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归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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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雪和拓跋宏谈完那番话，就把他送回太极殿中养病了，少年人身体强健，伤口容易恢复，可拓跋宏这么重的伤也要好好养上一个月。
冯雪并没打算让拓跋宏虚度这一个月，而是拿了许多奏折让拓跋宏翻阅。
这些奏折都是冯雪从前不让拓跋宏接触的机密奏折，关于各个州郡的粮草储备，国家各部军队的具体情况，还有一些关系到魏国大族不足为外人道的秘事，这些机密就是魏国的底细，只有君主才有资格知道。
拓跋宏边养伤，边拼命学习，他不想在遭受一回濒临死亡的痛苦了，他要强大起来，绝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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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雪私下见了冯润一面。
那天，冯润被宫人捆绑着带到冯雪面前。
宫人一撒手，冯润就跪倒在冯雪面前。
冯雪看到一向美艳动人的侄女冯润，此时白着一张脸，悄白的小脸上沾着些许黑灰，一向红润的樱唇，此时也失去了血色，以往灵动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畏惧。
冯雪把冯润晾在地上，自己坐在案牍前不慌不忙地翻看奏折，姑侄二人静默了很久了都没有说话。
冯雪其实用余光看到了冯润的额头沁出冷汗，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有畏惧，亦有哀求。
可冯雪仍旧不紧不慢，宫人适时给冯雪倒了一杯清茶润喉。
“阿润啊，说说吧，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去帮拓跋宏？”冯雪放下手中的茶杯，好整以暇地看着冯润。
冯润无助地摇头，努力地辩驳，“姑姑，我没想过背叛你，我会去帮拓跋宏只是因为我觉得你误会他了，他其实没下毒害你不是么？我只是，我只是想帮帮他，我想过背叛你……”
冯润说道最后，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以为那只是一场普通的帮助，她以为那只是个误会，只要误会解除，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冯雪已经全明白了，她这个侄女，就是单纯地近乎愚蠢了，冯润傻乎乎地相信了拓跋宏的话，自己就出去为他奔波了。
正是因为冯雪的亲侄女都为拓跋宏辩驳，源贺和拓跋丕才会认为拓跋宏真是被人冤枉了，才会在朝堂上给冯雪那么大的难堪。
冯雪不怒反笑，觉得自己之前那些阴谋猜测很是可笑，她看了眼有些茫然的冯润，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年该让她多读书的，不过这孩子样貌太像冯月，且又是自家血脉，冯雪没打算杀她，冯雪已经想好了处置的办法，她挥手唤来身边人，“就说冯昭仪染了病，人没了。派几个人把她悄悄送出宫，送到寺庙里看管起来，好好念念佛经修身养性，陶冶情操。”
冯润从没住过寺庙，她不想去，扑到冯雪脚边，去拽冯雪的裙角，“姑姑，你不要这么对我，我知错了，我会改的，你不要送我出去好不好？姑姑，我求你了……”
冯雪爱惜地捧着冯润的脸，阿月若是在就好了，一定不会像冯润这般背叛她。
“这张脸像我姐姐是你的福气，没这张脸你今天就得死在这里。”
冯雪的话说得声音不算大，与其说是对冯润说的，倒不如说是冯雪在自言自语。
冯润被冯雪话中之意惊得毛骨悚然，她毫不怀疑冯雪是真的想过要杀她。
冯润不敢再求情，任由宫人把她拉出去，却不敢再反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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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宏病情稍好，就得知冯润因为出宫接触过灾民，染了疫病而死，拓跋宏几乎心停了一瞬。
怎么会这样呢？冯润才十四岁，花一样的年岁，怎么会凑巧染了疫病？他不信，拖着病体跑到冯润的昭阳殿，果不其然，那里的宫殿已经被封了。
只有几个宫人带着白布做的面罩，拿着醋在那里不断地撒着，拓跋宏捉住那个宫人的手，“里面的人呢？里面的冯昭仪人呢？”
宫人好似被吓了一跳，看见拓跋宏穿着天子服侍，当即恭恭敬敬地答话，“里面的人都死了，那位冯昭仪昨天就被抬出去了，说是染了疫病，那病会传染的，尸体不能停在宫里。”
拓跋宏望着冯润的住所昭阳殿，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了，冯润是什么时候染的病？是不是那次他让她出去送信染的病？
太皇太后害了他，可他不是照样害了冯润？
拓跋宏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在了地上。
温和的风吹过他的脸，拓跋宏无声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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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雪早在二次垂帘听政后，一改从前温和的从政风格，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在朝廷内部，确立了俸禄制，魏国的先祖均是鲜卑人，鲜卑人以掠夺，征战起家，朝廷没有完善的制度，官员不发俸禄。
官员们依靠收受贿赂和接受朝廷的赏赐维持生活，魏国境内官员贪污严重，索贿之风盛行。
冯雪坚持变革制度，实行俸禄制，按月供给官员俸禄，凡是收受财物一匹丝帛以上，就要处死。
变革施行后，有不少官员仍旧我行我素，冯雪派遣专人调查，发现京城中有四十多人仍旧收受大批贿赂。冯雪毅然决然处死他们。
一时之间，魏国吏治焕然一新，无人收受贿赂。
太和九年，太皇太后依照汉人李安世的建议，颁布均田令。
连年战争造成北魏境内的大片土地无人种植，田地荒芜，冯雪以国家的名义，将土地颁发给百姓，让百姓能够获得土地，恢复生产，安居乐业极大地稳定了魏国的统治。
魏国早年征战不休，百姓流离失所，为了巩固统治，魏国君主允许各地的宗主管理其范围内的百姓，宗主任意收取赋税和布匹，给百姓造成很大的负担。
冯雪接受李冲改革时弊的建议，冯雪乾坤独断，让李冲在魏国境内建立了三长制，五家设一个邻长，五邻设一个里长，五里设一个党长，按户收赋税，大大减轻了百姓缴税的压力，百姓从此只向朝廷缴税，而不是向宗主缴税。【1】三长制的资料来源于百度百科
这一改革当然遭到宗主们激烈反对，但冯雪坚持执行政策，流过几轮鲜血，该项政策在魏国境内畅通无阻。
这几件事让拓跋宏对冯雪的印象改观，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的这位皇祖母，她阴险狡诈，任何触碰她核心利益的人都是她的敌人，都会被她斩杀，但她也一心为国，改革不是简单的事情，强行变革只会动了旧贵族的利益，但冯雪似乎一往无前，不惧任何打击报复，强硬地带着魏国脱胎换骨，走向新生。
皇祖母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拓跋宏自己也说不清，他只知道，自己敬畏这位皇祖母，在女子命贱的时代，她硬生生为自己杀出一片血路，凭借自己的能力让满朝公卿心悦诚服，甘心任其驱使。但拓跋宏也怨恨这位皇祖母，她杀了自己的父皇和外家，又间接导致自己害死冯润，拓跋宏怎么能不怨恨？
恩恩怨怨，拓跋宏早就不知道该拿皇祖母怎么办了，他只是在她的庇护下，飞速地成长着，争取早日成为一位合格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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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佑这些年一直为冯雪做事，殚精竭虑之下，已经病入膏肓，他最后来请求太皇太后为他做一件事。
“你想死之后，葬到南山去？”冯雪很诧异，南山是个不毛之地，张佑怎么着也算是权臣了，是可以葬在风水好的地方的。
张佑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笑起来带着岁月沉淀后的余韵，“太皇太后不是早就知道？臣是宗爱的干儿子，子随父葬，不过臣不想让干爹太孤单了。”
冯雪也笑了，“那好，那就依了你。”
“臣还想请您将墓碑上的名字改成宗佑，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臣还是喜欢叫宗佑。”张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眼睛里的泪光一闪而逝。
冯雪静默片刻，“也依你。”
“如此，多谢太皇太后了。”张佑跪地行大礼，之后大步走出甘泉殿，他走得很轻松，像是卸下了几十年的重担，整个人轻快无比。
三日后，张佑死于自己的家中，遵照他生前的心意，太皇太后亲自为他题写墓志铭，无上荣光。
南山上，宗爱的坟墓旁，又多了一座新坟，上书：子宗佑之墓。
草木青青，时隔几十年，他们终于在黄泉下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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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一个接一个离去，冯雪为张佑办好了丧事，她带着拓跋宏巡视平城之时，指着北郊的方向，对拓跋宏说，“我死后，不要把我葬在云中金陵，就把我葬在北郊吧。”
平城凝聚了冯雪一生的心血，她一生中所有重要的人萧沅、冯月、冯柔、李奕……她们都死在平城，冯雪不愿意去云中金陵，不愿意和她们分开。
冯雪已经有了感觉，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她已经明显感觉到死期将至。
冯雪来到报恩寺，最后一次祭奠死去的故人，她点上高香，虔诚地跪拜，“李奕，愿意用我一生功绩换你生生世世富贵荣华，愿你生生世世与我不再相见。”
冯雪叩首三次，起来时，一道泪痕顺着她的脸颊蜿蜒而下，她抬手抹去泪，出了这门，她就是北魏的太皇太后，是北魏的柱石，决不能流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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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十四年，冯雪崩逝，葬于平城北郊永固陵，薄葬，丧仪从简。
皇帝拓跋宏五日水米不进，为太皇太后守陵。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归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