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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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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狗不拉屎鸟不生蛋。\"当暗纵站在孤独峰下,看到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没有鸟兽没有人烟,只有狂风掠过的景象,不禁喃喃道。
孤独峰地如其名,是座孤独的山峰。它仿佛地表上的一个标志,突兀的耸立在西漠深处,四周戈壁草原一望无际,再无他山。
\"你们两人先住在这里,明日开始随我学剑。\"风之痕将黑衣白衣带到半山的避风处停下说道。在那里,风之痕早已准备了一间简陋的小屋,作为暗纵未来几年的居所。只是没想到这次多带了一个人回来,不过好在对于两个孩子而言倒也足够。
他们在山下已用过晚餐,此时两小都脸露疲色,特别是还未习惯出远门年纪幼小的黑衣。风之痕知道,他们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白衣点头默然,而黑衣看了一眼昏暗中的小屋,绿眸一瞪,指着白衣道:\"我不要!我为什么要和他住一起!\"
风之痕眉头一皱,他从暗纵的话里明显听出了言外之意。\"他是你兄长。\"风之痕说。
\"谁说他是我兄长!\"暗纵看了一眼沉静似水的白衣,仿佛被踩到痛处,扭头怒道。\"我又没要父皇让他做我皇兄!\"
风之痕看着沉默不语的白衣,又看到态度恶劣的黑衣,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两个孩子之前在魔剑道时感情挺好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论你承认与否,白衣今后都是你的兄长。今晚你们就在这里歇息,不愿意的人可以自己找地方睡。\"风之痕心念数转,决定还是让他们兄弟之间自己解决。简单交代之后,他竟没再理会闹别扭的暗纵,转身没入风中。
暗纵不能置信的看着风之痕的背影,他那桀骜不训的脾气岂是风之痕两三句就能打发的。他不明白为什么魔父突然要收白衣为养子,不明白为什么之后魔父又将白衣和他一起送来孤独峰。虽然他并不讨厌白衣,甚至在此之前他也有提出把白衣留在魔剑道的要求,但诛天的行动实在诡异得超乎了他的想象。
\"太子切勿动气,魔皇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你。\"临走前,右护法的话仍在暗纵耳边回想。因为我!但是为什么魔父当初却不答应我的要求!
觉得自己被戏耍的怨气还没来得及出,他就被诛天快速打包送到了孤独峰。更可气的是,由乞丐变皇兄的白衣自那晚之后,对他的态度完全变了。白衣虽然态度恭敬的叫暗纵太子,但那种平静无波表情下他所表现出的疏冷和谨慎,却让黑衣暴躁得想将他暴打一顿。想到这里,暗纵更是觉得怒上眉山。
\"喂,你刚才怎么不说话?\"他认为白衣应该对自己做点解释,或者对自己有着某种情绪表现,但白衣却看了他一眼,迅速的又把眼神转开了。\"你是聋子还是哑巴?说话!\"暗纵觉得自己真的生气了,他的声音变得尖了起来,尾音也上扬得更明显了,可这样听起来反而有种向白衣撒娇的味道。
白衣一双清冷的蓝眸猛然抬起,深深的看进了暗纵眼里。在孤独峰的黑暗中,白衣的眼睛里有种晦暗不明的东西流转着。黑衣看到那眼睛里的暗蓝波光好象在对自己诉说着什么,却又抓不住重点。
你想说什么?他正想开口问,不料一阵山风吹来,令他猝然不及的打了个喷嚏。
仿佛心灵感应,白衣柔声开口道:\"这里风大,先进去吧。\"他低头瞑目,转身走进了小屋。
屋内昏黄的光线闪了下,灯火被点燃了。暗纵站在门外,却迟疑着不想进去。他看见那个白色的身影在屋子里忙碌着什么,让人想要靠近,却又十分遥远。
\"你不进来吗?\"白衣在屋内呆了会儿,见黑衣仍在外面,自己又走了出来。
\"我......与你无关!难道本太子连站在这里吹风的自由都没有了吗?\"暗纵话刚说完,一个喷嚏又打了出来。但他却不肯示弱,绿眸狠狠的瞪着那个被染上昏黄的模糊人影。温柔却又疏离的白衣让他发不出火,但那股子闷气却又憋在心里难受。
轻微的叹息被呼啸的山风瞬间吞噬。\"我知道了。\"白衣淡然的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走到屋外,在距离暗纵的黑暗处坐了下来。
暗纵被白衣的行为搞得糊涂了,他下意识的追问道:\"你干吗?\"
\"吹山风。\"黑夜里,黑衣看不清白衣的举动,只有声音传了过来。
\"谁要你来这里吹山风!\"暗纵赌气的大声道。
黑暗的山峰上一片空无,猛烈冰寒的风在山间石壁、嶙嶙乱石之间发出刺耳的呼啸。在风中站得久了,黑衣忍不住活动了一下手脚。高山的夜晚甚是寒冷,他情不自禁的向白衣走近几步。白衣没有反应,黑衣则清楚的看到了他挺直的侧影。银色的长发在昏暗中飞舞,端丽的脸白得不带一点杂色。鼓动的衣袂,飞扬的发带。少年虽然坐在黑暗中,周身却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微光,随时可能穿越虚空临风而去。
暗纵看得害怕,忍不住出声道:\"喂,你进去吧,会被风吹跑的。\"
白衣回过头来,暗纵看到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却清冷的微笑,仿佛在看着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听见没有!本太子叫你进去!\" 看到微笑的瞬间,暗纵的心仿佛被针猛然扎到一般。他忍耐不住冲了上去,一把抓住白衣的手,触及之处已是冰冷如铁。\"你的手都这么冷了,你会被冻死的。\"
白衣将手抽了出来,转开头,却又保持了凝目远眺的样子。他用那同样柔和却冷淡的声音低声道:\"你进去吧。\"
暗纵呆呆的看着白衣,只觉得一股火突然从内心深处一路向上,烧到了他的脑子里。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从来没有人这样逼他!他的眼眸瞬间由翠绿变成了墨绿,白玉般的尖耳也笔直的立起,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哇\"的大叫一声,他猛然跳到白衣背上,以一种奇异的尖软的哭音叫道:\"可恶!臭白衣!我叫你进去,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你们这是做什么!\"不放心两小的风之痕偷偷折返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白衣被压倒在地,暗纵则欺在白衣胡乱扭打的情景。\"住手!\"他大喝一声,探手抓住了暗纵的后衣领,把暗纵像拎小猫般从白衣的身上提了起来。
\"你怎么样?\"风之痕问道。白衣狼狈的半撑起身子,摇头示意没事。风之痕转头向还在他手中挣扎扭动的暗纵怒道:\"你还要打?\"
暗纵看到来人,虽然是师尊,但火暴脾气却丝毫不减。碧眼一瞪,怒道:\"与你无关!还不把本太子放下!\"
风之痕看到他泪痕满面,先是一惊,但随即镇静下来,冷然道:\"这里是孤独峰,不是魔剑道,想耍太子威风你就回去。目无尊长,只懂一味的骄横任性之人,还是躲回诛天怀里撒娇好了。\"
暗纵自小娇生惯养,只有别人依着他的。没想到上了这孤独峰之后,不仅是白衣,连这个师父都和他卯上了。他感到委屈极了,耳朵一耷,眼皮一垂,一幅几乎又要流泪的样子,可是他的双手却是紧握着,牙齿也几乎要把下唇咬出血来。半晌才勉强开口道:\"我才不回去!无论如何我也不走!\"
风之痕见他神情,听他说话,不由暗中一笑。暗纵虽被诛天宠坏了,但本性还算率真,胸中自有一股傲气,其任性狂野好胜的性情倒与魔流剑心法暗中相和。他有意压压暗纵的脾气,手一抖,将暗纵摔在了地上。
没有防备的遽然跌落,暗纵以极其难看的姿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摔得不轻,可居然一声不吭,倔强着不肯示弱。风之痕看到暗纵一双绿眸灼灼的看着他,虽然泪水晶莹,却丝毫没有胆却和退缩,不仅内心对他的欣赏又加深了几分。
\"孤独峰上严禁私斗!\"风之痕冷冷说道,一双凤眼严厉的看着白衣和黑衣。\"念你们初犯,这次我也不追究你们打架的原由。但别让我发现再有下次!\"
白衣的反应自是一贯的沉默,而暗纵这次也很老实。他低头垂耳的站着,偶尔抽涕,却也看不出在想什么。
\"虽然不追究,但却不能不惩罚。黑衣,你殴打兄长,罚你......\"风之痕目光一转,看到小屋内灯火已亮,接口道:\"替你兄长整理被褥。\"
暗纵奇异的没有出声,依旧低着头,快步走进了木屋。等他进屋之后,风之痕回过头来处理白衣。暗纵虽然年幼,但力气却不小。白衣只挨打不还手,相必身上已满是青痕。
\"你为什么不还手?\"风之痕一边检查白衣的伤势,一边看着白衣那没表情的表情。\"如果不想打架就别去惹暗纵。\"
白衣只是低头不语。
\"因为他是太子?\"风之痕看到白衣密长的睫毛忽的一抖。想到他的处境,风之痕暗中一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且去休息吧。\"
小屋明显是新建不久,里面的墙壁床板都还散发着木头的清香。
暗纵发现屋内只有一张床,而床上被褥早已铺好。是白衣刚才做的。暗纵\"哼\"了一声,不过心里却松了口气。从小到大,他还没做过这种事呢。刚才一阵闹腾让他从魔剑道积攒到孤独峰的怨气发泄了不少。小孩子气一去,自然就什么也忘在脑后了。
躺到了床上,暗纵发现虽然床上垫了被褥,却依旧十分的硬。而且有几处甚至高低不平,睡在上面,他感到自己的背脊甚至能觉察出被褥下木板之间的间隙。更有趣的是,在他翻身滚动时,木板竟然还会发出嘎吱的响声。这种发现让从小锦衣玉食的黑衣感到非常的新鲜。就在他好奇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四处摸索的时候,门开了,白衣缓缓走了进来。
\"看什么看!想笑就笑好了。\"暗纵有点不好意思的爬了起来,微微有点窘迫却又蛮横的说着。白衣没有理他,却是径自走到小屋的一角绻成一团。
\"你在那边做什么?\"好奇心旺盛的暗纵孩子心性的冲口就问。
白衣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睡觉。\"
暗纵一怔,随即心火又起。他冷哼一声,倒身在床。
烛火熄灭,屋内一片漆黑。
暗纵在床上嘎吱嘎吱的翻腾着。虽然白天里的赶路让他又疲又倦,但陌生的环境却让他睡不着。深夜的山上又冷又潮,薄薄的被褥里一点热气也没有。加上听着屋子里不远处那个浅浅的呼吸声,他更是无心睡眠。终于,他忍不住对着黑暗问道:\"喂,你睡着了吗?\"
寂静中只有屋外的山风呼啸不绝。正当黑衣气闷得想骂人的时候,白衣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什么事?\"他说得又低又急,但暗纵明显听出其中的颤抖。
\"你......\"暗纵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着说道:\"你要不要到床上来?\"
半天沉寂,白衣仿佛在黑暗中消失了一般。
\"这床太大,我一个人睡着冷啦!\"暗纵娇软的童音听起来似乎有点不情不愿。
\"是吗?\"依旧是又轻又淡,却听不出白衣是什么心情。
暗纵忍不住情急道:\"本太子不是怕你冷,是因为无聊到睡不着。叫你到床上来,是要你给我讲故事啦!\"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烦呐!白衣,你来是不来!\"暗纵气得把被子一掀,正要下床抓人,却见白衣已经站在了离床边不远的地方。依稀白色的身影仍旧挺直,却看不见他任何表情。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仍然平静淡漠,但不知为何,却一下子把黑衣的情绪给拂平了。
冰冷的身体靠过来的时候,暗纵冷得打了个寒蝉。感觉到对方的身子离自己在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住了,暗纵却伸手一捞,八爪鱼般把白衣给缠了个彻底。\"给我讲故事。\"暗纵把头埋在了白衣冰凉的胸前,漆黑中却觉得安心。
\"你......想听什么?\"
\"你的故事。\"暗纵毫不思索的说道。
过了好一会,白衣沉吟道:\"好,我给你讲一个小孩子的故事。\"
\"从前,有一户人家,他们没有孩子。他们时常求神拜佛,希望能有一个孩子。有一天,他们发现家门口被人放着一个刚出生的小男孩,于是他们收养了他。孩子长到四岁时,母亲突然又有了一个孩子,他们亲生的男孩。全家人都很高兴,他们给弟弟准备了很多礼物,精美的糕点,香甜的糖水,漂亮的衣服,还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哥哥也每天陪着那弟弟,他们过得非常快乐。\"
\"真好,我也想有个人陪我玩。\"暗纵羡慕道。
\"弟弟长到四岁,但却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他们一家很着急,于是请来了附近的大夫。大夫没有办法,只好又请了一个路过的法师。法师告诉父亲母亲,他们的孩子是因为哥哥不应该呆在家里。于是父亲为了弟弟,便把哥哥送给了法师。哥哥虽然只有八岁,但家里人将他送给法师,他便只得跟那法师走了。他们走到离家很远的地方,法师要将哥哥卖掉。哥哥不愿意,结果被法师一阵辱打。哥哥假意同意被卖,到了晚上却偷偷在厨房摸了把尖刀。等法师睡着的时候,哥哥走到他床边,一刀戳在了法师的肚子上。\"
暗纵\"啊\"的一声,惊道:\"那个哥哥把法师刺死了?\"
白衣接着说:\"不错。哥哥杀了法师后,趁着黑夜就逃走了。他将自己打扮成小乞丐的模样,远远逃离了中原。\"
黑衣黑暗中拍了一下手掌,道:\"杀得好!若有人这样对我,非但那法师,那户人家我都要杀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白衣惊道。
\"竟然敢把自己的孩子随便送人,我会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暗纵奶声奶气却杀气十足的说道。“更何况我们魔族行事本来就如此。再说我是魔剑道太子,杀几个人算得了什么!\"
白衣默然不语。中原人对魔族一向无太大好感。虽然谈不上切齿痛恨,但多少也是有些歧视。而白衣的白发蓝眸,与中原人明显不同的相貌,令他在流浪途中确实为此受到不少欺辱。
暗纵见他没再说话,又道:\"你八岁就能杀那法师还算不错,加入魔剑道正好不过。我们魔剑道才不管你什么头发什么眼睛,你看我还不是和人类有着不一样的耳朵!\"
想到黑衣浓密黑发里微微冒出的白玉般的小耳尖,白衣忍不住想伸手去碰那埋在自己胸前热乎乎的小脑袋。但最终,他却也只是拂了拂黑衣后背披散的长发。
\"睡吧。\"良久,白衣帮暗纵攒了攒被角,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