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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四二、人心难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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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曹植于外面回来,犹豫了一下,绕过花厅,向卞夫人房中一路走来。行至转角,忽见一个窈窕清丽的背影立于墙下。冬日阳光清冷,照在那人身上,越发的清孤,绝世独立的楚楚风姿,令人心生怜悯。
曹植被那背影吸引,慢慢踱步过去。那人听得脚步声,急急拭泪,转过头来,一双秋波含烟笼翠,脸上泪痕点点,见是曹植,眼波惊鸿一闪,似有无限愁苦。又使绢帕抹了泪,勉强开口见礼。原来此人正是甄宓,不知何故感伤。
曹植一见甄宓,心神荡漾,见佳人迎风洒泪,心中不禁由爱生怜,趋步上前,关切问道:“姐姐何故在此哭泣,是何人冲撞委屈了姐姐?告之子建,必为你出气!”
曹植与甄宓相对而立,近在咫尺,心中倾慕己久的佳人清泪点点,看得曹植心中怜香惜玉之意顿起。想着无论是谁欺负了她,自己都定会为她出头。
甄宓拭了泪,勉强笑道:“甄氏自夫人房中出来,见院中草木雕零,触景生情,想起旧事,不由得感伤。无关他人,多谢公子关怀。”言罢,侧过头去不语。
曹植一时言塞,平日里只见甄宓温言笑语,从不曾见其如此失态,原来美人心中也是易善感动情的,自那日家宴中曹操宣布甄宓许配给曹丕后,曹植明白事无挽回的余地,加上遇到了崔钰,暂时把甄宓忘在了脑后,如今二人独处,甄宓如此形状,突然令曹植又沉迷于这一段情思之中。
望甄宓婆娑泪眼,我见犹怜的风姿,忍不住伸出手想去为其拭泪,又停在了空中,神思黯淡,颓然长叹道:“莫要多想,姐姐不日将嫁于我阿兄,如你所愿,亦是好归宿了。”
甄宓听闻,反而越发热泪滚滚,居然小声抽泣起来。
曹植惊愕,不知自己说错了哪句,这句最中规中矩的话,难道是说错了?娘亲不是说过,甄宓属意于曹丕么?难道其中另有隐情?似是有一道曙光照进来,心头隐隐狂喜,小心翼翼地问道:“莫非姐姐不愿嫁我阿兄?”
甄宓欲言又止。曹植委婉劝导:“姐姐但说无妨,或许子建能帮上一二。”
甄宓见曹植一脸关切,心中颇为感动,也正是满腹愁思无人说,便叹道:“并非不愿,大人指婚,甄宓并无异意,只是你阿兄心中之人,未必是我。”
曹植心中突然洞明,果然曹丕拖着不娶另有隐情。众人皆道曹丕有情有义,不欲为了女人而伤兄弟之情。自己听闻曹丕延婚的消息时,还将信将疑。这几年曹丕光芒压制了所有兄弟,自己小时备受宠爱的情况渐渐改变,一切皆因曹丕而起,便与曹丕渐渐生分。二人感情似乎并未达到如此深厚的地步。如今听甄宓一言,心中顿时明了,原来曹丕拖着不娶是因为不愿娶,以曹丕一贯虚情假义作派来看,兄弟之情,不如曹丕心中另有其人这个说法,更令曹植信服。
似是窥见了天大的秘密,曹植当下按捺住心中激动,缓缓问道:“姐姐所指何人,我阿兄心中,难道另有其人?”
甄宓幽怨地看了曹植一眼,口中似是而非地答道:“同是千里投靠而来,怎奈错了姻缘。”
曹植脑中电光火石,明白了甄宓所指,刹时间所有事情串了起来,曹丕六年前见过陈世兰,而今特说服曹操将其接来府中,二人在相会那日似乎情意相通,而今曹丕拖延不娶。心中沉思着,这一切似是说的通。
正沉吟间,甄宓一礼道:“多谢公子关怀,出来久了,妾身先走一步。”
曹植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最终点点头,似笑非笑道:“以后有什么想不开的,姐姐尽可对子建讲,这个府里,恐怕只是子建最关心姐姐了。”
甄宓听得曹植口中轻浮,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一笑便离开了。
曹植站在原地不动,望甄宓翩然而去,又陷入深思之中。
远远的曹宪过来,看到曹植走神发楞,存心要吓他一吓,便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正欲拍他,忽听得曹植口中喃喃道:“我还道你刀枪不入,原来竟也有命门……”口中呵呵轻笑起来。
曹宪听的一楞,听得曹植笑的甚是古怪,皱起眉头,轻咳一声道:“子建,你在此做甚?”
曹植唬了一大跳,急转头回望,见是曹宪,知她平日与曹丕交好,立刻脸上挂出和煦的温笑来:“原来是二姐,悄悄走到我身后吓唬人。二姐可是去看娘,我等一同去吧。”
曹宪微微一笑,知他心中必是有事,也不说破,便同去卞夫人房中。
第二日曹植邀了丁仪去尚香居饮酒,酒过三巡,那丁仪心中亦存着与崔钰的婚事,这几日那位凶悍泼辣的舅母折磨的丁仪寝食难安,日日来家中逼问。丁仪这一边被逼甚紧,那一边却不欲在曹植面前表露的过于急躁,只得一点点地试探。
曹植自丁仪上次表白忠心后,早已经视丁仪为自己人,今日找他,心中己有计较,酒过三巡,便似是烦闷地聊起近来之事。
近日曹丕从北地来了一个故人,甚得曹操欢喜,三人经常在曹操书房中盘桓密谈甚久,曹植越发感觉自己被曹操排斥在核心之外,心中慌乱,欲得父亲欢心,却苦于不得良计,左思右想,不知该如何是好。
丁仪叹道:“你这个兄长……,”言罢无语。
曹植捏着酒杯等着下文呢,见半天没动静,斜睨着眼看着丁仪责怪道:“正礼怎得吞吐起来,我本就愁闷,等着向你讨主意呢。”
丁仪摇头苦笑道:“子建不是不知,你兄长在曹大人心中份量甚重,我劝你莫要强与之争锋,怕到来要吃苦头的。”
曹植发狠地将酒杯掼在案几上,口中忿忿道:“好歹我也是曹家的三公子,他能奈我何?就算眼下他得了父亲的欢心,以后日子长着,且走着瞧。”
丁仪见曹植被激,发起狠来,心中甚喜,仔细揣摩着曹植心思,神色凝重道:“你长兄曹丕最大的特点是善于藏拙,喜怒不动声色,且善于收买人心。子建你可就正好与之相反,神思傲物,文采斐然,放眼天下,无人能超越,乃是千古奇才是也!”
曹植听他分析,颜面上略有得色,丁仪观其形容,又继续说道“然而子建带兵打仗就不如你阿兄在行,况且你阿兄为长,曹大人凡事多找其商量,也在情理之中。”
曹植听他捧一下再打一下,心头不耐烦,打断道:“这个道理我也知晓,你且出些主意来是正经。”
丁仪轻呷一口酒,笑道“子建不必心急,我听家父说过,曹大人对你甚是看重,曾说过,诸子之中,三子最可立事。可见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曹植哼笑着,抬眼望街外来来往往的人,丁仪的话,说到他心坎中去了。忽而开口问道:“你那美人表妹崔钰近来如何?”
丁仪轻咳一声,转过脸去,苦笑道:“我那妹子,近日可喜事近了。”
曹植哦然挑眉,问道:“真有人上门提亲?”
丁仪点头道:“太守郭槐夫人与我们舅母交好,欲上门为其独子郭同说亲。”
曹植冷下脸来,上次二人密谋,自己求娶崔钰联姻,便可得了名士崔琰、丁冲两大世族的支持,为自己的政治资本加些筹码,不想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丁仪见曹植面上冷色,心中有了把握,又笑道:“我舅母虽欲做主许配钰儿与那郭同,怎奈我那痴心的表妹,却一心恋着另一个人。”
曹植转过头来望丁仪,目光玩味。丁仪又继续笑道:“钰儿虽被软禁在家,却情根深种,只待子建上门提亲了。”
曹植仰天哈哈大笑三声,手拍丁仪肩膀,点头道:“正礼果真处处为我着想,我己向母亲禀明了此事,还请转告钰儿,在家好生等着我上门来提亲。”
丁仪大喜,举杯道:“如此,我先恭喜二位了!”
曹植亦笑道:“正礼为我做得如此大媒,既得佳人,又得靠山,我也有一厚礼相送。”
丁仪不想曹植说出这一句话来,笑道:“丁某既是子建的人,必当凡事为子建着想,子建来日富贵,提拔了丁某便是,何必费心立刻送还大礼。”
曹植得意地笑道:“你既为我的人,自然有便宜需你先得,如果你做了我曹家的女婿,我们岂不更加亲厚?”
丁仪听闻,神色黯然道:“子建莫要取笑了,前番求娶你姐尚不可得,曹大人焉会再转了性,将女嫁我。”
曹植冷笑道:“事在人为,你只需按我的话照做便是,我家中,还放着一个神仙妹妹呢。这一个,想来家父是舍得嫁的。”
丁仪摸不着头脑,不解地看向曹植。曹植嘴上呵呵地笑着,心中甚是快意,此乃一箭双雕之计,自己定要促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