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故》挽江悦

1、一个转校生

　　1·
　　你的眼中映着梨白和柳絮，于是，我见春天如见你。
　　／孟歌浅《春如故》

　　余杭的9月初燥热，空气中都透着热气，像是把人置入蒸笼一般。

　　预备铃还未响，班级中稀稀碎碎吵闹声伴随着吱呀作响的风扇声，传入整栋教学楼。

　　季怀翘着二郎腿一手支着下巴，拿着书本边扇风边道，：“哎哎，你们听说没，这学期咱们班来了个新人。”

　　斜对面的许折柳正低头拆棒棒糖的包装纸，＂撕啦＂一声扯开塑料膜，放入口中咬着道，：“新人怎么了，这有什么稀奇的。”

　　季怀将练习册＂啪＂的放在桌子上直起身来，椅子在她的动作下＂吱啦＂作响，：“这能一样吗？”说完后她看了眼许折柳只是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立刻炸了毛，：“插班生诶！上学期这班里大多都是直升上来的，这次不一样！”

　　许折柳“哦~”了一声，调侃道，：“上个学期是谁对老熟人爱的死去活来的，你这个善变的女人。”

　　季怀捂住耳朵，一服“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的样子。

　　几秒后季怀松开耳朵看了她一眼，装作漫不经心地继续接上话题。

　　“你说那个转校生好不好看啊？性格会不会好？”

　　季怀喃喃道，：“应该是好看的吧。”

　　提到好看这个词，许折柳脑海中就只剩下那天的场景。

　　朦胧雨景，少年收起伞走进书店，与碰巧出门的她撞了个满怀。

　　一瞬淡淡的茶花味涌入鼻间。
　　二人几乎是同时说出，：“抱歉。”

　　明明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却让她记了好久。

　　少年抬头时那干净温和的眉眼，只会让她想到这个词。

　　季怀的手在她眼前挥了两下，：“阿柳，阿柳。”

　　她回过神。

　　“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说到哪了。”

　　季怀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问，只是接着话题继续讲。

　　“你真的不好奇新同学长什么样吗？”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好奇。”

　　季怀打量了她一下，：“可是你的眼中充满了两个大字。”

　　“什么字？”

　　“好奇。”

　　许折柳无奈轻敲了下季怀的脑袋，：“乱说。”

　　余杭一中是省内最好的公立学校，招人排门高外省挤破了脑袋都想进来，如果不是本地的进这个学校真不是说给钱就能进的。

　　所以，
　　说实话她也挺好奇，新同学到底是什么来头。

　　夏别柳站在门口轻叩了三下门，接着便是带有稍显青涩的少年音：“报告。”

　　“进。”

　　夏别柳推门而入，一阵凉风扑面而来。

　　老师看到他弯唇笑了笑，朝他朝朝手，：“快进来，待会热风吹进来就不凉快了。”

　　夏别柳反手带上了门，指尖还搭在金属门把上，抬眸看向老师时，嘴角弧度轻轻上扬，：“高老师好。”

　　高响听到这个脸上笑容又加深几分，：“你的资料我看了，成绩不错啊，以后再努努力肯定能更好。”

　　夏别柳点点头，：“好。”

　　旁边的老师也附和道“作文写得挺好，字也漂亮。”她一边说一边从旁拉来一把椅子，：“忘了介绍，我叫沈帘秋，叫我沈老师就行。”

　　夏别柳点头应了一声，：“沈老师好。”

　　沈帘秋点头，：“别光站着来，坐下来说。”

　　“报——”程江一路带风的跑进班。

　　许折柳手中转着的笔停下，抬头看向他，笑道：“什么事啊这么急。”

　　季怀也抬头语气中有些兴奋，：“你跑这么快是有什么大瓜啦。”

　　程江蹲下来，朝二人招招手，见二人向他靠近才小声地道，：“我们班转来那新同学听说是个男生，光看背影都能被帅死的那种，而且听说他家可有钱了。”

　　许折柳丢下笔没了兴致，漫不经心地回道，：“据我多年经验，背影帅的不一定正脸帅。”

　　季怀问，：“所以，阿柳的意思是？”

　　“他顶多是个背影杀手。”

　　程江委屈地来了一句，：“你不信我！你居然不信我！”

　　许折柳看向程江，一字一顿地道：“不，信。”

　　话音落铃声响起，高响进门后的下一秒身后跟着个肩宽腿长的少年。

　　少年抬头时与她四目相对几秒后又收回目光。

　　程江和季怀都看着那人惊掉了下巴张着大嘴。

　　许折柳，：“……”

　　她抬手摸了下脸，突然有些烫。

　　季怀，：“我靠大帅逼。”

　　高响道，：“都回位置上去啊。”

　　二人迅速跑回座位。

　　“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大家以后多多关照啊。”

　　程江大声喊道，：“新同学叫什么名字啊。”

　　高响瞪了他一眼，“瞎起什么哄。”却还是对着他说道，：“来夏同学，你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夏别柳指尖扯了下衣袖，声音像浸了凉薄荷，：“我姓夏名别柳，河桥别柳减春条的别柳。”

　　“那你去——”高响目光转了一周，最后落在许折柳旁边的空位，:“许折柳旁边吧，第八组靠窗户、绿色衣服的那个。”

　　夏别柳抬头朝许折柳走去。

　　坐下后直直对上许折柳好奇打量的目光。

　　相当漂亮的脸蛋，又大又亮的杏眼，柔顺又张扬，就算是这样乖，也不能挡住骨子里的那分傲气。

　　许折柳看着他，心脏像是忽然漏了半拍，:“你好？”

　　夏别柳正把书包往桌肚里塞，闻言抬眼，眼尾的笑意轻轻散开：“你好。”

　　许折柳耳尖有些发烫，鬼使神差地补了句，：“你长得真好看”

　　这话一出口连前排同学都忍不住回头看。
　　夏别柳点头，客气道：“谢谢，你也是”

　　“我叫许折柳，上学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有人和我一样名字里也带柳。”
　　许折柳笑眼弯弯地看着夏别柳，“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有缘份。”

　　他“嗯。”了一声。

　　许折柳从口袋里拿了个草莓棒棒糖递给夏别柳，夏别柳看了一眼没接。

　　“交个朋友？新同学。”许折柳并不等他回答将糖往他手里一塞。

　　高响站在讲台上咳了一声，底下讨论声瞬间安静下来:“告诉各位个好消息。”

　　故秋意问，:“什么好消息。”

　　高响嘿嘿一笑，:“下周军训。”

　　班里顿时又一片吵闹。

　　“不是这能是好事。”

　　“本来就不白，又得黑几个度。”

　　高响:，“不用上课还不好吗。”

　　程江道，:“老高你以为我是因为热啊，我是因为军训跑那么多步还不能带个手机炫耀一下。”

　　2.

　　季怀趁着夏别柳没在忙在她身旁位置坐下，一脸八卦道，:“阿柳和新同桌相处的怎么样？”

　　“还好吧，就是不太爱说话。”许折柳停顿一秒，又道，:“算了，算了，不爱说就不说，顶着一张这么好看的脸不爱说话多正常啊。”

　　“但像你这种上课爱讲话的人不得无聊死，但是吧，我赞同你的观点，帅是真的帅。”季怀目光投向远处回来的夏别柳，站起身冲她挥手，:“我先溜啦。”

　　许折柳目光转向门口的夏别柳，:“夏同学，你回来啦。”

　　夏别柳手中握着一袋水果糖，只淡淡扫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拉开椅子坐下。

　　许折柳笑容不变，见他坐下又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啊，你不说话我上课好无聊的。”

　　夏别柳拆包装的手顿住，抬眼时语气浸了些凉意，“你是想拉着我一起抄班规？”

　　许折柳睁大眼睛，脸上没了笑容，“你怎么可以这样想！”

　　话音刚落，她看见面前的人，轻弯了下唇转瞬即消。

　　许折柳：这个人居然会笑……
　　许折柳：我怎么会想出这么傻的问题！

　　夏别柳指尖捏着一颗水果糖递过来，糖纸在阳光下泛着浅绿的光泽，他问，：“吃吗。”

　　许折柳伸手接过，指尖蹭过他的手指，很凉，她快速地拿起糖，温度在手间传开，：“谢谢。”
　　3.

　　夏日夜晚蟋蟀的呜鸣声像是一场好听的交响乐，夜空中繁星无数，皎月高挂在空中。

　　下了晚自习后不少人在讨论下周的军训。

　　季怀搬了个椅子坐到许折柳一旁，:“这狗学校搞什么啊，刚开学就军训。”

　　程江也坐过来，:“哥已经习惯了，每次这狗学校都这样，出其不意。”后面四个字程江刻意加重音调。

　　“话说你和阿柳是不是从初中就在这上啊。”

　　“对啊。”

　　许折柳又拆开一根棒棒糖，从口袋中随意拿了两根丢给他们两个。

　　季怀伸手接过看了一眼，:“阿柳这草莓味的你吃了这么多年还不腻啊。”

　　许折柳弯唇半开玩笑地道，“我这叫专一，懂不懂。”

　　许折柳给完他们又看向夏别柳，手中还是拿着两根棒棒糖，在他眼前晃了晃，:“夏同学，你要不要？”

　　夏别柳正在写字的手顿了顿，抬眼对上她的视线，伸出手道，：“好啊。”

　　程江看了一眼二人，道，:“这周六我生日，你们来不来？”

　　季怀正在拆糖的手停住，:“好兄弟的生日当然来啦，不过你现在说好像有点迟。”她看着程江，：“你也知道，姐姐选择挺困难的。”

　　程江干笑了下，:“你也就比我大几个月。”

　　季怀一本正经地道，：“大一天也是大，所以你还是比我小。”

　　程江呦不边她只好放过这个话题，转过头去问许折柳，:“阿柳，你来不来？”

　　“好啊。”

　　程江目光又投向夏别柳，:“哥你呢？要来吗。”

　　夏别柳沉默了一会，回答，:“我可能会晚些到。”

　　“等等，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季怀一脸不可思议。

　　程江一脸傲娇地抬起头，：“男人之间的事少打听。”

　　季怀白了程江一眼，朝夏别柳道，:“你和阿柳有名字的缘分，这个朋友我交定啦。”

　　夏别柳“嗯。”了一声，：“是朋友。”

　　季怀揽上许折柳的肩，一本正经地道：“那在下与这位姑娘先退下了。”

　　程江随口问，：“你们去哪啊。”

　　季怀哼了一声，：“女孩子之间的事，少、打、听！”

　　翌日一早，许折柳早早出了门。

　　落叶飘了满地，无意踩下去时咔咔作响。

　　她弯腰随意捡起片落叶对着天空比划了一下。

　　“阿柳，你干嘛呢。”

　　许折柳转头，是程江。

　　她将叶子放下，半开玩笑道：“朕在巡视朕的江山。”

　　“那许皇上看出什么没有。”

　　许折柳故作高深，步子却不动声色地向前，：“看出来了。”

　　“什么。”

　　“要迟到啦！”她丢下这句话向前跑起来。

　　4．

　　下课铃刚打响，便有些同学站起来准备向外冲。

　　沈帘秋咳了一声，那几位同学又立马回来，她无奈地扶了扶额，：“下课吧”

　　教室中的人群一涌而散。

　　程江将语文书＂啪＂的合起来，：“夏哥吃饭去啊。”
　　季怀也挽着许折柳的胳膊道，：“快走啦，再晚高二的下课我们可是连菜汤都吃不到！”

　　四人坐下，季怀一手拿筷子往嘴里扒饭，一手伸在桌子下方飞快地打着字。

　　程江咬着青菜问，：“干什么呢，吃饭还在看，不怕被抓啊。”

　　季怀戳了口菜，含含糊糊地道，：“群里有人把夏别柳挂校园墙了，有人匿名要加微信呢。”

　　程江一拍腿把一旁的许折柳吓了一跳，：“那你快回啊。”说完似是想到什么，：“哦对了夏哥，我们一中有个年级大群，我拉你进去。”过了几秒似是反应过来又道，：“不对，应该是我先加一下你微信再把你拉进去。”

　　夏别柳应了声，调出二维码给他扫。

　　没过几秒程江那边收到了添加成功的消息。

　　［A班程江将Tsuki拉入了群聊］
　　4班辛尽：拉的谁啊。
　　A班程江：刚刚那些人捞的帅哥啊～
　　6班任思嘉 ：帅哥你好（吹口哨）
　　A班程江：（嫌弃）

　　夏别柳将备注改了一下，在群里发了个表情包。
　　A班夏别柳：（你好）
　　群里突然刷起了屏清一色的你好。

　　程江喃喃道，：“之前我刚进的时候也没人欢迎我啊。”

　　季怀咽下一口饭，：“你丑呗。”

　　程江：。

　　正说着，邻桌有个扎高马尾的女生犹犹豫豫地站起身又坐下，身边的另一位女生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女生又站起身朝他们走去。

　　女生脸颊映着红晕，声音甜美， “同学。”她目光投向夏别柳，一双眼晴亮亮的，“我是高二的，可以加一下微信吗？”

　　夏别柳抬头看着那人，没什么情绪地道，：“被收了。”

　　“什么？”女生没反应过来。

　　程江立马接上话茬，：“对对学姐，就刚才收的，老张走路老没脚步声，吓人。”说完还做了一个被吓到的动作。

　　女生点点头，半信半疑地走了。

　　程江刚松了口气，门口又进来几位举着手机的女生，目光在食堂扫视。

　　“夏哥，你的光芒有些刺眼。”

　　他很有情绪价值地“嗯”了声。

　　5.
　　周末很快就到了，程江建了个四人小群。

　　江江：各位父老乡亲们，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浇花的小太阳：有点卡，你们看到有人说话吗？
　　江江：季怀！
　　许折柳被他们逗笑了也打起字来：
　　早春：猜猜礼物是什么。
　　江江：是什么是什么？
　　早春：能告诉你吗，明天不就知道了。
　　因为这一句话，气得程江在群里发了满屏的举枪黄豆小人。
　　江江：［黄豆］
　　江江：［黄豆］
　　江江：［黄豆］
　　江江：［黄豆］
　　……
　　浇花的小太阳：咱能停会吗。
　　江江：［黄豆］
　　江江：［黄豆］
　　江江：［黄豆］

　　程江显然是没看到，所以落了个一见面就扑面而来的＂爱＂。
　　季怀朝他背后重重来了一掌。

　　程江吃痛地捂住后背，：“错了错了，以后不刷屏了！＂

　　季怀打完之后有点后悔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别扭道，：“我给你订了蛋糕。”

　　程江喜笑颜开，一服我复活了的样子。

　　三人随意找到了季怀订间蛋糕的那家店，坐下等。

　　季怀四处张望都没看到熟悉人的身影，最后下了结论，：“夏别柳没来吗？”

　　程江边切蛋糕边道，：“夏哥有事，得晚点来。”

　　“噢，行，那你看看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季姐今天这么大方？”

　　“没办法，谁让我有一个叫程江的弟弟生日呢。”季怀刻意加重了“弟弟”二字，把程江气的不轻。

　　店员将做好的蛋糕打包好递给季怀，：“小同学，你订的蛋糕做好了。”

　　季怀俯身接过蛋糕道谢。

　　许折柳扬眉提议道，：“去公园吧。”

　　程江接上话题，“好啊，我记得公园那里有亭子凉快。”

　　程江低头给夏别柳发了个消息：
　　夏哥，中心公园湖心亭，等你哟～

　　五分钟后，夏别柳终于如约而至。

　　“抱歉我爸公司那边临时有事，所以来迟了。”夏别柳将袖子往上卷了卷，将袋子放到桌子下方，然后坐下。

　　“可以啊，夏哥这么早就帮家里管公司了啊，以后是不是还得叫你声夏总？”

　　“就是打打下手。”夏别柳将另一手里的塑料盒放到桌上，掀开时飘出阵阵黄油香，：“这里面是我妈做的曲奇，你们尝尝看。”

　　许折柳捏了块饼干放在手心，小兔子形状的，闻起来大概是巧克力抹茶味。

　　程江咬了一口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举起大拇指，：“超好吃！比蛋糕店的还好吃！”

　　“我妈听到要听到你这么说，得开心地又烤一盘岀来。”

　　几人吃完几块饼干后终于拆开了蛋糕盒子。

　　季怀往上面插了16根蜡烛，：“程江，许个愿。”

　　“蜡烛都没点呢。”

　　季怀有些小声地道，：“这不没打火机嘛。”

　　程江没忍住笑出来，：“好潦草的生日，不过我喜欢。”

　　那年他们十六岁，正是少年张扬肆意的年龄，热风吹落了柳树的几片叶子，也迎来了夏季酷热的军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