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黑森林》宁薰

11、第十章

　　陈星檀突然站起来：“这些不是装饰符号，是计数标记。从入口开始，每组七个点，共二十八组，然后重新开始。”

　　络菲抬头：“七个点？可能是某种周期记录。”

　　“是孢子浓度周期，”陈星檀恍然大悟，“高浓度期用红色矿物标记，低浓度期用白色。最近一组是红色的，而且点得特别深。”

　　江则担忧地问：“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正处于孢子高浓度期，”陈星檀指向洞外渐浓的雾气，“而且岛民知道这一点。他们举行仪式可能不是祭祀，而是应对措施。”

　　络菲想起什么：“那些生病的岛民！如果孢子能致病，那光石可能就是抑制孢子的关键。过度开采会导致疾病爆发。”

　　岩洞内传来急促脚步声，夏沐柠率先跑出：“我们需要医疗包！林禹帆手臂受伤了！”

　　络菲立即提起医疗包道：“通道打通了？”

　　“部分打通，”张教授紧随其后出现，“只能容一人爬行通过。林禹帆在通过时被落石划伤。林书源和谢柏泽在掩护撤退。”

　　一阵急促枪声从通道内传来。

　　谢柏泽和林书源扶着林禹帆走出，王磊左前臂有一道深约两厘米的伤口，血流不止。

　　络菲迅速进行止血包扎：“需要缝合，但这里条件不够。我必须先做紧急处理。”

　　通道内，陈星檀和沈嘉奎且战且退。那些生物似乎忌惮枪声，但数量优势明显。

　　沈嘉奎喊道：“它们怕强光！用手电直射眼睛！”

　　两人用手电直射最前方的生物，果然让其暂时后退。他们抓住机会穿过狭窄通道，沈嘉奎和陈星檀即用准备好的石块临时封堵开口。

　　陈星檀背靠岩壁喘息：“它们会挖开吗？”

　　沈嘉奎忍着疼痛回答：“它们的爪子结构适合挖掘。封堵只是暂时的。”

　　张教授环视众人：“所有人撤回神庙方向。我们需要重新评估情况。”

　　队伍沿原路返回，在神庙入口处停下。孢子雾已明显变浓，能见度降至不足十米。

　　络菲注意到变化：“这些雾在移动，像是有生命一样。”

　　谢柏泽对照地图：“光之室位置在火山口附近。如果光石真的能抑制孢子，它必须在那里发挥作用。但光石现在在哪里？”

　　江则回忆壁画道：“第三幅显示光石被藏在山体内部。也许就在‘光之室’。”

　　林书源从背包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发光矿物：“我们在通道深处找到了这个。它不完整，似乎是从更大晶体上破碎下来的。”

　　矿物散发着柔和的蓝白色光，周围一米内的雾气明显稀薄。

　　林禹帆惊讶地看着自己手臂：“我的伤口疼痛减轻了。这矿物有某种生物效应。”

　　张教授严肃地说：“这就是光石碎片。如果整块光石被破碎分散，孢子抑制机制就失效了。我们必须找到所有碎片，将它们归还光之室。”

　　远处传来脚步声和呼喊声。岛民们从雾中走出，约十五人，手持长矛和火把。为首的正是那位羽冠主祭。

　　主祭用生硬的英语说：“外来者，你们带走了最后的碎片。平衡已被打破，毒雾将吞噬一切。”

　　张教授上前一步：“我们不知道后果。我们可以归还碎片。”

　　主祭摇头：“太迟了。大石破碎，小石无力。只有当完整光石归还火山之心，迷雾才会永久退去。”

　　“火山之心在哪里？”沈嘉奎问。

　　主祭指向岛屿最高峰：“山顶湖泊之下，火焰沉睡之处。但雾已成墙，凡人无法穿越。日落前若光石未归位，我们都将死。”

　　他从随从手中接过几个奇特的面具：“这些能过滤毒雾，但只能维持半天。你们的选择：归还光石拯救岛屿，或带着碎片离开，让我们灭亡。”

　　陈星檀握紧手中的碎片，看向浓雾中隐约可见的生病岛民，又看向自己的队友。

　　络菲轻声说：“如果我们离开，这里所有人都会死。包括孩子。”

　　孟伊禾展示相机中的照片：“我拍到了他们的生活。他们不只是‘原始部落’，他们是人。”

　　江则点头：“科学家的职责不仅是发现，更是保护。”

　　谢柏泽检查武器：“我可以提供安全护送，但决定必须由所有人做出。”

　　陈星檀举起谢柏泽的日记道：“这上面写道：‘离岛时，向导拉住我的手说：请告诉外面的人，我们存在，但我们选择寂静。’他们信任过我爷爷一次，现在轮到我们了。”

　　张教授环视团队：“投票吧。同意寻找所有碎片并归还火山之心的举手吧。

　　十只手全部举起。

　　主祭脸上第一次露出表情——混合着惊讶、感激和希望的微笑。

　　“那么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他说，“我的五名最勇敢的战士将和你们同行。日落前，光石必须归位。”

　　他递给沈嘉奎一张手绘路线图，上面标注着孢子浓度相对较低的区域和几个可能藏有碎片的地点。

　　雾中传来低沉的、仿佛岛屿本身呼吸的声音。冒险的下一阶段，也是最为危险的阶段，即将开始。

　　而时间，正在快速流逝。

　　主祭的五名战士从雾中走出，他们身材精悍，脸上涂着与仪式中不同的暗红色纹路。为首的战士头戴骨制额饰，用生涩但清晰的英语自我介绍：“我叫卡诺，意为‘雾中行者’。我们将带你们走最安全的路径。”

　　张教授点头致意：“感谢你们的帮助。我是张文渊，这些是我的同伴。”

　　卡诺指向陈星檀手中的光石碎片：“这只是三片中的一片。另外两片，一片在‘回声洞穴’，一片在‘哭泣瀑布’。我们必须全部收集，才能恢复光石完整。”

　　沈嘉奎展开路线图：“三个地点呈三角形分布，火山口在中心。最有效率的路线是：先向北去回声洞穴，然后向东到哭泣瀑布，最后登顶火山口。”

　　林禹帆检查了自己的伤口包扎：“我的手臂能坚持。但我们需要估计每个地点所需时间。”

　　卡诺计算：“到回声洞穴，一小时；哭泣瀑布，两小时；登顶火山口，一个半小时。现在是上午十一点，日落是下午六点三十七分。我们有七小时三十七分钟。”

　　陈星檀补充：“必须预留应对意外的时间。我建议每个地点最多停留三十分钟。”

　　队伍合并为十六人：十一名外来者，五名岛民战士。他们戴上过滤面具，踏入浓稠的孢子雾中。

　　雾气不仅影响视线，还改变了声音传播。平常的脚步声变得沉闷，远处的鸟鸣扭曲成怪异尖叫。

　　孟伊禾调整相机设置：“光线太差，我必须用高感光度模式。但奇怪的是，靠近光石碎片的地方，雾气会稍微变薄。”

　　络菲采集了沿途植物样本：“这些植物正在快速枯萎。孢子浓度在急剧上升，可能已经超过安全阈值。”

　　行进约四十分钟，前方出现一片石林。奇形怪状的岩柱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巨人墓场。

　　卡诺示意队伍停下：“回声洞穴就在石林中心。但这里地形复杂，容易迷路。跟紧我的脚步，不要触碰任何发光的苔藓。”

　　沈嘉奎注意到岩柱上的刻痕：“这些是方向标记。但有人故意破坏了部分标记。”

　　一名岛民战士蹲下检查地面足迹：“两天前有人来过。不是我们的人。”

　　陈星檀警觉道：“还有其他外来者？”

　　卡诺表情严肃：“三个月前，一艘小船搁浅在东岸。三名外人存活，我们提供了食物和水。但他们偷走了仪式面具和一件圣物。我们追踪时，他们已逃入深山。”

　　陈星檀握紧光石碎片：“可能是寻宝者或矿物猎人。他们可能也在寻找光石。”

　　进入石林深处，雾气突然变薄。不是消散，而是被某种力量排斥。中央空地上，一个约三米宽的洞穴口向地下延伸。

　　从洞穴中传出诡异的声响：不是回声，而是仿佛许多人在低声重复他们刚才的对话片段。

　　林禹帆捂住耳朵：“这声音让人头晕。”

　　谢柏泽检测空气：“次声波。洞穴结构可能产生了共振效应，放大了特定频率的声音。”

　　卡诺指向洞穴：“第二片碎片就在下面。但声音会扰乱方向感，必须用绳索连接。”

　　江则取出登山绳：“我和卡诺先下，其他人每人间隔五米。络菲留在上面建立支援点。”

　　络菲点头：“如果有人出现眩晕或恶心症状，必须立即撤出。”

　　江则和卡诺率先下降，洞穴垂直向下约十米后转为斜坡。声音在这里变得清晰，几乎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卡诺用火把照亮岩壁：“看，那里。”

　　一处天然壁龛中，第二片光石碎片悬浮在半空，仿佛被无形力量托举。碎片周围一尺内完全寂静，与洞穴其他部分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

　　江则小心接近，伸手触碰碎片。就在他指尖接触的瞬间，所有声音突然停止。

　　绝对的寂静持续了三秒，然后洞穴深处传来一声非人的嚎叫。

　　卡诺脸色大变：“守护者醒了。快走！”

　　两人抓住碎片迅速撤退。洞穴开始震动，碎石从顶部落下。

　　上方队伍感到震动，络菲朝洞内喊：“江则，发生什么了？”

　　江则将络菲拉到安全距离：“准备拉绳索！”

　　绳索剧烈晃动，是上升信号。上面的人合力拉动绳索，江则和卡诺快速被拉上。他们刚出洞口，一只苍白的长臂从洞中伸出，五指如钩，抓向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江则朝手臂开了一枪，它迅速缩回，但嚎叫声更加愤怒。

　　卡诺喘息道：“古老传说中，光石碎片由‘寂静守护者’看管。我们拿走了碎片，它自由了。”

　　震动持续加剧，石林开始崩塌。

　　江则大喊：“所有人撤离石林区域！”

　　队伍向东方奔跑，身后是岩石碰撞的巨响和守护者越来越近的嚎叫。

　　跑出石林范围后，震动逐渐停止。李强清点人数，所有人都在，但一名岛民战士腿部被落石划伤。

　　络菲立即处理伤口：“浅表割伤，但需要避免感染。这里的孢子可能加重伤口问题。”

　　卡诺查看第二片碎片：“这片比你们的大，但还不是最大的。最大的一片应该在哭泣瀑布。”

　　沈嘉奎将两片碎片靠近，它们微微发光，但没有自动结合：“需要某种激活条件或完整拼合。”

　　沈嘉奎研究碎片边缘：“刻有符号。这片的意思是‘记忆’，陈星檀那片是‘现在’，最大的那片应该是‘未来’。完整光石叫做‘时间之镜’。”

　　张教授恍然：“不是矿物，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科技或自然奇物。它的作用不是抑制孢子，而是维持某种时空稳定，孢子只是失衡的副产品。”

　　继续向东前进，地势逐渐升高，雾气却更加浓密。两小时后，他们听到了水声——不是清脆的瀑布声，而是低沉的、仿佛呜咽的声音。

　　哭泣瀑布到了。一条约十五米高的瀑布从悬崖垂下，但水流稀疏断续，更像泪水而非激流。水潭颜色暗红，散发铁锈气味。

　　卡诺指向瀑布后方：“最大碎片在水帘后面洞穴中。但水有问题，不能直接接触。”

　　夏沐柠检测水质：“PH值极低，强酸性。还有高浓度铁和硫。接触皮肤会造成化学灼伤。”

　　姜之恒观察地形：“可以从侧面岩壁攀爬，避开主流。”

　　姜之恒和沈嘉奎准备攀爬装备，卡诺却摇头：“不只是水的问题。听。”

　　他们安静下来，听到瀑布声中夹杂着其他声音：低语、抽泣、偶尔的尖叫。

　　姜之恒脸色发白：“我知道这声音。日记里写‘瀑布后有亡者之语，闻者心神俱乱’。”

　　陈星檀分析道：“可能是特定频率的声音与大脑特定区域共振，引发幻觉或恐惧反应。需要听觉保护。”

　　他们用急救绷带制作简易耳塞，但效果有限。攀爬开始，李强领先，周文博紧随，卡诺第三。

　　爬到一半时，谢柏泽突然僵住，眼睛直直盯着岩壁某处。

　　沈嘉奎向下喊：“谢柏泽，继续爬！”

　　谢柏泽声音颤抖：“她在那里……我女朋友……三年前车祸……她说我永远在工作，从不在家……”

　　络菲在下方向他喊：“那是幻觉，谢柏泽！闭上眼睛，继续向上！”

　　谢柏泽艰难地闭上眼睛，继续攀爬。卡诺经过他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死亡不是终结，只是回声。继续前进。”

　　到达瀑布后方，有一个浅洞穴。洞穴中央的石台上，最大的一片光石碎片静静躺着，大小是前两片总和的两倍。它发出的光更稳定，周围两米内雾气完全消散。

　　但碎片旁坐着一个人。

　　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外来者，双手捧着碎片，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

　　卡诺认出他：“三个月前的搁浅者之一。他疯了。”

　　那人突然抬头，眼睛充血：“你们不能拿走！它是我的！它答应带我回家，回到事故发生前，救我妻子和女儿！”

　　谢柏泽停住脚步，脸色苍白。

　　李强缓慢靠近：“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汤姆……汤姆·哈里斯。”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