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距光年》拉拉大人

7、第七章

　　“Paul……”
　　“Paul……”

　　似乎是因为Paul的一直走神的，眼前的Ren明显几分不满意地凑近来几步。她贴过Paul的右边脸颊靠过去，长睫毛有意无意地从他的脸边擦过，然后突然恶作剧般对着Paul耳朵吹气道：
　　“你在想什么？”

　　Paul几分苦笑般地回过神，将肩膀边的那个脑袋往自己前面的方向推开几步，认真对着Ren的脸看了一会，然后犹豫着拉起她一边的手。

　　Ren的手心有些微凉，延续在记忆里面的都是，好似一块透着凉意的布裹，缠绕进手心的纹路中。反反复复，叫人琢磨不透。

　　“Ren……”

　　“嗯？”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来Oga的时候？”

　　“噢……嗯……”
　　Paul预料之中地看着眼前人似乎有些迟疑的眼神，长长的睫毛摇曳放下来，遮住了整个眼眸。那片还能闪烁的星海，就这样被隔开在皑皑的夜幕之下，阻挡开来。

　　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情绪涌上心头，Paul看着Ren疑惑不定的表情，感觉自己有一种从失落之中融进温暖的心境。伸出手，认真抵了抵眼前人的额头，然后似乎释放一般地开口道：
　　“傻瓜。”

　　第一次，第一次同Ren来Oga的时候。
　　那又是好久好久，或者太久太久。当与Ren有的一切作为固定记忆储存下来的时候，那些能够倾斜出来温暖的成分因子，总能存在于某个特定的时刻，地点；然后勾起回忆。

　　当另一个当事人已经将一切东西抛至脑后的，Paul只觉得自己好似乞求不到玩具的孩子，总是能与过去沦陷进一体，只余苦苦哭啼哀求。

　　第一次同Ren来Oga的时候，是2006年。
　　Paul能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Ren才作为业余填词人进公司不久。

　　一直以来，Paul对Ren的第一印象或者就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倔强的女孩子。表面上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可是坚持的事情一定十头牛拉不回来，拼尽全力要撑到底。

　　业余填词人不比伟文，戚痕那种专业的，或者一月都没有作品，或者交了十篇作品会被退回去五篇，剩下的作品更是等着时机配上曲。很多时候，都进了公司的歌词存库，或者隔个半年一年才被想起来用。

　　就是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真正专业作词人的作品，也难免有被退稿或者改稿的几率，何况是当时才刚进公司根本没有经验的Ren。

　　记得那时候，她的稿件是所有填词人打回去过最多次的。或者是因为自己专门经手她比较严格的缘故，很多时候，就算改了一次两次再交上来，Paul也只是随便扫一眼，然后说‘不行’。

　　换做旁人肯定作罢，但是Ren偏偏与旁人不同，词稿打回去的会一遍一遍地改过来重新交上来。记得有一次，一篇词稿已经被修改到第七次，Ren交上来的时候，Paul还是皱着眉头扫一眼道：
　　“不行。”

　　Paul的话音刚落，就看到眼前的Ren好似泄掉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奄了一般，整双大眼睛纠成一团，通通皱了起来。Paul心中觉得几分好笑，也不去点明，只看着她揣着手上的词稿，然后不乐意地走出门去。

　　到了门口，Paul还似乎几分关注般地去扫了一眼Ren垂下来的背影，心中缓缓地涌上一种怜惜之中甚至觉得可爱的感觉。

　　就那样，那天下午的Paul对着桌子上厚厚的一叠文件，却看不进去一个字。耳朵里，眼中，心底……都在关注于门口那个一直晃来晃去的小小的身影。

　　从门缝漏出的缝隙看过去，那个穿着浅色线衣的Ren，从自己办公室的门口荡悠着一遍又一遍，脚步声‘哒哒哒’踩了一次又一次。

　　手中的文件已经不自由地放了下来，Paul觉得自己整个心眼都提着，关注着门口那个细碎的脚步声。

　　听着她似乎是沮丧地跺着地面，听着她踩过来一圈一圈踢踏脚步声，听着她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一遍再一遍……

　　第一次，心底被放进去了一个叫Ren的女孩，整个心里面装满的都是她。
　　她沮丧的模样，跺脚时候的委屈，皱起眼睛时候的郁闷……还有听着自己说‘不行’时候的烦恼。

　　如果那时候……如果那时候就能发现……

　　最后，门口一直转悠着的Ren终于在又一次踌躇之后，突然鼓起勇气连门都没敲，就一下子冲进去Paul的办公室。

　　Paul似乎是预料到她如此一般，只是不动声色地假装看文件，等着她接下来的反应。眼前的Ren迈着大步，一鼓作气走到Paul的办公桌旁边，将手中的词稿突然狠狠地往桌子上面一拍。

　　似乎是声响有些大，Paul随即皱起眉头抬眼看她。只可惜，眼前的Ren在那一鼓作气的拍桌动作之后，原本被气鼓鼓的脸又瘪了下来。
　　Paul见到她用力眨了眨那两扇睫毛之后，然后小声地委屈道：
　　“大哥，你觉得我的词稿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呀？”

　　整张脸被纠成了皱巴巴的模样，脸颊上面的肉鼓作一团，粉嫩嫩的，倒是看着让人想要心动上前捏一捏。Paul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到Ren破功一般，终于觉得心底舒畅，不由得连嘴角都上扬了。

　　隔好久，他才轻咳一下，喊着眼前人的名字道：
　　“Ren……”

　　“嗯？”

　　“六点了，一起去吃饭吧。”

　　那天，Paul带Ren去的地方就是Oga，当时正好是公司下面新开的意式餐厅。这座城市的意式餐厅倒是不少，只是很少会有像Oga这样子从装上大面视窗玻璃的。坐在餐厅里面往外面视野望出去的时候，会觉得整个视线悬接将视景放的宽阔，明亮。这样子吃饭的环境，倒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带着一起来的Ren，似乎是第一次去到如此正式的餐厅，从大门口进来的一路上都探着脑袋好奇地上下打量。

　　随着侍应一路走进去，Ren的目光还收不下来。做到选定的位置上面，又开始摆弄桌角的蜡烛架，位置牌甚至牙签盒都要摸一摸。一路动手肘的时候，似乎不小心撞掉了东西，然后又咕噜噜地爬到桌底捡起来。抬眼的时候，还眯着眼睛对看着自己皱眉的Paul甜甜一笑。

　　整片眼睫毛在吊灯的光束下凝成一个上翘的弧度，将整张脸的笑意都摆放的恰到好处，让本来想要说她几句的Paul都没有忍心开口。

　　还不容易待到眼前的Ren再次坐定之后，整个人又开始在身上口袋不断地翻东西，翻来覆去半天终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支小铅笔头。捏在白嫩小巧的指尖上面，倒也让人看着觉得讨厌不起来。

　　Paul在心底笑了一圈，最后扮作严肃地同Ren开玩笑道：
　　“这家餐厅提供擦嘴的都是热湿巾，你拿着铅笔出来，一会吃饭的时候可没有纸巾给你用来写歌词。若是真的来了灵感，恐怕只能把他们的桌布截下来一块带回家去，不过只怕你想带，人家还不让你带。”

　　听了Paul的话，Ren那双本来就上扬的眼睛更是笑得成一整个弧度，好半天，才对自己做了个鬼脸，然后将手中的铅笔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