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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共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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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入屋中,兰澈连忙缩回被拓跋哲握住的手,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王爷,碧若姐姐追着您出来,实在是犯了规矩。”
拓跋哲却毫不在意,随意摆了摆手:“无妨,她不碍着咱们。”
兰澈心中暗自疑惑:王爷对碧若究竟是什么打算?她并没有多问,先依着长凤轩的教导,替王爷添了茶,又轻轻整理案几上的茶点,举止温顺恭谨,不敢有半分越矩。
待这一番侍奉做得妥帖,她才缓缓起身,转过身来,抿唇勉力一笑,轻启朱唇,唱起自己熟习的诗经。
她在准备入平城选秀时,常常学诗词歌赋,也曾将《诗经》编成曲子自娱。只是入了长凤轩后,那些风雅之音早被脂粉笑语掩去,她也渐渐不再提起。此刻重拾,仿佛回到了久违的岁月,声音清越,婉转悠扬。
兰澈指尖轻轻捻着水袖,低声唱起:“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调子并非旧谱,而是她年少时常常独自试着吟哦,将诗经字句依声成曲。她本以为这世上无人懂,只当是自遣心绪。
不料,曲音才落,拓跋哲便顺势接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的声调竟与她的旋律暗暗契合,低沉稳重,像是替她的轻柔添了一层骨血。
二人视线在半空交会,拓跋哲的眼神灼热逼人,仿佛要将兰澈的心神尽数吸去。兰澈脸颊微烫,歌声竟也有一瞬微颤。
一曲既毕,拓跋哲轻笑,语调柔和了几分:“这才是风雅。可惜啊,满城歌楼舞榭,只唱些脂粉俗调。”
兰澈垂下眼睫,抿唇笑了笑,轻声回道:“风雅之音,若无人懂,也便是自遣自乐罢了。如今能得王爷赏识,倒叫兰澈受宠若惊。”
拓跋哲听得心中一荡,半真半假地笑道:“本王哪里是赏识?分明是被窈窕淑女勾了心神。”
兰澈面颊泛红,垂下眼睫,心里却忍不住暗暗讶异:安王虽带几分调笑,却比旁人轻浮的话听来要中听得多。
拓跋哲见她羞怯模样,便收了几分戏谑,换了温润的口气:“兰澈姑娘,可是喜欢《诗经》?”
兰澈点头,答道:“年幼时也曾读过些《诗经》《周礼》,偶尔也翻看过《孟子》。只是入了长凤轩后,便难再读书了。”
拓跋哲微微挑眉,唇边浮出一丝笑意:“四书?在这平城里,寻常世家女子都未必能读,你倒是少见。”拓跋哲眼底闪烁着光彩,声音中带着笑意,“长凤轩自然是没有这些书的。若姑娘不弃,本王府中藏书甚丰,你随时可来。”
兰澈心神一荡,暗想:传闻中安王风流轻薄,没想到竟也有几分文雅气度。
两人正说得投机,忽听得廊外传来一声喝骂:“你是什么东西!本公子付了赏金,你今夜便要侍候我,哪里由得你推辞!”
接着,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响起:“我已经唱了曲,也跳了舞,我只是卖艺,尚不卖身!”
兰澈心头一惊,那声音分明是碧若!
拓跋哲眉心一蹙,有些厌烦道:“何人不在雅间里取乐,竟在廊间吵闹?”
兰澈微微一福,压抑住内心的不安,“兰澈去瞧瞧。”
说罢,兰澈缓缓起身,推门出去,只见走廊上,一个衣衫凌乱的男子正凶神恶煞地扑向地上的碧若。
碧若珠钗歪斜,泪眼婆娑,伏在地上楚楚可怜。她猛地抬头,目光落在兰澈身上,哽咽道:“兰澈妹妹……我们姐妹一场,你求求安王,救救奴吧……”
兰澈心头有些犹豫不决,回头望着悠然坐在屋里的拓跋哲,还是行礼,说道:“王爷,还请您出手,救碧若姐姐。”
片刻间,妈妈快步赶来,红衣曳地,面纱下的目光凌厉如刀。她未曾先理会客官,而是当众厉声喝道:“碧若!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长凤轩待你衣食不缺,教你琴舞诗赋,就是要你懂得规矩。客官出金赏你,你却推三阻四,成何体统!”
姚黄在长凤轩中资历较深,常常帮着妈妈打理生意。她跟在妈妈身后赶来,眼见这情形,连忙出言安抚那位客官。
那客官并不买账,冷哼一声:“姑娘说得轻巧,本公子花了几百金子,岂是来听哭声的!”
这时,拓跋哲缓步走了出来,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梨花带雨的碧若:“那个碧若姑娘今日也不必再待客了,本王付她今夜的金子。”
此话一出,那客官也不再埋怨,有些不服气地离开了。
兰澈怔怔望着那一袭锦袍的安王,心底涌起说不清的情绪:安王……他对我,究竟是何种心意?
此刻,碧若已理好衣衫发饰,走到兰澈身边,低声道:“多谢妹妹相助。妹妹能劝动安王,想必早已得了王爷青睐。”说罢,她缓缓俯身行礼,嘴角却带着一抹隐秘的弧度。
兰澈慌忙将她扶起,轻轻一笑:“我不过献一曲罢了,哪里谈得上什么青睐。”
话音刚落,碧若的笑意微微一滞,眸底闪过一丝阴狠,却转瞬敛去,只留下表面的温婉。她堆起笑容,语气似是打趣:“妹妹还说不是青睐?若非如此,怎会开口为你解围?妹妹真是好福气啊。”
她轻轻叹息,目光中带着几分幽怨:“倒是我,今日险些被那无礼的客官夺了清白,若非王爷出面,我怕是早就……”话至此,她刻意停顿,声音低低,楚楚可怜。
兰澈望着她,心底却莫名生出几分狐疑:碧若明明是被那客官吓到,怎么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便恢复如常。她心中又暗自庆幸,自己方才没有落入那等粗鄙的客官手里,想到这一点,又不禁对安王添了几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