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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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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早上Paul几乎一起床,就从抽屉里面翻出一盒维生素片,然后驱车到了Ren的家。
开门的依然是那个叫念英,尽管她眼里已经明显没了上次的敌意,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几分冷漠。
Paul未多做言语,只大步走去Ren的卧室,她并不在床上,旁边浴室隐约有轻而缓的滴水声音。
滴答滴答,打在心房上更扰的绝望。
Paul将床头柜放着的装着□□的瓶子倒出大半瓶,然后换上了维生素片。一系列动作中,那个叫念英的女人都站在房门口默默看着不语。
隔了好久,Paul才见到她似是怔怔地开口,只是口气中少了昨天的讽刺。
“麦先生……”
“或许你是真心对待舒颜……”
听到这里,Paul竟觉得想笑,笑自己,或者笑这早已经走错轨迹的一切。
只见了三两次的陌生人会说:
“麦先生,或者你是真心对待舒颜……”
Ren会说:
“Paul,你有无一种感觉。有些人近在眼前,却捉不到,爱不得。”
Gavin会说:
“Paul,不要再否认,你已经对她动心。”
---你已经对她动心。
或许吧……或许吧。
他已经对她动心,从某个光景明亮的下午,从某份不娇柔做作的笑靥,从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个角落某个片段里面……
只是,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面对这样子的Ren,他的爱意却早已一无是处,觉察地太晚太晚,等到明白过来的时候,只能无可奈何地嗟叹。这样的Ren,这样子的Ren……好似一个漏底的玻璃瓶,无论装进去多少爱意,多么地爱惜;都会一分不留地完全漏出来。
无可奈何,只能无可奈何。
趁着念英说话的空挡,Ren似乎已经从浴室里面走出来,她穿着已经揉到皱巴巴的睡衣,惨白的脸色,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打了皱皮失了活力的流浪哈皮狗般。
她走的有些摇摇晃晃,一路顺着湿漉漉头发滴下来的水滴蜿蜒而至,此时她的头发拧成一团像是被人打结的枯草一般,晦暗无光。
不知是否是因为服了药还未完全醒过来的原因,Ren勉强迈出了几步,然后一下子整个人载到了地上。
Paul看着心底一慌,赶紧走过去尝试将她扶起来,刚接触到她垂下的手腕的时候,他一眼便扫到了青紫色皮肤上面一道小小的割痕。似乎还是新伤,生出来的肉红色的新肉已经将整个疤痕的位置包围着,衬着那手腕上面的血管更是触目惊心。
她的手很凉,接触的时候竟是感觉到好比粗树蔓一般的粗糙,摊开手心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每根手指的指尖都是一种被泡的腐烂的浅白色。原本光滑的皮肤已经拢成一个个小丘陵般,触摸上去,都让人有吱嘎吱嘎的感觉。从Ren身上发散出来的有些浓重的洗发精味道,萦绕在嗅觉之间,一阵阵发人心慌。
Paul尝试想要扶起她,只可惜当抬眼接触到Ren的眼睛的时候,却发现那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
空旷旷一片,曾经拥有过的美妙痕迹已经被扫置干净,甚至会让Paul怀疑此时此刻Ren的眼眸里面是否还可以看到自己。
她垂着已经褪色变枯的长睫毛,轻微颤抖的眼皮下,便是那双已经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的眼眸。即使是近在眼前的人,Ren都已经变得毫无知觉。
Paul将她瘦剔的身体从冰凉的地板上面抱起来,将她送去床上替她掩好背角。她身体的凉意直叫人觉得发寒,好似被放进了一月天的冰窖一般,寒气是可以在细胞里面肆虐开来。
那个叫念英的女人还杵在门口,似是看着Paul的一系列举动之后,突然开口道:
“你救不了她……”
Paul敛眉,偏过头去看那个女人。之间念英似是苦笑一般接着道:
“麦先生,你救不了她,我也救不了,谁都救不了她……”
“若是舒颜她想这样下去,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可以救的了她,所做一切只不过无济于事。”
“除非……除非……她自己活过来……”
“若是舒颜她想这样下去,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可以救的了她,所做一切只不过无济于事。”
“除非……除非……她自己活过来……”
听到这里,Paul更觉得心底已经翻腾了一片,倒下的苦药水瓶,已经发挥效用翻天蹈海般打卷了过去。
或许吧……
自己救不了Ren。
只是,他却不能对这样子的Ren放任不管。就算她再也活不过来,他不要就此罢休,他能给她的帮助少之又少,只能够尽力而为。
那天之后,也就是那天之后,Paul开始尝试每天给Ren致电。他慢慢地掌握住她的作息时间,每次打电话都控制在她睡醒或者即将入睡的时候。他尝试上网查找各种方法,不厌其烦地找她聊天……
有的时候,一通电话下来,Ren或者只不过应了几声甚至一声不吭,沉默将流失的分秒敢杀,一切变得可怖而无声。有的时候,她也许会一反往常地向Paul哭诉整整一晚,那整夜的抽泣,拼尽全力的撕扯声音,断断续续的荒唐话语……
每次,Paul总是耐心地开导,或者尝试慢慢哄置她。她的抽泣,她的眼泪,她断断续续的片碎话语,每一样,都能将Paul的整颗心通通溶掉,扯拽然后撕裂。
他开始害怕她没完没了的眼泪,甚至害怕那些让自己一次次心如刀剐般的断续抽泣。
每一次,每一晚都能让自己手足无措。他赔了一颗心进去同她,坠落,坠落……再以后,或者已经万劫不复。
之后,Paul又尝试陪同Ren去找不同的心理医生。一个疗程下来,若是没有效果便去另换一家医师。咨询开导疗法如果不行,便去尝试各种可以缓解神经放松压力的其他疗法。每一次,咨询的几个小时间,Paul便坐在心理治疗所的长凳上等着,那些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混和着此起彼伏的怪叫声嘶喊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面卷过一遍一遍,杀伤着人的五感。
Paul不敢亲自进去陪同,或许他已经开始害怕到恐惧Ren的眼泪,他更害怕每次见到Ren哭泣时候自己的手足失措。
那些疗程连续几个月,做下来几乎都没有什么效果。
还记得一次他送Ren去做香薰的催眠疗法,他瞧见她换了病服进去;还未待到一刻钟,便看见几乎是从门里面挣脱冲出来的Ren。
后面追赶或者强制的医师Paul已觉得通通看不到,他的眼睛全部都是Ren瘦剔而无助的身体。她跑到Paul的面前,立马弯成一个曲线朝Paul的地方猛地扑了过来,半解开的病服衣领因为狂奔将里面惨白到发青的肩膀以下整个暴露了出来,大面大面的肌肤晃的叫人心惊。她跑的太急,几乎是以冲刺的趋势撞进了Paul的怀里。
眼前的Ren用一种呜咽的方式发出片碎言语,她死死地几乎是掐住Paul的手臂,用的力气大到惊人,就好似抱着救命稻草一般拼尽全力。
“不要……”
“我不要……”
“我要回家……”
Paul听到她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叫,她的眼泪一粒不余地全部打在了Paul的掌心,每一滴每一落,都是滚烫滚烫的。
Ren身上的一切连同言语呼吸都是近乎冰凉如死人,却唯独眼泪是滚烫滚烫的,每落下一分,都好似能烧到蒸发起来。
她的眼泪已经烧灼了Paul的手心,大半大半的,靠近的睫毛好似针刺一般一点点地从落泪的地方镶嵌下去。她还在哭嚎,在尖叫,她死死抱着Paul挽住自己的手臂,抓地铁紧生怕下一秒会逃掉。她显得太恐惧,太无助,抱着的Paul就像是溺水的人一般,抠进去的指尖已经渗了血,撕扯一片。
“不要……我不要……”
“带我回家……我要回家……”
Ren略带沙哑的声音还在哭喊,掉下眼泪依然大片而滚烫,剔弱的身体就好似下一秒马上能从自己的眼前倒下一般。她的整个身子都埋进了Paul的怀中,好似就能够这样镶嵌成连体婴儿,再不分割。
再也不会分割。
那样哭喊的Ren,那样大片大片叫人心碎的眼泪,那样每一声都好似能揉进Paul心底的抽泣……
而对于此时的Paul,除了拥抱,除了一无是处的拥抱,却再也给不了她任何东西。
听着Ren一声声的嘶喊,Paul突然觉得从心底蔓延的一片无由来的绝望,那般地真实而强烈,让他甚至想到那天念英说的话。
“麦先生,你救不了她,我也救不了,谁都救不了她……”
“若是舒颜她想这样下去,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可以救的了她,所做一切只不过无济于事。”
“除非……除非……她自己活过来……”
……
……
湮灭之下的喊叫,抽泣,时间的定点开始慢慢的旋转打开。远处还传来近乎是幽怨而悲诉的音乐声,还是那首《二十四城记》。
“她辗转几多张床
错将温柔释放
无尽过客买她的笑容
惹起有些眼光
被灿烂时代埋葬
埋藏纯真与期望
年迈少女青春翅膀
没法飞沉下去浮游在大染缸
……
……
……
有谁会怜悯她一次
珍惜她成熟得幼稚
却插上罪人旗帜
谱成人世间趣事
群众群众还向她绯言
沾污她这一个孩子
当初她信奉有个天使
生存有善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