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杀死我的十天前》洛不了就展

3、chapter3.生日快乐。

　　回忆越来越清晰，当时的一呼一吸、一言一语都慢慢浮现在脑海里，顾川凝望着遗像上那个笑着的姑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烈日炎炎，顾川感觉到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滴滚落，但出汗并无法缓解一点热意，白t恤黏在身上，难受得发慌。
　　算了，先回去吧。想着，顾川转身，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被撞得一个踉跄，顾川连忙扶住——是个老婆婆。
　　老婆婆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一个劲拍着胸膛说着“阿弥陀佛”，顾川有些紧张地问：
　　“没事吧……？”
　　拜托了，千万不要有事！要是有事的话根本没办法准时回家了。顾川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所幸老婆婆只是被突如其来的相撞吓了一跳，并没有什么大碍，道：“没事没事，不过，小伙子，你是这个姑娘的亲戚吗？之前从来没在她这里见过你呀。”
　　面对老婆婆的搭话，顾川有些紧张，他捏着衣角，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不是，我不认识她。”
　　老婆婆有些奇怪地打量了顾川一阵，有些奇怪：“啊，是嘛。”
　　她的视线让顾川有些不自在，不过也是，这三十多摄氏度的大热天，出现一个戴口罩的、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的青年站在这里一直盯着别人的墓碑看，确实挺可疑的。顾川叹了一口气，本来想就此离开，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回眸，看向老婆婆，克服自己心里对交流的恐惧，开口问道：
　　“老婆婆，那你知道这个墓碑的主人的故事吗？”
　　他知道自己问出来的话不太得当，但是思来想去，也从脑袋里抠不出什么更加自然的话来了。
　　还好老婆婆并不在意他的古怪，只是蹲下身，从包里掏出一方手帕，细细擦拭着墓碑上的遗像。在老婆婆细心而温柔的擦拭下，沈如秋的笑容更加清晰了，仿佛能够打破时空的间隔，逼迫着顾川直视她的眼睛。
　　老婆婆一边擦着，一边道：“这是个苦命姑娘啊。”
　　听老婆婆的意思，她应该是知道什么。顾川忙走上前，颇为期待地看着她。
　　但是老婆婆也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一言不发地擦着墓碑，顾川也沉得住气，站在她身边默默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老婆婆收回手帕，直起身子看向顾川，指了指墓园外树荫底下的长椅，道：“天气太热了，小伙子，我们去那里坐着说吧。”

　　顾川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老婆婆，老婆婆道了谢，接过，慢慢喝了一口。
　　正值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前来墓园的人少得可怜，公路上也只有零星几辆车偶尔驶过，耳边只有蝉鸣和偶尔的风声。
　　“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只是从那两个前来扫墓的夫妇口中知道了一点。”老婆婆慢悠悠地说道，她沙哑的嗓音让顾川想起了自己的祖母。
　　“扫墓的夫妇？”顾川问。
　　“嗯，应该是那个姑娘的爸爸妈妈吧，那件事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白头发比我还多啊。”老婆婆说着，清了清嗓子，“我近几年想清静些，才搬来这个地方，想着葬在这里的人的墓碑没人收拾，便每天都会挨个挨个去给遗像擦灰，毕竟是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张照片了嘛，就那么落满了灰实在是太可怜了。”
　　“那天我正在给这个姑娘的遗像擦灰，正好碰见了她的爸爸妈妈来了，她爸爸妈妈看上去很惊讶，问我在对墓碑做什么，我给他们解释后，他们就跟我讲了关于那个姑娘的故事。”
　　“沈如秋这个姑娘出生在这个城市，家里条件挺好的，她又是独生女，从小她父母就把她保护得很好，给她宠成了个不懂社会有多险恶的性子。她父母说，她从小喜欢跳舞、弹钢琴，学习成绩也很好，如果能参加高考，是能够考到最好的大学去的。”
　　“可是这样一个乖得不行的姑娘却在高考前两周失踪了，她爸爸妈妈急疯了，满城满城地找人，却一无所获，唯一的线索，是她同学说的，‘沈如秋上了一辆面包车’，那会儿人贩子很猖獗，她妈妈知道这个消息就晕过去了，从此落下了病根。”
　　“你也看过她的照片吧，这样漂亮的姑娘，遇到了人贩子，自然是凶多吉少。运气好点的，要是卖给了山村，生个儿子，平日里帮忙干些农活，或许搏得了信任，还能留一条命回家，运气不好的……被打死的都有。”
　　说到这，老婆婆停住了，又喝了一口水，沉默许久，又慢悠悠地开口。
　　“本来她爸爸妈妈还是存了一线希望，兴许顺着那辆面包车的线索去查，能够查出什么东西来呢，但是过了没多久，他家里收到了一个包裹，拆开，是一条沾了血的发绳和一块肉。她妈妈认出来了，那是女儿出门时戴的发绳，而那块肉上——”
　　说到这，老婆婆重重叹了一口气：“唉，造孽啊……那块肉上有个印记，和她女儿大腿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听到这里，顾川愣住了。哪怕是在夏天，他仍能感觉到一股寒意自足底腾起，蔓延整个身躯。
　　老婆婆继续道：“那天后她妈妈就一直有点疯疯癫癫的，直到人老了，才稍微恢复一点理智。但是看了那种东西，女儿肯定是没希望回来了，所以他们就在这里为女儿立了一座墓碑，用那张本来应该作高考准考证的照片作了遗像。”
　　话罢，老婆婆摇了摇头：“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唉，要是考上大学了肯定很有出息。”
　　听完沈如秋的事情，饶是对其他人不太关心的顾川，内心也是一股寒意。
　　老婆婆起身：“天太热了，我就先回去了，小伙子你也注意着别中暑了啊，瞧你穿这一身，我看着都热。”
　　说着，絮絮叨叨地离开了。
　　顾川愣愣地坐在长椅上，半晌，起身，朝公交站走去。

　　回家路上，顾川只觉得脑袋都要炸开了。
　　之前自己从来都不知道沈如秋会和夏辰有关系，现在从夏辰的书房翻出了属于沈如秋的书，再加上老婆婆说的沈如秋被拐卖的事情，以及夏辰和沈如秋惊人的相似的眉眼。这些事情串起来，指向了一个连顾川都觉得难以接受的结论。
　　有可能沈如秋根本没死，至少当时肯定是没死的，她估计是真的被卖到了偏远的山村，被一个村汉买了下来，然后生下了夏辰，在夏辰十二岁的那年，因为一场意外和夏辰的父亲一起死去了，因为没有其他的亲戚，夏辰只好被送进了福利院。
　　至于那场让夏辰父母双亡的意外，顾川想，很有可能是由沈如秋策划的一场“复仇”。
　　思绪杂乱间，顾川已经走到了家门口，他掏出钥匙，开门时却发现门没有被反锁。
　　顾川顿时警觉起来——他出门的时候是上了锁的，难不成有小偷趁他出门的时候上门偷东西来了？
　　不过还好，当他推开门那一刻，他就松了一口气。
　　是夏辰回家了。
　　夏辰拿着手机，满脸焦急，见顾川回来了，他脸上的不安神色顿时消失了。
　　顾川有些疑惑地看向墙上的钟——夏辰比平时早回家了一个小时。不过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顾川关上门，摘下口罩，正想扑进夏辰怀里，可还未来得及撒娇，夏辰就冲他吼开了——
　　“你到哪去了？！！”
　　被夏辰劈头盖脸一顿吼的顾川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半晌，紧张地回道：“我只是去墓园了……”
　　“你去墓园怎么不带手机？”听到“墓园”这个词，夏辰的脸色终于缓和了。
　　第一次见夏辰发这么大的火，顾川也有几分害怕——他确实是忘记带手机了，虽然现在手机支付很方便，但是顾川还是习惯用现金支付，再加上他不喜欢玩手机，坐公交车又只需要几张零钱，他竟然也没发现自己忘记带手机了。
　　“我忘了。”顾川回道，他抬眸，想观察下夏辰的脸色，可正好撞上夏辰的目光，又匆忙错开眼神。
　　夏辰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让顾川害怕了，急忙上前，有些手忙脚乱地解释：“我、我只是太担心了，你也没告诉我你去哪了，我想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才发现你手机也没带。”
　　见夏辰紧张成这样，顾川倒是松了一口气：“对不起啦，我下次出门前一定检查自己带没带手机，好不好？”
　　听见顾川语气有些撒娇的意味，夏辰也松了口气：“抱歉，我以后一定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要是夏辰有一条尾巴，那这一刻，他的尾巴肯定垂下来了。
　　顾川笑了，伸出手揉了揉夏辰的脸颊：“好啦，不过你今天回来的真早啊。”
　　夏辰含糊不清道：“还不是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
　　“什么？”顾川有些没听清，示意夏辰再说一次，夏辰无奈地抓住那两只不安分地揉他脸颊的手：
　　“我说，还不是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提前把工作做完了回家了。”
　　他认真地看着顾川的眼睛。
　　与常人的琥珀色不同，顾川的眼眸漆黑如深潭，仿佛多看一会儿，就会被吸入他的眼睛中。这样一双平日里死气沉沉的眼睛，却会在见到夏辰的那一刻点亮。
　　夏辰看着顾川，突然有一种想要吻他的冲动。
　　他咽了口唾沫，沙哑着声音开口：“顾川，我……”
　　可他话还没有说完，顾川就凑了上来，轻轻吻上了他的唇，蜻蜓点水般地一吻后又移开。
　　他听见顾川凑到他耳边：“等到晚上再拆生日礼物好吗？”
　　夏辰浑身一僵，有些狼狈地点点头，他回眸，顾川正慢悠悠地游荡到沙发上躺下，拿了本漫画书正看着。
　　看见顾川一副电量用完了的样子，夏辰不由得轻笑：“那我先去准备晚饭，蛋糕我放在冰箱里了，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吃点零食，我给你买了肉松小贝。”
　　“嗯嗯。你随便做点菜就行。”顾川有些敷衍。
　　待所有菜都端上桌，夏辰把生日蛋糕小心翼翼放在饭桌中间，又插上蜡烛，点燃，关灯。
　　烛光有些脆弱，在风中晃晃悠悠，夏辰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给蜡烛吹灭。
　　“许愿吧。”夏辰看向顾川眼底，那里正倒映着蜡烛的光芒。
　　顾川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跟我一起许。”
　　“啊？”夏辰有些惊讶，“这是你的生日，肯定是你许愿啊。”
　　“不行，你就要跟我一起许愿。”顾川态度有些微妙的强硬，夏辰失笑，无奈地闭上眼睛：“行，我跟你一起许。”
　　见夏辰闭眼，顾川也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对着蜡烛虔诚地许愿。
　　他知道，这个愿望肯定不会实现。
　　其实今天根本不是他的生日。
　　今天只是他遇上夏辰的那一天。
　　那时夏辰问他生日是多久，可是他也不记得，因为从小到大，他从未过过一次生日。所以他思考了半晌，说出了与夏辰相遇那天的日子。
　　对于他来说，遇到夏辰，其实也算是一种重生。
　　许完愿，睁眼，吹灭蜡烛。
　　夏辰正要切蛋糕，却被顾川阻止了，夏辰疑惑地抬眼：“怎么了？”
　　“我想拆生日礼物了。”在夜色中，顾川的表情朦胧不清，唯有那一双眼睛闪着光芒。
　　在反应过来时，顾川已经跌到床上，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吻，夏辰执拗地想要在他身体的每一寸上都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顾川的双眼有些湿润，他勾住夏辰的脖子：“好了吗？”
　　夏辰点点头，却不动。
　　“怎么了吗？”顾川的声音有些低哑。
　　夏辰握着他的手，移到自己的领口——
　　“生日礼物要由你亲手来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