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之间》清浅无泷

45、极昼也是直觉动物

　　桃园对于他人的情绪十分敏感，这种超越常人的理解和共情能力源于她的本源异能。
　　所以，当玛丽那冰冷的眼神看向她这边的时候，她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似乎并不是那位雇佣兵小姐的问话对象。但对方毕竟是素不相识的雇佣兵，桃园还是下意识的回避了那锐利的视线，转向自己的侧后方。
　　在她身后，那个失去同伴的女玩家紧紧拉着她的手，一动也不敢动，显然也是被这一连串意外和玛丽的眼神吓坏了。
　　她？玛丽小姐为什么会突然把矛头指向她……
　　这个疑问在桃园心中盘踞。这个女孩自从失去同伴之后就十分沉默，但是她一直乖乖跟着队伍行动，从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雾气散尽之后，她也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帮忙照顾昏迷的杰克，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比起为所欲为的雇佣兵三人组可是稳重多了。
　　玛丽的犀利视线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那副严肃的神情很快就被一个刻意的笑容取代。
　　“安啦，瞧你们吓得，医生小姐，你站这么远怎么给我们小J看病呢~”
　　这句话一出，场中的气氛才松快些，可玛丽那似乎玩笑的话语还是给众人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当然，神经病的刻板印象也随之加深了。
　　桃园只感觉自己后背的衣服被汗浸湿，不过，她还是上前几步，准备救治这个前不久差点杀了她的陌生少年。
　　桃园是个好脾气，可极昼却是不想再看到自己姐妹受委屈，她暂时搁置了和斩红尘春宫夜两人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几步跑过来，接替斩红尘控制住了发狂的杰克。
　　路过斩红尘身边时，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那家伙两眼。
　　说实话，斩红尘算是阳光俊朗的外貌，和当时游船副本中的那个大腹便便的石油大亨形象完全不一样。但是当你知晓他就是他之后，再去对着当时的记忆去对比，就能发现不少共同点。
　　比如，他很信任他的队友贵族小姐、不，是春宫夜，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他走路时视线总是会微微向上方倾斜一定角度，给人有一点自信带了点倨傲的感觉；当然，最显著的还是他的异能，虽然【跃迁】这类空间移动类异能算不上稀有，但是实现方式各有不同，而斩红尘的跃迁就是最正统的那种，真正意义上的空间位置变换。
　　虽然极昼当时没顾上去仔细观察斩红尘，因为她当时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桃园身上。所以当她发现了斩红尘瞬间的位置变换之后，只是下意识的吐出了“跃迁”二字，而后顺理成章的想到了自己此前见过的跃迁异能拥有者。
　　那时她没顾上思考跃迁其实有多种流派，斩红尘很有可能并不是石油大亨。毕竟游戏空间那么庞大，玩家如此众多，两条平行线的交汇怎会如此容易。
　　所以，认出他们二人属于是一个诈胡。她没过脑子的一喊，诈出了一个真相。
　　她接过斩红尘手中的绳索，按住了杰克不断扭动的身体。
　　她似乎还没有摆脱“厨师”这个角色的影响，每次看到春宫夜那双绿眼睛时，总是不自觉的有片刻失神。
　　可那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每每总是移开视线。好似在和她划分着界线，用行动告诉极昼，她可不是那个孱弱的贵族小姐。
　　极昼控制不住的去想，为了集中思绪，她把视线收回到自己身下的少年身上。
　　明明是这个少年突然不明所以的拔枪射击，可看到他脸上那两行殷红的血泪之后，却会不自觉的被那种无声的悲戚所感染，没法真的生气。
　　“他到底发什么疯？”
　　极昼牢牢控制着杰克的双手，抬头看向桃园。
　　别人或许不清楚桃园的能耐，但她可是十分清楚【联结】的作用，既然桃园已经对杰克使用了异能，那她应该已经清楚杰克的身体状态，应该也会了解他的发狂原因。
　　可桃园在再次检查杰克的身体之后却是露出为难的神色。
　　“这位小弟弟的情况很古怪，他的身体在醒来之前已无大碍。但苏醒后有东西屏蔽了我的异能，只能隐隐感觉到他应该处于一种情绪极其不稳定的状态，导致行为反常。”
　　“应该……？”玛丽侧头扯出一个冷笑，那模样像极了无良的领导。“这可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
　　桃园叹了一口气，她也不能肯定杰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说不通，她经过联结已经唤醒了杰克休眠状态的躯体，她也看到杰克神志清醒的睁开了双眼。可现在，她没有停止联结，但杰克现在就像是被一个罩子罩了起来一样，虽然联结没有完全断开，但是她却无法再清晰的获取杰克的身体状态信息。
　　“别玩了，玛丽，再耽误一会儿杰克那小子估计就要因为失血退出了。”
　　说话的是雇佣兵小队的另一个队员——此前去检查大门的银吻。
　　极昼看了眼他，简单交流之后就站起身来，把位置让给对方。
　　只见那男人轻易的按住想要趁机逃走的杰克，另一手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一瓶半透明的喷雾瓶，对着杰克那一张血泪模糊的脸就是毫不客气的按下开关。
　　透明质感的灰白色雾气从喷嘴里倾泻而出，扑在杰克的脸上，无视杰克扭曲的脸孔，钻进他的口鼻。
　　那雾气似乎带有怪异的味道，让杰克十分难受，他极力别着头，想要抗拒，但终究还是在持续不断的雾气攻势下败下阵来。他的头无力的瘫在地板上，眼神陷入呆滞的状态。
　　极昼看那喷雾道具眼熟，突然想起贵族小姐曾经用一瓶类似的道具唤醒了玛格丽特的神智。如今，男人手中的灰白色喷雾显然和当时的青草绿不同，看样式都是迷雾地下城出产的道具，但眼前这一个极昼没有见过，似乎是比较稀有的道具，效果也更加强烈。而且仔细看的话能发现，那些雾气似乎是水银质感的小液滴。
　　杰克很快止住了无声的血泪，不一会儿，清澈的泪水从眼角控制不止的涌出来，冲掉了他脸上的血痕。
　　清醒过来的杰克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头顶的一圈人，脸上湿漉漉的感觉让他下意识的舔了一下上嘴唇，一股刺痛感登时让这个不大的少年叫唤起来。
　　“银翼圣女！你们两个竟然这么对我！要是我疯了怎么办！”
　　面对杰克的质疑，玛丽抱胸发出一声冷笑，不过她罕见的没有出言嘲讽。
　　男人也是习惯了杰克的聒噪，他把那个精致的小喷雾瓶朝着杰克一丢，转头对桃园道谢：“我代这个家伙多谢你的救治，至于她，就当她是个疯女人就好，不用在意。”
　　桃园倒是有点诧异，这几个雇佣兵给她的印象都不咋地。她可还没忘记在祭司变成怪物之前，在那个男人嘴里，她们可都是“蠢货”来着。现在倒好，竟然还跟她道谢。
　　不过，桃园有个优点，那就是大心脏，从来不自己内耗。她没去纠结男人前后的态度转变，也没去问男人用的道具是什么，更不关心杰克怎么突然就正常了。她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对方的道谢。说真的，如果不是这个副本难度摆在那里，而且现在通关线索中断，她多少是要找这几个人收点费用的。
　　“是你救了我？”杰克扯下白袍子擦干净脸上残留的液体，这才正眼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
　　“也不完全，在把你从怪物胃里拖出来之后，低温导致你的身体陷入了一种类似休眠的状态，我通过我的异能唤醒了你。但你醒了之后突然开始哭，然后掏枪射击，再后面你就得感谢你自己的队友了。”面对大男孩杰克，桃园的态度就好了很多。她简单解释了一下此前发生的事儿，后面的自然不用她多说，那瓶拯救了杰克的喷雾小瓶就躺在他自己手里呢。
　　“这个啊~副作用很大的小玩意，还是多亏了大姐姐你。我刚睁开眼时看的那个天使原来是姐姐你呀，当时我以为自己死翘翘了呢。要是你是我队友就好咯~”杰克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眼神偷偷瞥了一眼已经走开的玛丽，成功让气氛松快下来。
　　杰克不愧是心理素质过硬的玩家，在自己死里逃生之后，就迅速投入到游戏攻略中。在几人的简单讲述中，他很快就理清了思绪，然后开始讲述他独自面对雾中怪物的记忆。
　　“我当时离那东西很近，我能看到雾气是从她袍子下面溢出来的，臭烘烘的，就像在一个装满海鲜的罐子里发酵一样。”杰克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显然是想起了自己作死的画面。
　　“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当时太阳消失得太快了，就一瞬间就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我怀疑，这个游戏中的时间是典型的白天安全，夜间危险的模式。”
　　极昼听得很认真，她还是挺喜欢这种团队里有人负责分析推理的合作模式。
　　杰克说着说着突然发现了不对劲，黑夜降临之后，他的照明道具都不起作用，为什么现在教堂里却是明亮的。明明窗外还是黑的。
　　“唉！这是你们谁的照明道具啊？这么大范围，发个链接给我呗。”
　　杰克显然也不是真心要求推荐道具，他不过是插科打诨惯了，笑了两声见没人搭腔之后，很快就又转回到正题上来。
　　“然后可就精彩了，那家伙好像有三头六臂一样，对我展开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势，还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咬我，你是不知道那嘴里长着多少颗尖牙。要不是我敏捷幸运拉满，利用地形和敌人巧妙周旋，然后借助……”
　　杰克说得兴起，但极昼却是开始走神，原因无他，因为她发现，那个女人似乎对杰克的遭遇一点也不感兴趣，和那时的积极主导游戏不同，这一次，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安静的待在人群之外，保持着低调。眼下，她正静静的看着窗户的方向。
　　在那里，受洗池的斜后方，一个供牧师宣讲的讲台上，红发的玛丽正毫无尊重的翘腿坐在上面，淡淡的烟雾从她的口中吐出，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交锋。
　　奇怪，怎么感觉这两个人之间好像不太对付的样子。
　　难不成、她俩也在游戏里遇到过？
　　极昼向来知道，脑力并非她的长项；她同样没有意料到，自己的直觉竟然意外的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