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白衣剑少]流年》marsa

10、第 10 章

　　他不断的陨落，仿佛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停过。
　　“飞起来。”一个声音在黑暗中低语。然而白衣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好继续坠落。
　　“好好抱着，别摔着他。掉到地上，他会受伤的。”白衣忽然记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那个家里抱着柔软得仿佛没有骨头般的小弟弟，母亲一脸严肃的对他说。
　　“不会的。这只是一场梦。”他喃喃自语，却仍在不断的下坠。
　　不知道自己究竟离地面有多远，四周都是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但白衣可以感觉自己掉落的速度有多快，那种永无止尽的感觉纠缠着他，让他觉得恐惧和绝望。即使明白这只是一场噩梦，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能在何时醒来。
　　“飞起来，不然等摔到地面你就死了。”
　　“我不知道怎么飞。”白衣说：“我不知道……”
　　“你试过了吗？就像一阵风。”
　　声音刚开始的时候高亢而尖细，到了最后一句却又变得沉稳而有力。白衣环顾四周，想找出声音是从哪里来。他什么也没发现，但低头向下看的时候，却看见了险峻的峰峦和金色的大漠。大地像块高低不平却又五颜六色的厚石板，用令人晕眩的速度迎面向他袭来。
　　白衣想尖叫，想哭，可是却又不敢。
　　绝对不惹麻烦，绝对不引起问题。
　　即使他只是个被困在噩梦中的孩子，他也牢记着一个人生存的法则。
　　没有父亲，没有母亲，他只是一个人。
　　他很清楚。
　　“你可以靠你自己。不要哭，飞起来。”
　　“可是我在往下掉。”
　　“一开始都是这样。”声音如同暗夜的流水，让人感到寒冷彻骨。“看着下面。”
　　“我怕……”
　　“看着下面！”
　　白衣往下看，觉得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般。地面越来越近，世界都摊在下头，每个事物都清晰无比。宛如汪洋般的青色草原涟漪阵阵，连绵的小山峦在风中飒飒做响，金色的沙丘波澜起伏，其中点点绿洲仿佛镶嵌其中的宝石。无边无际的大地之中，独有一峰突兀伫立。挺拔险峻，如同一柄利剑，穿云拨雾，等待着他的坠落。峰顶上那个越来越近的白色人影，却仿佛神祗一般，在云间垂眼人世。“昂首千丘远，啸傲风间。”他突然想起师尊的名讳诗意。
　　仿佛发觉了白衣的存在，风之痕突然停止俯瞰。他抬起头，定定的回望着白衣的所在。风从他身旁呼啸而过，扬起他的衣袂。白色的衣带在空中漫漫飞舞，桀骜不驯却又睥睨天地。
　　不敢多看，白衣将目光移了开去，看到半山一处平台上那个熟悉的小木屋。石地被阳光晒得发亮，暗纵提着比他还要大的夜叉剑在屋外劈柴。大概是因为从没做过粗活的缘故，不懂自如控制力道的他很容易把木柴打得横飞出去。暗纵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嘴型也飞快的开合。白衣仿佛听到他又尖又飙大叫着“可恶”的独特声音。这么反复折腾了几次之后，暗纵便站在原地再也没动，只是偏着头，看着木屋的墙壁。
　　白衣仔细看着暗纵那被弄成鸟窝长发下只露出一半的小脸。细细的贝齿如小兽般死死咬着下唇，嘴角用力的抿着。好半天，暗纵艳红的小嘴带着些微悲戚的角度做出了一个口型：“皇兄。”白衣看不到黑衣的眼睛，却无由来的觉得自己的眼眶灼灼发热。
　　“现在你知道了吧？”声音变成了一道冷冽的青芒，像鸟儿般在他周身飞舞。“你该做出选择了。若是不飞，就只能摔死。”
　　“害怕的时候会有勇气吗？”白衣听见自己低微的声音这么说。
　　“身为一个剑者，需要面临各种挑战的勇气。即使会死，也要轰轰烈烈的直接面对，改变他，超越自我。”这次听清楚了，是师尊的声音。“你可领略到何为风的速度？”
　　白衣似懂非懂的伸出了手臂。张开五指，一把青泠泠的薄剑立时出现在他手中。长剑自己在空中飞了起来，连带的，将白衣带往高处。开始是长剑借力于他，渐渐白衣脱去恐惧，将心沉浸在风中，体会着天地的脉搏。天顶苍穹豁然开朗，看不见的风围绕在白衣的周身，世界变得越来越小。
　　“我明白了。”白衣开心的叫道。
　　“就是这样。”长剑突然脱手而去，自行在空中打了个转，对着白衣冲了过来。白衣竭力在空中摇摆不定的躲闪着攻击，却仍被剑尖刺中了额头。一阵尖锐却又冰冷的刺痛令他叫了出来：“你在做什么？”
　　长剑再次发出了邪异的青光，然后在他身前直劈而下。仿佛蒙眼的黑布被划破一般，白衣看到周身景色一变：一个小童正站在他身前，手上还拿着一块湿布。
　　他没见过他，从没见过。但小童身后的景物他却认识。
　　白衣忽然明白自己还是呆在孤独峰半山的那个小屋子里，躺在平日休息的木床上。小童瞪了他半晌，然后转身就向外跑。他狠狠的撞到了桌子上，桌上的笔架轰然倒了下去。“他醒了，他醒了！”白衣听到他冲外大喊。
　　白衣摸摸梦中额头被刺的地方，觉得还有些火辣刺痛的感觉，但额头上没有伤痕，没有流血也没有伤口。他觉得虚弱又晕眩，试着想下床，却动弹不得。
　　门外秋光明媚，和梦中一样，是难得的大太阳。暗纵正站在门外的石地上，手里拿着笨重的夜叉剑拼命挥舞。风之痕如松般挺拔的站在他身前，一脸严肃的指点着剑术。听到小童的呼喊，暗纵立时丢下了夜叉剑，三步并两步的冲了进来。一双碧绿的眼睛像是闪亮的太阳般直直看进白衣心里。屋子里有些阴暗，可黑衣周身却仿佛有火烧一般灼灼生辉，白玉般的长耳在乌发的映衬下更是闪闪发亮。看着他精力充沛的样子，白衣突然心中莫名莞尔，之后竟然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究竟为什么发笑，他不知道，可是无法停止。
　　风之痕没有进来，他仍站在金色的阳光下，高大的白色身影却让人感到丝丝暖意。等到他将半途弃剑的暗纵抓出去继续练剑时，暗纵在床前已经对着白衣怒吼了好半天。
　　被称做剑理的小童重新走了进来，将湿布贴在白衣额头上。白衣舒服的叹了一声。但随即，他感到身侧一道熟悉的凉气透体而来。他伸出手，慢慢摸了过去。
　　那是一柄剑，薄利的剑刃在暗处流动着妖异却又熟悉的青光，而剑柄上刻着两个古篆：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