓跋宏的怀里，无处可逃，索性不逃了。
“说吧，谁惹你生气了？”元宏怕冯润不说实话，就添了句，“你不说，我也能查到，不过晚一刻知道罢了。”
冯润深吸了口气，把头埋在元宏的脖子里，使劲儿地抱他，“我今天碰到冯清了。”
元宏明白了冯润为什么不想说这事了，他知道冯润是姐姐，是冯家唯一的嫡女，在家一直备受宠爱，冯清却只是冯家的庶女，还生母早逝，过得并不好。
现在冯清成了皇后，整个魏国最尊贵的女人，冯润这个做姐姐的，却只是个左昭仪，按照宫规，冯润需得像冯清行礼的。
冯润用力抱紧元宏，“太子跟着冯清一起散步，我遇见他们了，我没向冯清行礼，太子有点不高兴，就把我说了。然后我就行礼了。”
冯润声音闷闷地，“我知道，太子说的是对的，冯清是皇后，我是个昭仪，我该向冯清行礼的，可我，可我才是姐姐啊……可我就是不想行礼！”
元宏知道她心里的不甘，拍拍她的背，“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冯润抱着元宏，被他哄着，竟然真的睡着了。
她的睡颜恬静，只是不自觉地皱眉，元宏帮她抚平眉心，他欠她很多，现在只想让她往后余生平安喜乐。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红莲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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