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故》挽江悦

2、运动会

　　1.

　　燥热的晌午几行人穿着整齐的迷彩色军服站在烈阳之下。

　　报完数后教官道，：“男生15圈，女生7圈，跑完解散。”

　　几圈下来后，众人都累地快要趴下来。

　　教官看着摇摇头，：“你们这体力不行啊，这一圈连两百米都不到，男生3000，女生1400是最基本的啊。”

　　程江喘着气，坐在台阶上，用着不知何时在地上随意拿的一片叶子扇风，：“你跑你也累。”

　　许折柳和季怀也坐下。

　　季怀看了眼程江手上的叶子，嘲笑道，：“你这哪捡的叶子。”

　　程江“哼”了一声，：“总比没有好。”

　　夏别柳从远处走过来，手上提着几瓶冰水。

　　程江见状忙扑过去，吓得夏别柳往后退了几步。

　　“我的哥啊，救命大恩人。”

　　夏别柳推开往他身上扑的程江，把袋子递了过去，道，:“一人一瓶。”

　　季怀拿了两瓶，一瓶递给许折柳，:“那我们就不客气咯。”

　　夏别柳“嗯”了一声，也坐到台阶上。

　　许折柳喝了几口水，道，:“怎么没见你跑步。”

　　“请了假。”

　　许折柳立马问，“哪不舒服？”

　　夏别柳垂了垂眼，与她对视，:“就是不想跑，随便编的。”

　　许折柳歪歪脑袋，“没想到啊，夏同学还会撒谎，不过你没事就行。”

　　季怀坏笑地戳了戳许折柳的胳膊，:“看不出来啊阿柳，那么关心人家。”

　　许折柳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耳间的碎发，挡住微微发热的耳朵。

　　程江不乐意了，:“同学之间送温暖多正常啊，季怀你这个思想龌龊的人。”

　　夏别柳听到这些倒是没说话。

　　几人说话间许折柳目光又投向夏别柳。

　　阳光照在他的侧颜上，添了一层光晕，他那两双狭长的眼睛里都透着冷冽与温柔。

　　2.

　　炎夏之季，树上的鸟儿似乎也是被热得到处乱窜，叫声急切又聒燥。

　　许折柳进门时班里很热闹。

　　“阿柳，你来啦。”季怀趴在桌子上朝她招招手。

　　许折柳将书包挂在椅子上，目光扫过班级，：“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季怀弯眼笑道，：“阿柳记性变差了，你忘啦，九月底开运动会，他们现在抢着报短跑呢。”

　　话音刚落，陈晓拿着报名表到处逛，嗓音清脆洪亮，：“还有个3000米和1500谁要报啊。”

　　“报不了一点。”有些人道。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我报个1500吧。”季怀拿了支水笔，拿起表在女子1500米那拦利落地打了个勾。

　　“季姐真帅。”旁边有同学夸赞道。

　　季怀摆摆手，“凑名额啦，能给咱班拿一分是一分。”

　　陈晓收回了表格，视线又落到许折柳身上，带了几分笑意地问，：“阿柳报吗。”

　　许折柳想了想，：“3000米的话应该比较勉强，跑不好可不能怨我哦。”

　　“不会的不会的。”陈晓直冒星星眼，：“你能报我就很感动了，上次就是因为没人上，老班硬让我上去凑名额，跑死我了。”

　　表格很快就填好了，陈晓高兴地举着表一路小跑交到办公室了。
　　直到他回来，教室里的讨论声才渐渐小起来，大家都各自把目光放到学习上，只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几分对运动会将到的期待与兴奋。

　　2.
　　夏季傍晚的气温骤降，窗外刚下了场雨，水珠有几滴落在了窗边，许折柳的手在碰到水珠时顿了顿，而后起身将刮着冷风的窗户关好，在作业本上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她将作业合好，拿出手机看了下消息，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未读消息弹了出来，是许则崇发来的。
　　＂爸爸今天回来，记得留盏灯。＂
　　她快速扫过那行字，回了个，：好。

　　翌日一早，门外有些吵闹，夹杂着人声与切菜的声音。
　　她洗了把脸，边刷牙边看了眼窗外。

　　刺眼的阳光洒在街边，今天大太阳不适合出门，她这样想。

　　收拾好后，许折柳推开门，迎面对视上了一位陌生女人。
　　女人身着一身素净的居家服，手里端着盘水果，看到她时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将水果放下，冲她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

　　许则嵩听见动静从厨房走出来，看到许折柳，语气多了几分刻意的温和，：“折柳醒了，这是你沈阿姨。”

　　许折柳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许则嵩的交往对象。
　　见她没什么反应，沈括也不恼，面上带了几分真切的笑意，：“柳柳快过来吃早饭吧，我听你爸爸说你爱吃南瓜粥，这不我专门为你做的。”

　　许折柳抬眸对上沈括的眼睛，嘴角轻弯了弯，音色却一点也不温柔，反而透着几分冷意，：“不用了，我出去一趟。”

　　看到她笑时与母亲的样貌有三分相似，许折柳的心像被刀割了一般，随即却又只觉得好笑，人活着时不珍惜去世了却急迫地找替身弥补，人都是些自我感动的动物。

　　“叮一一”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她垂眸，是许则崇发来的，：折柳，沈阿姨对你没有恶意，明天好好聊聊好吗。”
　　许折柳盯着屏幕上的字，眼中仅剩的一丝笑意也随之消散，她干脆关了屏幕，将手机塞进口袋里，继续向前，这个时候许苏辞应该在图书馆。

　　余杭的公交车站很多，直通图书馆的车却没有，许折柳站在车牌下，看着来往的车辆心中的那股燥意又升了起来，像这夏日暑气，挥之不去。

　　她看好了路线便坐下给许苏辞发了条信息，：记得帮我留个位置。
　　哥哥：好。

　　许苏辞的指尖划过书页，忽然，一双温热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一下就猜到了是谁，无奈地轻声一笑尾音都带着几分宠溺，压低声音道，：“幼稚不幼稚。”

　　许折柳耸了耸肩松开手坐到他身边，喃喃道：“没意思。”

　　许折柳索性假装生气，抿紧了唇，像只气鼓鼓的小猫，刻意转过头不去看他，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瞄几眼。

　　“叮一一”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看了眼屏幕。
　　哥哥：［哭脸］被吓到了。

　　仙踪林：你反射弧好长，考虑什么去医院看看。

　　许苏辞轻“啧”一声，用笔轻轻打了下许折柳的手，那力道极轻像羽毛抚过，她立马装乖，一双杏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满脸写着，“我这么听话你可就不能打我了噢。”

　　许折柳眨了眨眼，又发了一条信息，：请你吃好吃的原谅我好嘛。

　　许苏辞无奈地叹口气，将视线重新投向书上。

　　天色渐暗路灯一排排亮起，街边小摊上摆着各种各样小吃，香味飘了好远。
　　许折柳停下脚步，像只闻到香味的小猫用力地嗅了嗅，而后眼睛一亮，随即朝那家铺子冲去。
　　不久，许折柳提着两个包装精致的小蛋糕，献宝似的举起来，眼睛亮亮的，：“我买了你爱吃的草莓蛋糕噢。”
　　见他没反应，拉长声音，：“哥哥哥哥哥哥～”
　　许苏辞眉心轻跳无奈地接过，：“吃吃吃。”

　　两人回到家时已经快10点了，许折柳先一步进门，似是没想到灯还亮着。

　　“回来了。”餐桌旁，许则崇的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许折柳换鞋的手一顿，淡淡应了声。
　　许苏辞跟在她身后挑了下眉，目光落在许则崇身上，：“爸还不睡呢。”
　　许则崇朝他们朝了朝手，：“坐下来聊。”
　　二人无言坐下。
　　许则崇清了清嗓，开口道， “我跟你沈阿姨马上就结婚了，你们也得早些改口了。”他的语气平淡，似是在商量一件小事。
　　许折柳似是猜到了他会这么说，闻言轻蔑地笑了，：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这么大度。”许折柳深吸一口气，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泪水却硬是忍住了，：“你以为妈妈真的原谅你了吗，你以为说几句好听的话就可以不愧疚了吗！”

　　“许折柳！”许则崇提高了音量，脸上多了几分温怒，额角的青筋都隐隐跳动起来，：“你就这么跟爸爸说话的？你妈妈走后难道我就好受了吗一一”话音未落，许折柳打断道，：“那你出轨的时候她就好受了吗？你想过她当时会怎么想吗！”

　　“啪"的一声脆响，许则嵩的巴掌重重落在许折柳的脸上，力道大的惊人，逼得她后退了好几步，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许苏辞眉头紧皱，本能的拉了一把许折柳将她护在身后，：“爸，这件事换谁来都不舒服，您为什么非要逼我们接受呢？您可以和别人好，可以把她带到家里，这些我都可以试着去接受，可是你为什么非要我们认可她呢？这对我们公平吗？对妈妈来说公平吗？”

　　许则嵩看见了他们眼中的抗拒与失望，瞬间熄了火气，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别过头，拉着脸不再说话。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几人不欢而散。

　　4.
　　九月底，气温不降反升，阳光毫无保留地照射在大地，给城市渡上了一屋金边。

　　空气里弥漫着汗水、草屑与青春特有的躁动气息，操场上的大喇叭持续播放着音乐，却还是盖不住各班学生的声音与兴奋。

　　许折柳手中拿了两瓶矿泉水，指尖被那沁人的凉意浸得微微发麻，她将一瓶水递给树荫下的季怀，目光却不自觉投向不远处的那个挺拔的身影。
　　夏别柳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与她对视。

　　空气好像在这一刻暂停，心跳声大仿佛得能震碎耳朵。

　　反应过来时夏别柳已快步向他们走来。
　　“你也报了三千米啊？”许折柳问。

　　“嗯。”夏别柳应了一声，随意地将额前碎发捊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感觉没跑就己经累了。”

　　季怀噗哧一声笑出来，：“幸好幸好，我只报了个1500。”
　　话音未落，旁边忽然炸开一阵喧闹。程江像只撒欢的小兽，连跑带跳地挤到几人面前，他一把拍上夏别柳的肩膀，声音洪亮：“阿柳！夏哥！你们快看3班的衣服！等会儿绝对能炸场！”

　　许折柳看了眼，3班领头的是带着头套的猪猪侠，后面的人整齐地穿着印有黑色加粗字体的“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了都爆胎的GG爆”

　　“其实我们班也没好到哪里去。”陈哓拿着白色T恤衫递到几人手上，：“老班想的。”

　　季怀瞟了一眼衣服上的字，红色加粗的“带飞”二字，用力地捏着衣服，：“低声些，这难道光采吗。”

　　陈晓在一旁用力点头，手里还挥着面崭新的小红旗，红绸子在他手里甩得哗啦啦响：“开幕式待会就开始了，先换衣服吧各位，待会换好去我们班集合点找我领数字牌和别针。”
　　几人无奈应道，：“好。”

　　开幕式的音乐突然沉下来，学生会代表拿着稿子走上台，：“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在这个美丽的秋天，我们迎来了……”

　　演讲结束，整齐的队伍突然朝四周散开。

　　“阿柳，你吃吗？”季怀从口袋里拿出一条蓝莓味软糖递给她。

　　许折柳接过道了声谢，热风把音乐的声音吹的断断续续，广播中念着学生投稿的句子。

　　“快别发愣了季怀，1500要检录了！”程江拿着个大喇叭朝季怀进边喊。

　　“那我们快走吧，一会记得给我送水哦。”季怀挽着她的胳膊，边走边道

　　许折柳立马捧扬，：“当然！我女神的水只能我送。”

　　发令枪响的瞬间，季怀冲出去时，背后的“带飞”二字越发显眼。

　　“季怀加油！季怀加油！”许折柳站在终点大声喊。

　　终于，她冲过终点线，许折柳立马扶着她，给她递了瓶水。

　　季怀接过，吐槽了一句，：“怎么是常温的。”

　　“剧烈运动后不能喝冰水。”话音刚落陈晓扑了过来：“季姐牛逼！最后一圈超了三人！老高刚说要给咱买冰棍一一”

　　话音未落，高响手上提了个塑料袋挤进来，：“快挑快挑，手慢无啊。”

　　许折柳笑应了句，随手拿了一根，她撕开包装，甜腻的桃子味在口中散开。

　　“待会吃完了垃圾可别乱丢啊，别到时候一周小结又扣个一百多分，我这个小工资哪里够。”

　　“没事。”程江挑了个冰棍非常豪爽地道，：“我补给你啊。”

　　“有钱了不起啊。”高响假装要打他。

　　陈晓赶忙拽着程江，：“放心吧老师，丢一个我吃肚子里。”

　　一旁的季怀从口袋里掏出冰棍袋子，作势要往地上扔，被他一把拦住，：“别姐，咱们有话好好说。”

　　广播适时的响起，：“请高一年级，女子三千米，男子三千米到检录处检录。”

　　“叭。”喇叭响起，她平稳地跟在他人身后，不落后，也不着急得成绩。

　　风裹着汗水的味道掠过她的脸颊，最后一圈时前面的几个女生都因起跑太快渐渐放缓了脚步。她立马提速，像只脚步轻快的猫，先她们一步奔过终点。

　　许折柳在到达终点时便卸了力，一下子跃入前面人的怀里，淡淡的山茶花香扑鼻而来，她直愣愣地抬起头，：“怎么是你？”而后快速站起来，却因为腿疼，又摔到地面。

　　夏别柳朝她伸出手，：“她去买水了。”

　　许折柳牵着他的手站起身，脸因为刚跑完还透着些许红，：“刚才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是你。”

　　“没关系，是我没提前说。”

　　运动会结束，众人都围着圈讨论着。

　　直到铃声响起，都有些人停在原地。

　　沈帘秋站在讲台“咳。”了一声，：“上课了啊，回坐位回坐位。”

　　人群终于散开。

　　“怎么都死气沉沉的？”沈帘秋抬手按了下屏幕开关，：“班长上来，后排关灯。”

　　班级中沉静了一瞬，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般的炸开，：“沈老师你最好了！”

　　沈帘秋捂住耳朵，：“小嘴巴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