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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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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从脖子后直刺而下,冰冷锐利的剑气毒蛇般探出,然后他便听到脊梁骨折断数截的声音。收剑回匣的时候,合着体内莫名的兴奋,异端轻轻的颤抖着,剑身光寒如雪。
荒漠寂寂,天地无声。
风朔朔急吹,吹得人心浮动。身体笔直倒下,带着恐惧的迷离眼神,至死也未曾看清那一剑从何而来又如何而去。血如泉涌,喷溅如雨,冰冷的黄沙上迅速形成了一片恐怖的黑褐。数滴热血不慎溅到了他的脸上,炙热得几乎要烫伤他,那种湿热粘稠的恶心感觉。
白衣在芦苇从中醒来,天高云淡,鱼鸟自得,微风拂过粼粼湖面,一阵清新水气迎面扑来。他伏身感受着从泥土里传来的淡淡清凉,梦里那不断反复的阴森血腥早已远去,心中只剩一片宁静。昨夜他与异端神执行完任务分手后,荒漠之中瞬移数十里,身心俱疲。无意识的来到这片绿洲边缘,感受到这片大地的水草温柔之气,他一头倒在了厚厚的草丛中一觉到天明。
半睡半醒之间,忽然他感觉腿上某处似乎正被什么硬物戳弄。翻身坐起,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牧民打扮的西漠少年。
“他没死。”少年们惊叫着,退了开去。
“你受伤了吗?”其中一个手中拿着胡杨木枝头缠白布的少年大着胆子走近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倒在这里?”
白衣没有回答,怔怔的只是看着他,眼中有的只是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
“他一定是西疆王朝王公贵族家的少爷。”一个颇有见识的少年看见白衣那身绢丝银线织就的白色战袍,忽然兴奋的叫道。
“苏普,你又在吹牛了!王公贵族家的少爷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拿着胡杨木枝的少年翻个白眼,不以为然的说道。
“我哪有吹牛!”苏普走上前猛的推了他一下,叉着腰学着大人老气横秋的说道:“月翎,你懂什么!你们从西边来的人不知道,现在市集上传得可厉害啦,西疆王朝的王都都被魔剑道给打下来了!听说啊,国王一家还有那个国师,全都丢下王都,逃得不见踪影。”
周遭的西漠少年们都“哇”的一声惊叹。
“魔剑道是什么啊!”其中有人如此问道。
苏普得意的看了他们一眼,背手道:“魔剑道啊!”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好久才接道:“听说是个很厉害也很神秘的组织。”
“他们为什么要攻打西疆王朝?”
“好象是为了神剑。”
“神剑?那是什么?能吃吗?”
“笨,神剑就是神剑!”
“哥,这里有一窝鸟蛋!”
“有好多哦!”
“啊!这里也有!”
“哪里?我看我看。”
听见有鸟蛋可捡的少年们如鸟兽散的消失在芦苇丛中,再也没把魔剑道、西疆王朝这些遥远又陌生的东西挂在嘴边。
“你是西疆王朝的人吗?”唯一留下来的,名叫月翎的少年却蹲在了白衣旁边,摸了摸他衣袖上的银纱,认真的问道。
白衣对他莫名其妙的亲近感到有些局促,但表面上他仍是波澜不惊。
“我奶奶说西疆王朝的人都是坏蛋,不过我看你不像。”少年依旧自言自语道。他忽然看到白衣身后半露的剑匣上,立时注意力被引了过去。“这是什么?”
就在他的手快要触摸到剑匣上时,白衣闪电般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月翎又惊又痛,大叫道:“放开我!”忽然他的目光转到了白衣身上几处已经风干了的暗褐色斑点上,看了半晌,突然醒悟般惊叫道:“你是杀人者!”
白衣眉头一皱,目光一凝,虽然松开了手,但周身却猛然散发出一股凌厉之气。少年立时打了个哆嗦,后退两步,紧握着手中的木枝,满脸戒备的看着他。
“月翎!”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你跑到哪里去了?这孩子真让人操心。”骨瘦如柴的手拨开了半人高的芦苇从,一个披着面纱裹着黑袍的西漠老妪气喘吁吁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看到对持着的白衣和月翎,她没有先与少年说话,倒是惊奇的看着白衣“咦”了一声,道:“少年人,你是谁?从哪里来?”
少年猛的瞪了白衣一眼,跑到黑袍老妇身后。见老妪忙着和白衣说话没有理他,似乎有些恼怒,他猛的把手中的木枝丢向白衣,然后转身就跑。
“啊,又跑了!喂,月翎!”老妪叫了数声,见少年早已跑远,叹了口气,没再追赶。她向已经站起的白衣赔礼道:“少年人,小孩子家不懂事,你切莫怪罪。”
看着身上那点点褐红,白衣面无表情。那是他昨夜杀人之时,一时心神动摇,出剑犹豫而犯下的失误。他摇摇头,站起身来,环首四顾。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欣欣向荣充满水气的小绿洲,不想却是看见碧波万顷水天一色的壮观景色。
“由此向东行半日,便是西疆王朝的边镇泥城。向西,出了西疆边境,则是有名的死亡沙漠。你问为什么叫死亡沙漠?那沙漠里沙暴厉害得很,进去的人没人能活着出来。”
白衣坐在白色的帐篷里,喝着强塞给他的羊乳,静静听着黑袍老妇絮絮叨叨的讲话,大致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
于阗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其东水东流,注泑泽。这里是西漠最大的一处湖泊,位于西疆王朝的西部边境处,也是灌溉西漠的大部分河流的主要发源地,书中记载“广袤三百里,其中亭居,冬夏不减”。湖面宽广,飞鸟难逾,湖畔芦苇丛生胡杨处处。
这片沙漠中的巨大湖泊如同上天所赐的宝地,不仅四周方圆数百里都水草丰茂,各种各样的水禽动物也都在此繁衍生息。许多西漠部族途经此处都会在此逗留数天,安营放牧。白衣所遇见的老妇与少年便是其中一个在西漠边境流浪的小部族成员。
泥城,剑理想必已在城中等很久了。昨夜虽然头脑有些混乱,但并不算太糊涂,至少没有走错方向。白衣默默的想着。
“阿姆,哪里还来的西疆王朝!背信弃义的西疆王朝已经被魔剑道给灭了!”月翎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帐篷外,听见两人的说话便走了进来,大声反驳道。
“胡说什么!”老妪瞪了他一眼,似乎有点责怪他的莽撞。
“市集上的人都这么说,连王都都给攻破了!真是天谴!”月翎指手画脚,加油添醋的说着,似乎是他亲眼所见一般。看着黑袍老妇一脸惶恐的在胸前比着手势念念有词的样子,他哼了一声,径自坐了下来,倒了碗奶茶。
白衣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理会。月翎似乎还对白衣有些害怕与嗔怪,不时偷偷的抬眼瞄白衣两眼。不想他的阿姆走了过来,一边拉着他向外走,一边道:“小孩子知道什么,一边玩去!别打扰了客人!”
“他是什么客人啊!看他的样子,又不比我大多少!”月翎愤愤不平的叫着,但还是被老妪硬推出了帐外。
“真抱歉,这孩子自小没了爹娘,放野了心,没管教好。”黑袍老妇走回来重新坐下,欲给白衣的碗中再加些羊奶,却被白衣阻止了。白衣依旧是一副冷淡的神情,但一双蓝眸却直直的盯着眼前老妇人。他知道这老妇一见他便请他来这帐篷内,不仅仅只是为了说前面那些话。
“你……”老妪在他的眼神下欲言又止,静默良久,她终于开口道:“看公子的样貌和气质,似乎不是中原人。”停了半晌,见白衣没有反驳的意思,她又道:“公子是西漠人吗?”
白衣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黑袍老妇忽然一眨不眨的盯着白衣的面容,用一种奇怪的悲伤语调突然急速的说了几句话。白衣疑惑的听着,却完全不解其意。那不是西漠语,也不是中原话。老妪瞧见白衣的反应,表情是明显失望。
看着白衣依旧平静却有些探询的神情,她沉默半晌,斟酌之后巍巍道:“公子……和我以前认识的某个人很相似!真的非常相似!老身还以为你会是她的……”她说到一半,却被白衣制止了。
白衣忽的立身而起,白发轻衣随风而起,就像是远处高山上的白雪。他的眼睛却轻垂着,看不清喜怒。“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白衣突然开口道。他的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柄出鞘的剑,耀目却又无情。
黑袍老妇神情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白衣走出她的视线所及,再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