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白衣剑少]流年》marsa

23、第 23 章

　　平顶的屋子一间挨着一间，狭窄的街道上店铺林立，鳞次栉比，到处都是各种琳琅满目的土特产品。色彩绚丽的织锦地毯，精美锋利的小型刀具，造型独特的金银铜器，柔软厚实的上等毛皮，还有那咩咩乱叫成群待宰的牛羊……炙热的日光下，集市里万头攒动，人流如织，异香扑鼻，闹声喧天。白衣在纵横交错毫无半点规律可循的街巷市场中走了半天，汗然发现，莫说是要找人，就连他自己也已迷失其中，分不清方向。
　　泥城虽然只是西疆王朝的一个边镇，但因为泑泽的缘故，附近荒漠中的游牧部落都会在水草丰盛之时聚集此地，于是逐渐演化成集市。而近数年间，西疆王朝与魔剑道交锋不断，王国境内战火绵延，只有这极西的边境尚存留一丝安宁，于是受战火之苦，不得不背井离乡的流民们，还有那些躲避战乱的西疆贵族们也纷纷涌入此地，泥城集市的规模不断扩大，渐渐现出一种畸形的繁荣，也成了西漠一处有名的去处。
　　难道刚才那丝微妙的感应是他一时的错觉？白衣有些感怀自己的莫名冲动，在人流中站得半晌，正在头痛之际，却见一群穿得花花绿绿色彩鲜艳的西漠少女成群结伴笑嘻嘻的从转角处走了过来。她们穿着长袍大袖，满身缀着环佩，小巧鲜艳的呢帽下，黝黑的长发结成无数的小辫，流水般的垂在肩上。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辫子最长、眼睛最大的少女。看见白衣独自站在路中，白发蓝眸，一身华贵的银线纱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孤高俊秀与众不同的高贵气质，偏偏却又面露迷茫，她明显的呆了一下，然后笑着离队走了过去。她的伙伴们瞧见了，吃吃的笑了起来，也一齐拥上，围在白衣身旁，像小鸟般吱吱喳喳的说着话。有的竟还伸出手，作势要摸白衣的衣服和身后的剑袋。
　　白衣十岁被带上孤独峰，十六岁回到魔剑道，六年间除了师尊皇弟以及剑理外，所见之人屈指可数。而这两年来，他除了偶尔回孤独峰小住，大部分时间都随着魔剑道的大军在西漠境内东征西讨，所见所闻亦全是破坏与杀戮。即使任务完成之余，和剑理两人在西漠境内四处游走开拓眼界，也只是专寻那些偏僻少人之地，哪里曾在如此繁华的集市见过如此旖旎的阵仗。
　　好在他生性沉稳，此时倒也不太慌张。只见他一双蓝眸冷冷的环视周身，冰冷决绝的杀气立即随势生出。他长年修习风之痕，原本就气息冰冷，不甚与人亲近，加上下山数年，杀伐气重，周身气势更是凌厉非凡常人难抵。还在嬉笑的少女们立有所感，一声惊呼退了开去，心中均是疑惑，这位看似温文丰神如玉的公子，怎么突然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惧。就在她们迟疑之时，眼前忽然一花，那人竟如鬼魅般不见踪影。
　　白衣站在一家店铺的布幔之后，看着那群少女们在一阵纷乱之后，重又走回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之后，偷偷的擦了擦额上的汗。正要抬脚走出之时，却听见背后有人说道：“欢迎欢迎，不知这位客官可有看中小店之物？”
　　一个身穿长袍头戴高帽的胖子正笑咪咪的看着白衣，满脸肥肉肉浪滚滚。他的眼睛盯着白衣那身精致的战袍，只是瞧到衣服上层层织就的银线以及装饰用的无瑕玉玦，他便知道眼前这个容貌俊秀的少年人，出身一定非富即贵。
　　白衣看了他一眼，手一扬，一锭银子便抛了过去。“喜来客栈，怎么走？”他的声音并没有随着年月的增长而有丝毫改变，依然是十分的低沉，但比起少年时却多了几分威严。
　　胖子明显一楞，没想到这看似冷漠不谙世事的少年贵公子，行事却是如此世故。他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银子，脸上却是不露声色的笑道：“喜来客栈？这位小爷，您说的是城东最大的那家吧？小的这就带你去。”
　　白衣也不答话，任由对方带着他左拐右弯的穿出集市，来到一家门口系满了驼马的客栈之前。
　　“金掌柜的，来客人了！”
　　胖子走到门口喊了一声，一个穿着大红布裙，精明干练的中年妇人应声走出来，道：“王胖子，怎么是你？竟然有空给我带客人，真少见啊！”她高鼻深目，一看便知带着几分西漠边境游牧民族的血统。妙目一转，她看到了王胖子身后的白衣，顿时一呆，似乎被这白衣公子周身那清贵无伦却又峰锐暗藏的气质的给震住了。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正要上前招呼，没想到身后窜出个人来。
　　“主人，迟了半天才到，路上没出什么事吧？”仆从打扮的少年手脚麻利的替白衣解下背在身后的剑匣，神情欢快的说道：“剑理已经准备好了房间，主人可以先行歇息。”
　　女掌柜一眼认出，那少年仆从正是两日前来投店的客人。当时这粗衣布服的孩子，出手就用一片金叶子定了十天最好的上房。客栈里的人都在猜测这名叫剑理的少年的来路，没想到他是在此等候他的主人。
　　“呐，金掌柜，”看着那主仆二人进去的背影，一旁的王胖子忽然压低了声音，站在女掌柜身边问道：“你看得出那两个少年人的来路吗？”
　　女掌柜诧异的看了王胖子一眼，心想，这看似平素啥都不关心的家伙，今天怎么突然八卦起来了？
　　王胖子似乎看穿了女掌柜的疑惑，嘿嘿一笑，然后神神秘秘对她说道：“你不知道，那位白衣的公子可是有功夫的！我见他嗖的一下，就从街心飞到了路边。而且你看到他那衣服下摆上的污渍没？如果我没看错，那可能是血迹。”他得意的看了女掌柜两眼，买弄似的说道：“照我老王的眼光看来，那白衣公子如果不是西疆王朝的逃难皇子，也一定是来头不小的贵族之裔。”
　　见到女掌柜柳眉一挑，黑琉璃似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王胖子更是精神一振，继续八卦道：“不过他背后背的那东西，冷森森的，邪气得紧，说不定也许是魔剑道的那些恶人。而且那头白发，还有那双蓝眼，也不像是西疆王朝的血脉，倒像是……倒像是……”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女掌柜那风韵十足的面容。
　　“倒像是什么？”女掌柜拂了拂额上的散发，嫣然一笑道。
　　王胖子全身肥肉一抖，突然有些魂色授与，又有些鬼迷心窍似的说道：“倒像是几十年前一夜覆灭的鹫族人的血统。”
　　“是吗？”女掌柜强行压住心口的狂跳，表面上仍是漫不经心的模样。王胖子倒没注意她，他已沉浸到了自己的回忆里。
　　“二十年多前，我还在店里当伙计的时候，正好赶上十年一次的大集。当时鹫族为了躲避死亡沙漠中的风沙，恰巧把营帐迁移到了泑泽湖畔。为了企求西疆王族让他们族人进入西疆避难，传说中西漠里有着最美的天青色眼睛的鹫族公主与他的父亲一齐亲子到泥城恳请。我记得公主进城时，虽然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但那双温柔宁静的眼睛，却像天空一样清朗，西海一样深邃……”
　　那双蓝色的眼睛。女掌柜想到白衣公子冰冷却又带着几分安详的眼睛，一向沉稳的心绪也不仅有些浮动，脑中隐隐浮现出另一张记忆中温宛宁秀的脸。
　　不光是眼睛，还有那鼻子，那嘴巴，那眉目之间顾盼祥和的神情……
　　真的是很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