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令》鱼儿无心

31、追杀逃妻

　　断魄剑刃紫光横扫，将扑来的幽兵拦腰斩断，腐肉落地，不断发出“滋滋”声响，紫血将青石板腐蚀出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小坑。

　　他们不痛不痒，争抢啃噬，手脚在还要站起的一瞬崩解。

　　有百姓遭袭，星毒传染后幽兵数量渐多，莫念忍不住作呕，捂住口鼻后退，嫌弃至极。

　　半截幽兵手臂滚到脚边，她一脚踢开：“这些玩意儿比上次还恶心！好好的京城怎么净养些脏东西？！”

　　断魄停在半空，商扶砚转身护在她身后：“夫人此言差矣……这些幽兵明显是冲你来的。”

　　莫念正要反驳，镜听出现在朱雀街拐角：“阿念！怎么会这样？！”

　　“你们怎么在这儿？！”莫念一顿，绕过商扶砚迎上前去。

　　祓禊跟在镜听身后，闲散看着各处幽兵上蹿下跳：“奇观啊，靖王。”

　　“有人开了幽冥之门，阿念，必须关上！”镜听手里握着镜子，快急哭的模样。

　　“幽冥鬼域我听说过，可门在哪儿？”莫念接下她手中幻真镜，镜面在她指尖触及的一瞬间闪过一丝紫光，镜中幻象诡谲变幻。

　　禁军铁甲冷光入目，沿着长街合围而来，目标却不在幽兵。

　　“王爷！”禁军统领跪地抱拳，“东翎门和朝华门幽兵聚集，陛下不见踪迹，请王爷即刻入宫主持大局！”

　　商扶砚眸色一沉，余光瞥见莫念正悄悄往巷口挪步，手腕一翻，一道蛊王血炼化的金线缠上她的腰肢：“夫人想去哪儿？”

　　他指尖一收，将她拉近：“不是要帮为夫扫清妖孽？”

　　莫念挣了挣，发现那金丝越缠越紧，只得瞪眼：“谁是你夫人！我明明什么都没说！放开！”

　　“幽兵的秘密就在前路。”商扶砚贴近她耳畔，“夫人若想知道前因后果，不妨随为夫走一趟？”

　　莫念耳尖一热，商扶砚忽然将她往身后拖，断魄剑刃挡下飞来玉扇，一道紫光指向玉扇回转之处。

　　“凌景珩！”商扶砚冷声道，“你果然没安好心。”

　　凌景珩一袭月白长衫翩然而下，玉扇轻摇，扇面上“山河入梦”四字光彩奇异。

　　“比我们早到京城，就为这个？”商扶砚语气森冷，玄七和鸣一斩落屋顶爬行的幽兵，纵身跃下，落在他身旁。

　　玄七剑锋指向赵府：“太子殿下应南齐最能谋事之人，从庶子到太子，连赵庆嵩都能勾搭上。”

　　凌景珩不慌不忙，合拢玉扇：“这位统领所言差矣，赵大人不过是请在下喝喝茶，谈谈……龙霓帝京的风土人情罢了。”他朝莫念眨眨眼，“比如莫教主这样有趣的人儿，在南齐可不多见。”

　　莫念浑身不自在，正要回嘴，忽觉腰间丝线一紧，商扶砚不知何时已揽住她：“太子殿下若想喝茶，不如随本王入宫？正好本王也想问问，星矿做的蒺藜为何会出现在赵府墙下。”

　　凌景珩笑颜不改，玉扇轻敲手心，四周屋檐现出数十黑影，人人手中都握着一面刻满诡异符文的铜镜。

　　“镜听！”莫念惊呼。

　　镜听的幻真镜剧烈震颤，祓禊手中凭空化剑，妖火利刃斩向凌景珩。

　　他掠起的一瞬，地底钻出幽兵，他回身退避不及，险些吃了一爪，袖摆撕裂一角。

　　“不急不急～后会有期。”凌景珩声音飘远，持镜人一个个将铜镜对准了镜听，紫光回闪之后，满城幽兵竟随着他们消失无踪。

　　长街重归寂静，满地腐肉还在蠕动，证实了方才所见并非幻觉。

　　莫念长舒了一口气，发现商扶砚的手还搭在自己腰上。

　　“松手！”

　　她肘击他胸口，他轻松避开：“夫人好狠的心。”

　　商扶砚唇色微微泛白，故作痛心状，鸣一看了看两人，愁眉不展：“王爷，凌景珩如此肆意，还故意现身，必有后招，莫教主带着幻真镜太危险，不如……”

　　“不如你告诉我，这些镜子到底什么来头？”镜听不高兴，叉着腰瞪他，“刚才那些人的铜镜和我的镜子几乎一模一样，别告诉我你们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龙霓帝京都是废物不成？”

　　商扶砚沉默片刻，抬手拂过莫念手中幻真镜，镜面泛起波纹，隐约映出一座紫雾笼罩的城池。

　　“传说幻真镜是通往幽冥的钥匙。”他低声道，“而你，许是唯一能使用它的人。”

　　莫念并未听过此事，正要质疑，远处传来号角声，商扶砚脸色一变：“宫门有变。”他吹了声哨，一匹黑马绝尘而来，“上马！”

　　“我才不要跟你……”莫念话未说完，商扶砚已将她拦腰抱起。

　　她在马背上挣扎着要跳下去，却听他在自己耳边低语：“不想见见你师父问清楚了？”

　　莫念身体一僵：“我师父？”

　　商扶砚没有回答，猛抽马背，黑马一声嘶鸣，冲向城门。

　　禁军铁骑紧随，莫念回头望去，祓禊带着镜听往另一侧暗巷逃离，龙霓皇宫上空不知何时笼上了一团紫云。

　　商扶砚将她往自己怀里拢了一下：“待会到城门，无论发生什么，只管往北跑。”

　　莫念心头一跳：“你要干什么？”

　　商扶砚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当然是……追杀我的逃妻。”

　　话音未落，他一掌拍在莫念后背，一股柔力传开，莫念轻飘飘飞离，稳稳落在十丈开外。

　　她尚未站稳，便听商扶砚厉声喝道：“拦住她！”

　　数十禁军朝她扑来，莫念暗骂一声，拔腿往城门跑，背后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却总是差之毫厘，皆钉在她脚边。

　　“商扶砚你混蛋！”她边跑边骂，并未注意到那些“追杀”她的禁军眼中都带着古怪的笑意。

　　城楼上，凌景珩摇着玉扇冷眼旁观：“有意思。”他轻声道，“靖王殿下这是唱的哪出啊？”他转向阴影处，“去，帮他们演得更热闹些。”

　　三个黑衣人领命而去，片刻，有铁箭穿破界域而来，从不同方向射向莫念，一道紫光自远处掠来，将暗箭尽数斩落。

　　“夫人遇险，本王不得不贴身保护。”商扶砚出现在莫念身侧，断魄剑刃寒光摄人，他嘴上说着关切的话，眼中却是计谋得逞的笑意。

　　莫念刚要骂人，瞥见不远处几道黑影：“有人要杀你。”她猛地推开他，三枚咒印擦身而过。

　　商扶砚眼中寒光一闪：“不是我的安排。”他揽住莫念纵身跃上城墙，“看来有人想让这出戏假戏真做。”

　　城墙下，暗杀者正在逼近，靖王府的影卫忽然现身，与奔来的黑影战作一团。

　　他贴在莫念的耳边低语：“现在，我们该逃命了。”

　　什么？逃命？不是刚回来吗？那桑落公主呢？皇帝怎么办？

　　莫念疑惑着看他，不知从何问起，都是什么情况？这是干什么？！

　　玄七策马扬鞭，从一侧暗巷追出：“王爷！都料理妥当了！”

　　“他们那么想要，便借他们玩玩儿吧。”商扶砚抱起莫念足尖一点，掠过城楼落在城东一架马车上，放眼四顾，城外到处都是奔逃的百姓，“怕的跟我走！南疆风水宝地，莫教主亲迎！”

　　京城西南角一处贫民窟里，一个少年衣衫褴褛，正蹲在墙角分拣药草。

　　他脸上涂着煤灰，坐在泥地上。

　　“小伙子，该喝药了。”一老乞丐端着破碗走来。

　　商书桓接过碗，望向城门方向，碗中汤药漾出紫色波纹，他双手微颤，汤药隐约映出城门处刀光剑影，老乞丐眼睛浑浊，却闪过一丝精光，枯瘦的手指按住他腕间，金色蛊印一闪而逝。

　　“小伙子，这药……喝不得啊。”

　　商书桓猛地抬头，老乞丐的面容泛起褶皱，他下意识地抽手，发现老乞丐五指如铁钳般将他钳住。

　　破碗坠地，药汁溅在泥土上，冒起青烟来。

　　“你是谁？”商书桓低声问道，右手摸到了腰间短匕。

　　流落市井，他从未经历过，可他见过商扶砚早年因姬环失踪而饱受折辱欺凌，他霎时警觉起来。

　　老乞丐咧嘴一笑，面上褶皱荡漾着退去，竟化作少女面容，是镜听。

　　她松开手，从怀中取出一面镜子，与莫念身上那面几乎一样，只是边缘多了一圈朱砂所绘的符文。

　　“我叫镜听。”镜听晃了晃古镜，镜面在商书桓眼前划过一道流光，“祓禊说，你身上有股好闻的龙气。”

　　商书桓吓住，他如今的模样连宫中旧臣都难以辨认，蓬头垢面，衣衫沾满药渍和泥污，任谁看来都是个寻常乞丐，可这镜子……

　　“姑娘认错人了。”他转身欲走，祓禊自阴暗处闪出，一下将他拦住，镜听赤足踩在泥地上，脚上却无脏污，脚踝处银铃轻响，一眼便知与贫民窟的腌臜格格不入。

　　凌空一道紫光射入商书桓眉心，他眼前浮现出无数碎片般的画面：金銮殿上身着龙袍的自己；幽暗密室里，商扶砚射向靶子的箭忽然朝他飞来；城门处莫念身上的幻真镜正悄然吞噬着她身边紫雾……

　　“啊！”

　　商书桓抱头蹲下，耳边响起祓禊飘忽的声音：“大炎的皇帝陛下，您还要在这腌臜地界躲多久？罪孽不论从何处，都能准确找到你……”

　　巷口传来脚步声，祓禊将镜听牵紧，几个醉汉摇摇晃晃而来，对墙角两人投来猥琐的目光，商书桓趁机拽住祓禊手腕，将他拖到一处断墙后。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他声音颤抖，带着压抑的怒气，“若是南齐派来的……”

　　祓禊指尖点住他嘴唇，手指冰凉如山间玉石，他将镜听牵在身后，在商书桓耳边低声道：“镜听告诉我，北境的雪，要化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商书桓如遭雷击，他想起幼时太傅讲过一个传说：北境终年不化的雪山下，埋着大炎龙脉的源头。

　　祓禊退后两步，歪头打量他，幅度如带着垩舞鬼面般诡异：“我们要去找顾晨潇，或许他能解大炎之祸。”

　　镜听随之一笑：“游山玩水喽～”

　　古镜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商书桓心跳加速，这个名字他听商扶砚提起过，二十年前请命戍边的镇北将军顾晨霄，如今是大炎唯一能与南疆相抗的人，可眼前这南疆衣冠的古怪少女和法师，为何……

　　“你们是莫教主派来的吗？”见他们要走，他急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