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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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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峰的冬天来得很早。立冬前象征性的下了点雨,雪就扬扬洒洒的落了下来。
小雪初晴的山景很是漂亮,但也给山上的人带来诸多的不便。因为雨雪,山路变得湿滑难走。为此,风之痕已经严禁白衣暗纵在峰顶练剑,只让他们呆在半山坪的大石台上做着例行的功课。不仅人的活动范围受到了约束,山下林子里出没的各种动物也少了起来。这让剑理在张罗饮食方面也十分的头疼。当他们连着吃了十天的咸菜馒头后,风之痕终于带来了令人欢呼的好消息:几天后,右护法会将一些过冬所用的粮食物品送上山来。
暗纵吮着一根拇指粗的棒冰,吃得很是带劲。用小舌头舔舔,咔嚓咬下一截,在嘴里滚两下后,便像吃蚕豆一样,咯崩咯崩几下咬碎就吞下肚去。他吃到酣畅处,冰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巴也不停的呵着冷气。等一整条吃完,他又在身前的树枝上掰下一根冰条继续。
“黑衣,吃太多你肚子会痛。”白衣站在暗纵身旁,见他一副馋样,又是担心又是好笑。
“不会。刚才我多吃了点肉,嚼点这个正好去去油腻。”他已经换上了右护法带来的冬衣,厚实的小棉袄裹在他身上,圆滚滚的像个小肉球。
右护法是上午来的,身后跟着一众挑夫。他不仅带来了充足的柴米油盐,新鲜的鱼肉蔬菜,为两小孩以及风之痕赶制的冬衣,还有一只香喷喷的烤全羊、两坛雪日御寒用的美酒。一时间,清净安宁的孤独峰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右护法和风之痕进了屋去,端着热茶闲说着太子少子学剑的境况。剑理指挥着搬运们小心的将各种食物归类,放到几天前早已挖好的地窖里。暗纵则好奇的拉着白衣,一下子瞅瞅箱子里的新衣服,一下子凑到被宰杀妥当、烤得金黄的全羊旁,偷偷撕下几块肉条塞进自己和兄长嘴里。他就这么每样都翻弄一道,直到看到酒坛,正要拍开坛口密封的红泥,却被白衣制止了。
“别开。”
“为什么?”
“听说,酒喝起来又苦又辣。”白衣的话有些文不对题。他从没喝过酒。原来在那大户之家,年岁还小,家里人不会让他饮酒。待得离家后,乞讨奔波,境况窘迫,又哪里有钱买杯中之物。所以这句话也不过是转移一下暗纵的注意力,让那两坛美酒可以完好的见到风之痕。
“不会啊。”暗纵含着冰条,小脑袋摇起来像拨浪鼓。“这东西,好喝得紧。入口是有点辣,但之后就会感觉妙处无穷。当初我在魔剑道见魔父右护法他们喝酒,也都这么说的。不过,他们太小气。自从那次我一口气把魔父酒窖里的酒喝了大半,就再也不让我饮酒,甚至看也不让我看一眼。”沉浸在往事中的他说得兴起,还砸吧砸吧小嘴,似乎在回味那时的琼浆玉液。
“大半有多少?”
“恩……”暗纵掰着手指算了算。“不多,大概七、八坛吧。”
白衣盯着暗纵的肚子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拉回神来。“那你一定醉得很厉害。”
“是啊。” 暗纵挠了挠他的小脑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醒来的时候,他们说我已经睡了三天。”
“你一定把魔皇给吓坏了。”白衣想到暗纵被发现醉倒在酒窖里的情形,不禁有些同情当时在场的人。
“吓坏?没可能。”暗纵不知想起了什么,哼了一声,撅起嘴巴道:“又不是酒品不好,乱发酒疯。不过是……”他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咕哝成几声鼻音,模糊不清。
白衣心里一阵好奇,听暗纵的说辞,似乎那场醉酒的后遗症并不仅仅是酣睡三日。他看着将精神和力气全部又放到冰棍上的暗纵,暗中却在描画醉酒后的黑衣会是个什么样子。兄弟两就这样一个心思单纯卖力的吃着,一个不动声色的站在一边看着,直到剑理处理完了一摊子杂事,怕他们在风里冻着了,赶过来招呼他们进屋去。
“主人,太子,这里风大,还是先进屋去吧。”
“不要。这风吹来正好。”
暗纵的回答明显没经大脑。初冬的山风虽然不能滴水成冰,但刮在脸上却也冷得生疼。
剑理知道黑衣与他不对盘,一双求援的眼睛忙投向了白衣。白衣心领神会,他道:“剑理,你刚才有进去奉茶,可听到师尊和右护法在谈什么?”
剑理一怔,随即明了的垂下眼角,以一种谦恭有礼的正经态度道:“刚才剑理进去时并没听得仔细,只是隐约听得右护法说,太子自幼顽劣,又好蛮力,还须风之痕你多多费心调教。”他学着右护法的口音说着,语音语调竟分毫不差,惟妙惟肖。只是他掐头去尾,巧妙的把右护法恭维风之痕的客套话,说得好象背着暗纵向风之痕打小报告一般。
白衣眼尖的发现剑理嘴边几道欲盖弥彰的笑纹,然后看着暗纵愤然将手中半截冰棍摔在地上。
“可恶!竟然在背后说人坏话!”
暗纵拔脚就要向屋内冲,却被白衣一把拉住。还没来得及说话,白衣感到身后扬起一阵劲风,然后一个浑厚霸气的声音笑道:“黑衣,你又在发谁的脾气?过来,让为父好好瞧瞧。”
诛天显然匆匆而来,身上脸上满是风尘。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暗纵了,忙碌却安静的魔剑道令他觉得舒服却寂寞,挂念儿子的心也一天比一天强烈。风之痕遗世独立的性格他十分的了解:对于莫名的打扰,即使是出于亲情,也令他不喜。当初这位好友答应传授黑衣魔流剑法,不过是出于一时愧疚。虽然风之痕是个信诺之人,但在诛天看来,任何信诺都有一个底限,超出底限,信诺也不过是一句空谈。谨慎的习惯让这位原本就忙得不可开交的上位者压抑了对爱子的思念,直到冬日将近,才寻了一个机会上得山来。
虽然对魔父当初强行送他上孤独峰的举动不太满意,但小孩心性的暗纵内心深处倒也十分想念远在魔剑道的父亲。暗纵没再闹别扭,乖乖走上前去。只是之前的闷气还未消停,仍是黑着一张脸。
诛天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很好,看起来有本皇的架势。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胡闹。”
诛天此话一出,站在一旁的白衣剑理同时心中暗道不妙。果然,一句胡闹立时把暗纵那根仍梗在心中、“自幼顽劣”的刺给挑了起来。他将诛天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把打下,狠狠的瞪了父亲一眼,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飞一般的跑进他自己的屋子,哐当一声,把门给用力关上。
完全不明白为何被莫名厌恶的诛天呆呆的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不孝子!竟然这样对待远道而来的老爹!诛天想骂人,却又拉不下脸面。眼角余光看到了一旁站着的白衣,又看到了白衣身后仆从装扮的剑理,忍不住“咦”了一声。
“参见魔皇。”两人见诛天注意到他们,忙一齐行礼。
“白衣?”诛天叫第一声的时候,明显带着些微的试探,毕竟白衣从入魔剑道到上孤独峰,他只是在暗纵遇刺时见过一面。但当他仔细看过白衣的面容后,几乎就肯定了眼前的清秀少年正是当时他一时意起收的人族义子。“白衣,孤独峰的生活如何?很辛苦吧。”诛天不知为何,忽然与白衣拉起家常。
“尚好。”白衣不明所以,但却心平气和的答道。
“黑衣性格倔强又十分任性,你们兄弟二人在孤独峰要注意相互照顾。”
白衣迟疑了一下,不动声色道:“皇弟天赋异秉,常人难极。”
诛天意味深长的看着白衣,却忽然对剑理道:“你怎么也上孤独峰来了?难道风之痕要放弃剑道再入红尘吗?”
剑理恭敬施礼道:“启禀魔皇,剑理现在的主人是白衣剑少。”
诛天一楞,然后却哈哈一笑,道:“这样说来,你岂不也成了我魔剑道的人?”
剑理低着头,却不应声。诛天也不再理他,转头对白衣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能让异端承认的人,才是真正配得上我魔剑道少子之名。”
诛天的话暗藏玄机。白衣听后心中一震,之前一些想不通之事,似乎有些明白了。他正待再仔细琢磨一番,却不想诛天的到来已惊动了屋子里的人。右护法迎了出来,而他身后的风之痕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发呆的白衣。
“好友,自枪剑之争后,我已经近百年没踏上你这孤独峰了。”
“王朝攻掠,诛天,你分身乏术。”
“真是想念当初自由的日子。你我很久未再较量,不知你的风之痕与魔流剑比较,孰高孰低。”
“不如就由你的狂魔枪来见证吧。”
两人言语中虽针锋相对,但谁也没有动手的意图。对视良久,诛天仰天长笑,率先走进屋子。
“主人。”剑理在白衣身后轻轻叫道。
白衣看着风之痕诛天联袂而行的背影,转头却瞧见剑理眼中的担心。他心里一动,联想到诛天的话,难道这小童也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