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问鼎》而而而已

15、盛宠

　　第三日，兰澈便在后院出尽了风头——拓跋哲竟亲自来到了月霞轩。

　　儒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姨娘，王爷来了！”

　　兰澈手中正翻着一卷《诗经》，慵懒地卧在榻上。案几上紫砂小壶温着热茶，香炉里暖香袅袅，氤氲在半掩的纱幔间。她听罢，心头一阵惊喜，连忙整了整衣裙的褶皱，眼神不自觉地带着期待，望向院门口。

　　拓跋哲大步而入，风尘仆仆，手中提着一个雕花木盒。兰澈刚俯身行礼，却被他伸手扶住。她莞尔一笑，低声道：“王爷，礼数还是要周全的。”

　　拓跋哲笑了：“如今比在长凤轩对我热情多了。”

　　兰澈眼波流转，语气却依旧柔婉：“王爷说笑了。在长凤轩时，妾是烟花女子，自有规矩在身，怎敢轻易攀扯王爷。”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愈加亲昵。

　　拓跋哲将木盒递到她眼前，带着几分炫耀：“你瞧瞧这是什么？”

　　木盒开启，一支檀木木簪静静躺在其中，簪首镶着一枚红珊瑚珠，温润而灼灼生光。

　　“是王爷亲手雕的？”兰澈轻声，指尖怔怔抚过。

　　“前些日子见你总戴着素簪，便想着替你换一支。”拓跋哲点头，语气里透着难得的温柔，“这红珊瑚是胡地寻得，衬得你极好。”

　　兰澈笑靥渐开，转身对镜欲取下素簪。拓跋哲却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让我来。”

　　素簪被小心取下，新簪稳稳插入云鬓。镜中映出她眉目如画，红珊瑚映衬着肌肤，更显娇美。拓跋哲低声吟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又近前一分，灼灼目光透过铜镜与她对视。

　　兰澈心跳急促，柔声和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一句诗，既谢了礼物，也递出了心意。

　　这一夜，拓跋哲留宿在月霞轩，月色如水，风声温柔。

　　……

　　次日，消息很快传到丹凤轩。

　　稚诺禀告此事时，萧北凰正半倚在贵妃榻上，纤纤玉手搭在金丝绣枕上，懒懒地望着院中紫薇。听得拓跋哲留宿后院，她神色不改，只轻声道：“今日一次，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随即，她抬眸，眼底闪过一抹冷意，却淡淡笑道：“沈氏虽是青楼出身，多少也有些手段。去吧，把消息传扬开，尤其是告诉后院的人。让她们学着点。”

　　稚诺会意，低声补了一句：“娘娘，尤其是金姨娘，她的性子……”

　　萧北凰闻言，终于笑出了声，抬帕轻掩唇角：“这几个月王爷没宣人，好不容易去了后院，还是别人的院子，她定要去撒泼。稚诺，你也忒坏了。”

　　稚诺不语，只是俯首浅笑。

　　萧北凰甩了甩丝帕，语气淡漠：“去吧。”

　　室内弥漫着氤氲的花香，帘影轻晃。

　　金姨娘得到风声时，正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抚琴。琴声戛然而止，玉指重重一压，发出一声刺耳的杂音。她脸色瞬间铁青，怒声道：“月霞轩那个沈氏？才进府三日，竟让王爷宿在她的院子里？”

　　侍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答：“正是。昨夜王爷还赏了她东西，传得满后院都知晓了。”

　　金姨娘猛地站起，裙裾一摆，冷笑出声：“好一个狐媚子！仗着出自青楼，便自以为最会勾人。王爷几个月未曾踏足后院，如今竟被她引去了。她是想骑到我头上来吗？”

　　她抬手一甩，袖中的香囊掉在地上，里面的沉香珠子散了一地。她却丝毫不顾，咬牙道：“走，我要去瞧瞧这沈氏有何能耐。”

　　……

　　月霞轩内，兰澈正与儒欢一同收拾书案。忽闻外头脚步急促，紧接着，伴随着帘幔一掀，金姨娘径直闯了进来。

　　她一袭石青色广袖长裙，绣满金丝孔雀纹，整个人气势逼人。眉眼间盛着妒意与怒火，声音如刀般割来：“沈兰澈！才进府几日，就敢狐媚惑主，勾得王爷宿你这小院？好生有本事！”

　　兰澈心头一紧，却强自镇定，迎上前一步，盈盈一拜：“金姐姐息怒。妾身不过侥幸蒙王爷垂怜，怎敢与姐姐相争。”

　　金姨娘也不肯听兰澈多言，“你还敢花言巧语！”说着，她一把抓起几案上的花瓶，掷在案角。顿时，碎片散落在桌上、地上，水渍四散，落花狼藉。

　　儒欢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扑上去护着兰澈，颤声道：“金姨娘息怒，息怒啊——”

　　金姨娘却哪里肯听，她气急败坏，指着兰澈冷笑：“装什么清高？你们长凤轩出来的，哪个不是靠这点狐媚伎俩上位？今日王爷在你这过夜，明日说不定又弃你如屐！我在后院立了多年，你休想骑到我头上！”

　　院内空气凝固，丫鬟们皆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兰澈眼见此景，心底却逐渐冷静下来。她早看出金姨娘虽张扬，却并无深沉的心机，只凭一腔妒意行事。若此刻她再与之正面争锋，必然败下阵来。不如以退为进，引她入局。

　　于是，兰澈暗暗一咬牙，顺势往后一退，衣袖轻轻扫过案几一角，“哐当”一声，一只残破的瓷片划过她白皙的手背，鲜血瞬间渗出。

　　兰澈低呼一声，身形一晃，几乎要跌倒。儒欢连忙搀扶住她，惊慌地哭喊道：“金姨娘留情啊！我们姨娘流血了！”

　　院内丫鬟们无不变色，金姨娘亦愣了一瞬，面上气势顿减，嘴唇颤了颤：“我……我，分明没砸到你！你别装啊！”

　　兰澈却脸色苍白，低垂着眸子，声音微颤：“妾身……出身卑微，本就不敢与姐姐争锋。若姐姐真要责罚，妾愿受着，犯不上让姐姐动气。”说着，血顺着兰澈的手背蜿蜒而下，殷红染透了素色衣袖，格外刺目。

　　这抹血迹如重锤般，击在金姨娘心口。她心里一慌，猛地扯起嗓子喝骂自己的侍女：“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快把大夫请来！”

　　侍女答应一声，跌跌撞撞地跑出院去。

　　兰澈低垂着眼眸，指尖却悄然收紧，唇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