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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香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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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陆庭舟意外的答案。
他朝晏余频频瞟向的地方望去,站了一个男的,身高体型都是最大众那一批,五官也平平无奇,没有哪一项是值得单独拎出来说道的,总之无法拥有让人产生记忆的可能。
也是那块儿地很稀疏的缘故,否则掉进人群里可能都找不到晏余说的前男友是哪个。
他身边也没其他人,像一个人来的,没注意到他俩这边,只抻长了脖子埋头玩手机,周身气质怪阴森的。
绅士有绅士的品格,陆庭舟脑子里还在想事,身体已先一步做出反应。他幅度很小地背过身,往旁边挪了几步,不动声色地把晏余挡在身后。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语言处理系统似乎才刚刚消化完晏余的话。
他今天穿的是件深卡其色风衣,没扣扣子,大开大敞着,晏余又是薄薄一片的小身板,很轻易就把她遮得严实。
陆庭舟顿了顿,还是伸出只手,手心朝上,问她:“还牵吗?”
“不是和平分手,所以想躲着他,”晏余揪了揪睫毛,主动解释道,“现在他应该看不到了,那就不……”
话说到这,晏余宕机了一会儿,手指猛然一紧,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声音很小:“保险起见,还是牵一下吧……”
话还没说完,像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晏余葱段似的指尖搭上陆庭舟的手,肤色差带来的视觉冲击,叫晏余一时间脸涨成了猪肝色。
陆庭舟静静任晏余牵着,若有若无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飘进鼻腔,味道很清爽,让人心情都好起来,他嗅了嗅,意识到晏余喷了香水。
这个角度正适合看她,今天好像化了妆,有种精致的搪瓷感。
平时整日素面朝天,已经很漂亮,今天薄薄两片唇上涂了显气色的唇釉,又是和平日不同的另一种风格的好看。
陆庭舟看着看着,又想起刚才那个前男友来,嘴角不由自主地降了几个像素点。
绝不是因为喜欢晏余,他单纯是因为横看竖看都觉得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不搭,又习惯性对一切审美差的人开嘲讽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晏余偷偷探头,看了看说:“他好像走了,我们也快检票了,现在走吗?”
身体已经从陆庭舟的遮蔽之中离开,手却没松。
看到陆庭舟点头,晏余就奔检票口去了,口中念叨:“六号厅。”
检完票,又看着指示牌领他,直到落座才偷偷松了口气。
过程中陆庭舟有无数次想打断,插一句:检票找座位不需要牵着手的。
这里没有需要手拉手排队走的幼儿园小朋友。
但每每话到嘴边总是没能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晏余那阵风尘仆仆的劲儿劝退回去。
陆庭舟也想过直接把手抽回来。有次已经在蓄势了,影院的廊道灯光昏暗,黑兮兮的,晏余又走得很快,转弯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陆庭舟立刻下意识提了她一把。
之后的路上,他手部就没了动作,也没了办法。
索性让晏余牵了。
毕竟安全第一,刚刚没有他,她真的会摔。
现在坐到位置上,没有安全隐患,他就把手缩回来了。
影厅的灯很快暗了,明明灭灭,龙标自巨幕出现,电影开场了。
晏余昨晚有在微信问过他,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还连发了好几张图片过来,最近热映电影的导语和类型都涵盖了,叫他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陆庭舟素来没有看电影的爱好,又忙于《玻璃晴朗》上线新角色的设计,随手回了她一句,叫晏余自己挑就好了。
最后定下的是部喜剧,有名声大噪的喜剧人坐镇,票房和口碑都不差,但因为已经上映几天,六号厅的观众不多也不少,恰到好处的热闹和距离感让他不由放松了些。
就是倒霉他座位旁边摊了个熊孩子,不时制造些尖锐刺耳的噪音,呕哑嘲哳,叫陆庭舟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注意力渐渐从电影上移开,心也飘到九霄云外的新角色上去了。
蓦地,他衣角被轻轻扯了一下。
转头,陆庭舟对上一双小鹿般的眼睛,黑暗中泛着幽微的水光,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错觉。
晏余挺腰,嘴唇靠近他耳边,用气声说:“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吵?”
陆庭舟还没说什么,她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探出颗小头,绕过他看向另一侧的孩子家长,礼貌又强硬地说:“麻烦叫孩子小声一点,影响到别人看电影了,谢谢。”
陆庭舟这才意识到,他的眉峰刚刚拧出了一点小小的痕迹,不仔细看不出来。
但就是这么一点微小的烦躁迹象,却被晏余迅速捕捉,并精准猜出了惹他不快的原因。
像是留了一根神经在他身上。
不过还好碰到的不是强词夺理的家长,小孩闭了嘴,陆庭舟耳边清净了,发现方才伸张正义的小姐好像在抖,全然没了刚刚的气焰。
他盯了一会儿,确定不是看错了,身边人的双腿确实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一场秋雨一场寒,鹭岭的早秋冷得很快。他长衣长裤出门,还披着风衣。反观晏余,那点布料都不够蔽体的,标准的老寒腿打扮,不冷才怪。
“冷吗?”陆庭舟看似还要问一问她,手上动作已经开始脱外套了。
晏余吓了一跳,刚想回答不冷,看清陆庭舟在做什么之后,那个不字硬生生拐了弯。
“嗯……还是有一点点冷的。”她矜持道。
于是方才挡在身前的风衣如愿以偿盖到晏余腿上。
暖烘烘的面料和肌肤亲密接触,撩得她有点……
热!
晏余其实并不冷,颤抖是出于紧张,太担心陆庭舟对这次约会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就不好叫出来,方才的交涉花光了大半的勇气,本就从心底升腾起一股热意。
可这是陆庭舟的风衣!她在心里尖叫,只好忍一忍。
怕把风衣弄脏,晏余把手乖乖放在腿上,像个极听话的小学生,之后的一个多小时,她再没去抓过爆米花。
热意褪去,突然就有点冷了。也不知怎的,晏余盖了外套,好像真的不那么冻人,暖意持续烘着她,像在雪地里铺了一片毛毯。
这部喜剧电影很通俗,前面一整段剧情都略过,后面陆庭舟再看,竟然还连得上,耳边吵闹声没了,他不知不觉看进剧情。
直到电影散场,两个人中没一个再说话,爆米花也还是满满一桶。
灯光大亮,陆陆续续有人退场。晏余缩着腿,把风衣整齐叠好抱在胸前,方便内侧的人出去。
一场两小时的电影,看得她有些缺氧,在座位上缓了些时候,才把脑中晕眩的感觉蒸出去。
晏余把衣服还给陆庭舟,礼貌道谢,说:“我们走吧。”
陆庭舟点头,两人出了电影院,又出了商场。
早秋的晚风贴着腿间钻过去,冷得晏余一激灵,身体和脑子终于被强制重启,晏余想起头等大事,问他:“今天体验感怎么样?”
“?”
有好几次,陆庭舟觉得晏余很是神奇。追他的人那么多,暗恋之流更是数不胜数,可没有一个像晏余这样,横冲直撞不讲章法地往人眼皮底下一凑,捧上一批匪夷所思的用词,真有点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感觉了。
风衣重新披回他肩上,带了些清爽的香味,像柑橘或是柠檬,被习习凉风送到他鼻尖。越走越浓。
氤氲的香气扑面,萦绕又挥之不去,把今天的点点滴滴强捧到陆庭舟脑海中呈现。
于是他觉得这是还不错的一天。
或许晏余也是个让人愉快的人。
“挺好的。”他淡声道。
身边矮他一截的十九岁少女突然怔愣地停下脚步,旋即,仿佛受了莫大的鼓舞,语气轻快:“那下次还可以约你出来吗?”
陆庭舟也怔了下,坏心眼地明知故问道:“为什么呢?”
晏余没想到会被反问,慌了手脚,一时说不上来。
陆庭舟这才轻笑一声,道:“看情况吧。”
是种礼貌的婉拒,他希望晏余能懂话外的意思。
他们去的这个商场离鹭大很近,几步路到了晏余宿舍,告别后,陆庭舟独自走了。
味道褪了很多,只剩一点清淡的果香,陆庭舟在缠绵的香气中反过来诘问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出来呢。
起初是蒋子俊生硬的撮合被他抓包,这小子经不起逼供,被陆庭舟拿住破绽不放,三两下就把玉面小俊龙和小小贝的事儿全招了。
陆庭舟难以置信:“这么会编故事,不如你不要写代码了?去跟老武申请干策划。”
“我说真的呀!”蒋子俊心里一万个委屈,抓狂地翻出b站聊天记录给他看,一边翻一边说:“你看,真就是这上面联系上的,后来我才发现她是晏余,要追的人是你啊!”
陆庭舟扫了几眼,知道蒋子俊没撒谎,依然很诧异。
宿舍里一时泛起诡异的沉默。
陆庭舟安静地消化了很久现在的信息量,才开口,一字一字道:“所以你知道之后,还在帮她出主意?”
“这,这……”蒋子俊结巴了下,心虚地移开目光,道:“我看人家姑娘挺漂亮的,估计也不老少人暗恋着呢,你俩站一块那个登对,也不算委屈你吧……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
简直荒谬至极,陆庭舟怒道:“你当我是什么,你养的鸭子吗?”
“我要能养你这种品相的鸭子,吃喝都不用愁了,每天放你出去招待客人都够我盆满钵满的……”
蒋子俊想了想,开始认为陆庭舟不当鸭子是他的损失,有些惋惜地看过去。看到那副横眉冷目的样子,美好的幻想霎时被吓没了。
“……”
陆庭舟决定不跟傻子置气,简明地提出解决方法:“你去跟她说,难度太大,这一单不做了。”
“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陆庭舟前额隐隐作痛,“给你多少钱?双倍退回去。我出。”
“没给钱。”
陆庭舟因愤怒而格外锐利的目光钉在蒋子俊身上,很快涣散了。
他兄弟把他,零元卖出去了。
“那为什么不行?”陆庭舟压着火。
“你记不记得咱前两天去那花店给席导订花?”蒋子俊苦着张脸,巴巴道,“没听见人老板说嘛,当天第一单不顺利,这一天生意都惨淡!我还是刚当主播,整个职业生涯的第一单!不能退,必须成!”
陆庭舟看着他,用眼神传递,成不成好像不是你说了算吧。
可他知道蒋子俊打小就迷信,这样肯定说不通。于是换了方式,叫他把后续晏余的情感咨询嫁接给自己。
为此他翻出了吃灰许多年不用的扣扣小号,以句号的身份,准备温水煮青蛙,慢慢把晏余劝退。
靠近宿舍楼下,道路两侧参天的高树到了尽头。没了树挡着,风更猛了,吹得陆庭舟思绪回笼。
今天赴约看电影本来是想亲自看看晏余喜欢他哪里,没成想相处下来,竟然半点原因都找不到。
陆庭舟在心里摇摇头,推开宿舍门,头顶传来一身惊呼。
抬头,蒋子俊翘着二郎腿,躺在上铺打游戏。
“呦,”蒋子俊上下打量他,怪叫一声,“咱们家校草今儿个不是鸭子,是花孔雀,打扮这么一身出门……”
突然,他坐起身,手机也扔到一边不玩了,警犬似的连嗅好几下,惊道,“你真跟哪个小妖精约会去了?怎么都腌入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