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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绛雪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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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与刘楚玉同游归来,长凤轩众人皆以为兰澈攀上了贵人,言行之间多了几分讨好与忌惮。同时,拓跋哲几乎日日现身长凤轩,有时欣赏歌舞,有时却只在台下静静而坐。兰澈偶尔路过,两人总会不经意地四目相对。这些风吹草动常常搅得兰澈不知如何自处。
终于有一日,妈妈特意着人叫兰澈来,开口道:“你也不算新人了,是时候接客了。你今后的身价,全仗初夜的价钱。”
兰澈闻言,心头骤然一紧。她垂眸行礼,声音却微颤:“妈妈,兰澈……能否再缓一缓?兰澈自知身在风尘,但也愿日日歌舞服侍,若能避过这一步,便是感恩不尽。”
妈妈隔着水红色面纱,眸光冷冷,似笑非笑:“避过?呵,你以为那日与昌黎王妃同游,就能真当个贵人来庇护你?你莫要忘了,你是长凤轩的姑娘。你聪明伶俐,会说话,会讨好人,这些我都看在眼里。长凤轩的姑娘,谁不盼着有个好开头?如今安王几乎日日踏进我们这里,别人求都求不来。若今夜得王爷青眼,便是你的一步登天。”
兰澈心中一凉,指尖紧紧攥着衣角,听见“安王”二字,心底愈发复杂。她隐隐渴望,却又惶恐不安。渴望的是这或许是脱离长凤轩的机会;惶恐的,是自己会不会只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物。
待到兰澈回到房中,心中仍是起伏难安。她缓缓坐到铜镜前,案上熏香袅袅,氤氲缭绕。
她先取起粉扑,轻轻掠过面颊,肌肤更显莹白如玉;又蘸胭脂点染两颊,晕开一抹浅桃红。指尖蘸取石青,在眼角轻描一线,眉形如远山黛色,柔中带俏。最后,她将朱唇轻启,细细涂上薄薄一层口脂,仿佛春水映霞,艳而不妖。
正此时,房门轻响。姚黄款款而入,月色映得她身影修长,声音却温柔道:“兰澈姑娘,妈妈吩咐,你不必再去台前。已有贵客定了你,你准备好便往绛雪轩伺候吧。”
兰澈怔了怔,旋即一礼答道:“多谢姐姐告知。”
她穿戴整齐,缓缓步至后院最大雅间——绛雪轩。月色清冷,竹影婆娑。房门推开,一袭水绿色外氅与银丝瑞兽纹皂靴随意散落,屋内旖旎香气氤氲。榻上男子衣衫半解,怀中却伏着一名女子。兰澈定睛一看,那人竟是碧若,而男子正是拓跋哲。
她心头轰然,一时间不知所措,转身仓皇欲逃,偏巧撞见姚黄。姚黄蹙眉低斥:“你怎还在此逛?你可知你的贵客是谁?正是如今安王!若误了时辰,你我都担不起!”
兰澈心神大震,忙道:“姐姐是不是弄错了?碧若姐姐已在伺候安王。”姚黄脸色骤变,立刻唤小丫鬟去请妈妈,她则快步走向绛雪轩查明情况。
兰澈细细一想,已然心知肚明:碧若必是用了法子顶替自己,冒名侍奉。
顷刻间,妈妈赶来,命人将碧若拖出,另将安王移至宽敞明亮的雅间歇息。她面纱之下笑意不存,厉声道:“谁允你用这般下作手段抢客?”
碧若衣衫狼狈,瘫坐长廊,死咬不言。妈妈冷声再道:“长凤轩留不得你这种心思不正的,找个人牙子领走吧。”
碧若骤然失色,恶声厉语:“你不能卖我!王爷要了我,我便是王爷的人!一切等王爷醒了再说!”
兰澈冷笑:“你原是为了攀附权贵,不惜坏了规矩。殊不知如此,终是害人害己。”
妈妈听罢,面纱下泛起一丝嘲笑,隐隐含着对碧若不自量力的鄙夷。
此时安王在侍从搀扶下踉跄而出,衣襟半敞,面色泛红,眼中却燃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竟敢给本王下迷情暖香,实在胆大包天!妈妈,按你们的规矩处置了吧!”
碧若歇斯底里:“王爷!她蝶兰澈有何好处?定不如我懂得伺候!求王爷收了我!”
妈妈只一挥手,两名男侍便将她拖走。尖锐的叫声在长廊渐远,只余低低抽泣回荡。
兰澈盈盈一礼,月白罗裙与烟紫色腰带随风轻动,若弱柳扶风,柔声道:“兰澈今夜未能服侍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拓跋哲望着她,忽展笑意,语气温和:“你愿随我回府吗?你不必急着答,本王从不强人所难。”随即正色转向妈妈,冷声道:“这长凤轩,本王不想再踏足。”
素来高傲的妈妈也只得赔笑:“今夜的事,原是我管教不严。”
兰澈抬眸与安王对视,心中暗涌。十六年来,她的人生从未由自己选择,而这一问,却仿佛照见另一条可能的路。心湖如被石子击中,层层涟漪荡开。然而,触动的不仅是情意。自踏入长凤轩以来,她早知此处灯红酒绿不过是囚笼,纵然绸缎华美,亦困不住脱离红尘泥淖的心。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福身:“兰澈愿意,求王爷垂怜。”
拓跋哲闻言,眼中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伸手虚抬了兰澈一把:“好,你既愿意,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他转首吩咐侍从:“备好金子,替她赎身。从今日起,蝶兰澈便不再是长凤轩的女子。”
妈妈收了金子,语调婉转,却少了往日的威压,“兰澈姑娘,自此你便是安王府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