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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番外·六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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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燕·燕过也
她后悔了,如果当时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再多说点什么,再多问几句,兴许就能明白她到底想干些什么,结局兴许就会不一样吧。
在李小花离开的那个晚上,她在黝黑的舞房弹了半夜的琵琶,因为太吵,妈妈把她赶回了房间。
“深更半夜弹什么丧曲,咒我死啊?!这么有劲,活该做一辈子舞姬…”妈妈骂骂咧咧的摔上门,叉着腰走了。
阿燕慢慢晃到床边,心里仍是觉得空落落,想着这个时候李小花该在干嘛了,没想个轮廓,手便抬起利落甩了自己一个巴掌,眼中一片冰凉,想她干什么,这是她自己做的选择,她自己做的!
心事才下了心头又上眉头,她信手拽开床帐,一边往里坐,一边压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连忙起身退到床边,躲在床柱后拧着眉观察了一会,伸出手去摸,入手是光滑的手感,再摸却是摸到了粗糙凹凸的部分,显然是死物。
她松开手中尖利的簪子,将它插回发间,轻步上前将它抱在怀里,转身将窗子推开,月光撒了进来,窗前的桌椅顿时有了光。
弹了许多年琵琶,一抱到怀里,便是要弹,弹了几个音,手摸到柄上时,却发现有一些松动似乎是…能拔出来?
阿燕眉间轻蹙,用了些力道把它往外抽,过程很顺畅一下子就抽了出来,她听到剑出鞘的寒声凛冽,看到了剑刃反出的冷光,以及上面映出的自己没有表情的脸。
指尖拂过光滑冰冷的刃,她给自己留了把剑,为什么呢?是要自己去杀人吗?
啧,不知道在景国杀人是要腰斩的吗?
早就叫她多看点书了,就不听。
她目光一飘,注意到了随剑拔出而掉落出的纸,什么东西?
她捡起地上轻薄的纸,小心展开,看到上面的字,阿燕又嫌弃的啧了一声。
好丑。
看到还没一半,她拍案起身,一把把信摔在了地上,大骂“李小花我操你妈的!”站在窗前咬着牙,拼命忍住眼泪。
肩头和停了只雀儿的细枝似的颤抖不止,窗外的雨下下停停,雨丝飘进房内粘在她的眼角,她抹了把眼睛,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把信从地上又捡了起来。
坐在椅子上,拿在手里继续看。
阿燕亲启:
[阿燕,对不起,其实我是个男的,我不是女的,我也不叫李小花,我叫李瑞。]
阿燕看到这,哪怕已经看了一遍还是忍不住的僵硬,也许是字太丑她看撇了也许是李小花写错字了……看了五遍下来,没有写错,李小花不可能是男的,她从没见过世上有哪个男人同他一样的。可李小花会对她说谎吗?
[我也不是舞姬来的,我是个刺客,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啊,不然我可就惨了。]
李小花,你果然蠢的没药吃了,是刺客这种事也能随便告诉别人,还留了个证据,阿燕忍不住再次骂“你这怂碎看我不告皇上那去领赏钱去!”
[这把剑是我留给你防身用的,有人告诉我外面坏人很多,你如果要离开这里,你要记得带这把琵琶,这把剑很好用的,我一直用的,这是我之前的生日礼物。]
看到这里,阿燕感觉心里被蛰了似的难受,你没在了,我还走什么。
[我会去燕子山看那条小溪的]这里笔墨浓重,笔锋都黏在了一起,像是停留了很久,才继续写。
[我知道你对我失望了,我很抱歉,因为我不能走,不过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我保证。]
阿燕指甲捏紧了那薄薄的纸,在戳破的边缘挣扎,挣扎着挣扎着就松开了手指。
[对了,我有个朋友现在当大官,很快我让就他把你们的舞楼抄了。]
……
[阿燕,你是最厉害的舞姬,最最最厉害的,所以不用担心,我的房间床底下有十两黄金,还有很多银票,一张银票值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是应该挺多的,我既没偷也没抢,这都是我借来的,不是高利贷,大概率不用还,你放心用。]
借来的…不用还…那不就是骗来的吗?这个世界上还有会被李小花这种笨蛋骗钱的人吗?一定是个像王财主家儿子那样傻的人吧,李小花怎么连傻子都骗,我得把这笔钱还给人家。
[我骗了你,这是补,应该的。]
一定是忘记怎么写偿了。
阿燕撑着下巴,看这封信,看了九遍,就一点一点把信撕碎了,撕到完全拼不回去后才停止。
接着便把剑插了回去,也不知道李小花怎么搞的,做的这么好。
她低头细细看着手里的琵琶,眉头舒展,手指抚过琵琶上的琴弦,琴音一如从前。
它本来被摔得破破烂烂,从中间断成两截,旁边还碎了些边边角角,让人看了就只想赶紧扫进畚斗里丢掉,不然让妈妈看见又是一顿好训。
现在那琵琶中间确有一条大缝,却是用线缝起来了,在坚硬的木板上穿出一朵朵花,上面还有一只鸟,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只燕子。
阿燕指间滑过燕子,最后落在一朵红色的小花上,只有它有颜色,红色的,低头一闻还有一股铁锈味。
阿燕不知道李瑞是怎么做到在琵琶上做刺绣的,也不在乎,她现在只是觉得有点想笑。
脑子里想象着李小花抱着琵琶费劲的把针一点一点的穿过去,肯定是很长的针,一定是从月婵那偷的,算算时间,应该是在晚上,点着灯,暖黄的光印在她认真的脸上。
她总是这样的,从来都只会正眼看东西,眼睛就这样一直盯着她感兴趣的东西,流血了也不知道,可能是带着红纱,看不见吧?
阿燕想到这真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也跟着流下来湿了脸上未卸的红妆,砸到琵琶上,滑倒刺绣里晕出深色。
手指拂过琵琶的每一个地方,泪珠大颗大颗的落下,把血渍都冲淡了。
阿燕注意到了,连忙把头仰起,手背抹着眼角,可眼泪是越擦越多的东西,就像是春草细还生。
她于是不再管,任它流,抱着那把琵琶,脸贴在琵琶细长的柄上,冰凉的感觉熨帖着红肿刺痛的眼睛,她缓缓闭上眼,嘴里哼唱起曲,手指轻轻拨弄弦。
“怕只怕梨花落尽成秋色,燕燕飞来,问春何在?唯有溪潭自碧——”
她的嗓子有些沙哑了,为了让歌声听起来更好听,每唱几个字她都会清一清嗓子,再继续唱。
唱着唱着,声音渐渐低下去。
窗外风声紧,雨丝伴着寒意吹进了房里。
是梦,她又看见了李小花,正卷着裤管,弯着腰在溪里摸虾,脸上的红纱垂到水里,被一条蠢鱼咬住,她惊喜的抓住那条鱼高举起来,大笑大喊着什么,阳光照在她额上的汗水,在发光。
站在水里的阿燕也笑了,眼泪却仍是流着,顺着琵琶滑到刺绣上。
窗棂瓦片被雨打的噼里啪啦,雨箭破风,呼啸而落。
之后啊,之后舞楼被皇家征收了,翻了一翻,成了个什么专门给官家跳舞的教坊司,妈妈则被黄监察史查出强迫不到十五岁的舞姬□□,给人压走了。
凡涉事官员,一律杖毙。
景国法律规定禁止十五岁以下男女□□。
就像李小花所说的,舞楼被“抄”了。
她也承了光,有了一个在教坊司里教人跳舞的职务,一切似乎都在变好。
而李小花呢?她就像是她做的一场梦,只在她的梦里出现,那把奇怪的琵琶是她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阿燕想我得找到李小花,但我可不是为了找李小花,那笔钱我得还给那个被能笨蛋骗了的蠢货,我得把钱还给那个人,可我该去哪找那个人呢?
那么李小花,你到底去了哪里?
她找去了黄府,找去了将军府,找去了皇宫,找去了燕子山,找去了一切她所能找去的地方。
你知道吗?李小花,燕子山的水又活了。
但是李小花,到底你去哪儿了呢?
妈妈
她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她并不清楚孩子的父亲是谁,当时的日子过得很苦,但她却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的女儿。
后面舞楼办大了,有钱了,女儿却死了,被发现的时候,躺在脏污的巷子里,衣不蔽体,身上全是伤痕,嘴角上是被掌掴出来的血迹,眼角还残留着泪痕。
原来是和楼里的舞姬起了冲突,仅仅只是为了一盒胭脂而已,仅仅只是一盒胭脂而已啊,那舞姬便收买了些腌臜乞丐,叫他们羞辱她女儿,她女儿不甘受辱激烈反抗,他们恼起来就将人活活打死了。
那些乞丐被她折磨了两年就死了。
那舞姬现在却是还活着,不过早些年就被她折磨疯了,拴在后院外的小破屋子里,供乞丐们肆意玩弄。
谁知道她也曾是个温柔的人,收留那些和她一样命苦的女人,但命运却并没有善待她,甚至将她唯一的宝物都夺走了。
李小花其实长得并不像她的女儿,但是那双眼睛,那双会说话似的眼睛,太像了,她喜欢的同时,心底又有一股厌恶。
为什么她的女儿早早死了,你这个低贱的舞姬还活的好好的,承受着她对她女儿的好,但她的女儿为什么不能活?凭什么不能活,凭什么你高高兴兴的活着,凭什么?!
她每每想到这些都会气愤填膺,愤怒难当,胸口像是堵了石泥般喘不上气,她甚至以为自己是恨上她了,恨上李小花了,恨上那双不太好的眼睛了。
可这种恶意,在看到李小花的时候都会不知不觉的消散,她还是忍不住对她好,送给她最好的东西,送她去最好的宴会,那里有比待在舞楼更好的未来。
舞楼其实早就显出颓势了,早就不像个舞楼,呵呵,倒像个好看点的窑子。
那些个贵人看上哪个小舞姬了,他要,送去了,金银票子,哪里要开宴会了可以送舞姬去了透露给你一点。不送,运气好,他卖你面子,运气不好,他就是强抢了你又能如何?她这小小舞楼如何禁得起他们的折腾?
这歌舞升平的京城,像是一艘大船,炮开的响,赶跑了海盗,船上的人都拍手叫好,没人发现船板里已经爬满船蛆了,只等着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一只有意无意的小鸟,一场偶然的相碰,砰——,船毁了。
但是马上,下一艘船就从海的另一边升上来,碾过上一艘船的船板,长出新的船蛆,再次和海盗对抗。
而她的舞楼不过是这艘长满船蛆的,威武霸气的,名为长安的大船的一块小小木板罢了。
她进了牢狱不久后就生病了,那里没人会给她治病,她就病死了。
牢房里昏暗潮湿,空气都是一股湿透的灰尘味,可今天,牢房里居然出现了一束光,暖意渗入人心,连灰尘都成了金粉似的。
“娘亲。”
她一下子抬起头,看见了自己早已经死了的女儿正蹲在自己面前,嘴角含着笑,眉间却蹙着,眼中盈着心疼。
“清清...”她念出多年来一直藏在心中的两字,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虚虚拢在女儿的脸旁,没有碰上,她害怕她一碰,女儿就消失了,病痛的身体似乎也没有感觉了,眼前渐渐黑,她却觉得从未有过的明朗。
她死了,带着一抹微笑。
蒋山雨
他死前说的“别杀他。”
景翳·秦真
他的名字叫秦真。
在五岁的时候,我就被选中投进药谷了,和我一起被选中的孩子都死了,我本来也是要死的,但是谷主选中了我。
在试药者里,谷主选中了我,于是我便从药缸被人拖了出来,就这样,我活了下来,此后,我就一直跟着谷主了。
渐渐的,我也明白了谷主其实在谷里的地位很微妙,父亲母亲早早死了,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谷主和一个居心不良的右护法。
为什么右护法不杀了谷主呢?
我曾经疑惑过,但在门缝中看到平时衣冠楚楚的右护法把手伸入谷主的洁白的里衣时,我想我明白了。
我故意打碎了门外的花瓶,当时的我想的很简单,右护法一定不想被人发现他的畜牲行径,事情也确实如我所期望的那样,谷主暂时逃过一劫。
但是我就不一样了,被丟进万蛇窟里待三十天或者是四十天?不清楚,饿了就吃蛇肉,饿了就喝蛇血,里面的蛇大多都是有毒的,我吃了后痛不欲生的有,眼睛看不见了有,四肢无法动了有,有一次差点成了个傻子,险险死了的更有。
至于为什么我没死,大概是因为每一天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他们都会把还活着的我捞上去,喂药,再抛下来,因为药,我死不了,也活不好,每每喝完那些药疼痛似乎都会更加剧烈。
但是我倒是不怎么在乎,我管他关我多久,眼睛看不见了又怎样,痛又怎样,成了个傻子又怎样,死又怎样?
这些不是很正常吗?死,受伤,疯了,吃饭,痛,做功课这些不是都很正常吗?
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这很公平,很对。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死前都那么难过,真的是很奇怪,死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喝一碗毒药就是会痛啊,痛怎么了?为什么要叫来叫去的求饶啊,很吵啊。
吃饭就吃饭为什么要偷厨房的鸡腿呢?明明吃那些糊糊也能吃饱啊?
说这是猪食?
猪吃的,人就不能吃了吗?到底什么不同呢?泥土我也吃过,石头我也吃过,树皮我也吃过,不同的东西放在嘴里的感觉是有些不一样,但是能吃饱不就行了吗。
不吃饱的话,就不对了啊,每个人都该吃饱,我吃不饱,那不对。
抢我的糊糊的人,他让我吃不饱了,他不对,所以我杀了他,说起来,谷主就是因为我杀了那个人才选中我的,这么看来,我果然是对的了。
后来,谷主告诉了我,我才知道是不一样的。
原来,吃猪食是一种羞辱,羞辱?那是什么,我不清楚,但那大概是非常痛苦的吧?他们想让我痛苦?
看来吃人吃的饭才是对的,没人说这是羞辱,这是对的,看来我得吃饭了。
但是谷主经历的我没经历过,这肯定非常痛苦吧,肯定不是我所能想象到的那种痛苦,为什么他要经历这种痛苦呢?这不对。
药谷里常年弥漫着雾气,那天却是个明朗的一天,谷主又把他从万蛇窟里救了出来,小小的谷主背着他,在晚上,我却清楚的看的到他脖子上的掐痕和一些莫名的痕迹。
我知道谷主其实并不懂右护法对他做的到底是什么,我其实也不懂,但我知道右护法对谷主做的事是不对的,所以我就告诉谷主右护法对谷主的事是不对的,我告诉谷主我会帮谷主的。
谷主当时笑了笑,没说话。
我当时并不能理解这个笑容,直到许多年后,因为一个人的出现,我明白了。
谷主他确实不懂这些事的意义,但这和他想为此杀掉右护法并不冲突,他当时的笑容是天真的也是自信的。
在他的意识里他杀掉的并不是一个侵犯他的人,而是一个压在他头上夺权的人。
我杀掉的不是一个侵犯谷主的人而是一个把我扔到万蛇窟里四十七天的人,对,四十七天,这还是谷主告诉我的,他记性真的很好。
是的,我帮了他,我也是惩恶者之一。
那四十七天也让我的资质上升了不少,谷主对此很满意,我也很满意。
我当上了左护法,左护法袍是一身紫色的衣服,我很喜欢。
这个谷里只有我一个护法,我也很满意。
谷外的人他们大都心怀鬼胎,不仅觊觎药人,还觊觎药谷,可他们难道不知道药谷是谷主的,药人也是谷主的吗?
居然想抢夺谷主的东西,这都是一群怎样的坏人啊?
也情有可原吧,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谷主是个怎样的好人,不知道谷主杀了右护法,更不知道谷主救了我。
谷主教过我,药谷是他的东西,我也是,这里的所以东西都是,所以但凡有谁要动他的东西,我都不能绝不姑息。
曾经就有一只无知无畏的蝴蝶采了药田里的花就要大摇大摆的飞走,这怎么可以?我愤怒之下,把它捉回来放回药田里了。
谷主没有夸奖我,他掐死了那只蝴蝶,但谷主似乎并不是故意的,他呆呆地看着手心里的蠕动的蝴蝶碎肉,叫我治好它。
我努力了一阵,可该死的,它居然敢彻底不动了,它难道不知道它是谷主的东西吗?
但是我知道蝴蝶是对谷主有用的,这就是它为什么活,只要让它有用起来就可以算它活着了吧。
所以我把它埋到药田里当养料了。
我和谷主说了我这么干的原因,他看着那块埋着蝴蝶的土,问,这块田种的什么?
作为左护法的我当然知道,是血月花!
后来花开了,我带着谷主来看,他蹲下来盯着这些花看,衣服都被泥土弄脏了,真是该死的泥土,难道不知道这是谷主的衣服吗?但是他笑了,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笑。
他说,真漂亮。
所以说,死蝴蝶是活着的了。
我以为我们的日子就会这么下去。
但别忘了,我可是一个卧底啊,那天在梨花林碰到的那两个听雨楼的人,其中一个人塞给了我一封信。
原来我有父母,是被药谷的人所杀的,里面说我对听雨楼非常有意义,是十年大计的最重要人物,原来我叫秦真,对啊,我叫秦真。
我记起来了,我的父母在临终前,告诉我要好好效忠听雨楼,我太年幼了,当时只顾着哭泣与害怕,但是现在我想起来了。
我叫秦真。
但是那又怎样?我现在叫景翳。
谷主救了我,谷主杀了畜牲不如的右护法,谷主给了我名字。
谷主是对的。
这群人难道不知道我已经是谷主的了吗,难道不知道药谷是谷主的吗?他们都错了,爹娘也许是对的,毕竟那个时候药谷还不是谷主的,但是现在药谷是谷主的了,他们这群死人想抢药谷?还是和我爹娘一样变成不会动的死人好了。
到听雨楼十年大计时我早就想好了假意配合他们,在关键时刻反水灭了他们的。
可是,谷主居然不是对的,他居然和那个畜牲不如的右护法一样对别人做了他曾经承受的罪恶。
右护法是错的,谷主和右护法做了一样的事,所以谷主也是。
谷主也是错的了。
那他景翳还是对的吗?那些人还是死的吗?难道那些人其实是活着的吗?谷主不是对的,那什么才是对的?
他到底是谁?
不对,他到底应该是谁?
是谁才是对的?
我要对。
所以,我不该是错的。
谷主是错的,那么景翳是错的了。
我不该是景翳,我该是秦真。
我按照听雨楼的计划做了很多本来不打算做的事,在最后关头他偷袭了谷主,很成功,但他也被谷主差点打死了。
谷主当时的表情似乎没什么意外,只是看上去很生气,我当时竟然看出来了他不是为了我的背叛而生气,而是为了失败而生气。
就是当时,我豁然明白了,他的那个笑容的意义。
虽然谷主没有问他,但是他自己说了,他的名字叫秦真。
谷主没有多看他一眼,也没有对他的话有这么反应,只是脱掉外衣,止了血,换了身衣服,看他离开的方向似乎是去了地宫。
对对对,那只血妖,他是听雨楼和药谷做交易的筹码,他被听雨楼抛弃了。
听雨楼为了夺取药谷,把血妖丢给药谷折磨,让他受到罪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他们都错了!
我不应该是景翳,我同样不该是秦真。
我就是我!
我是对的!
我要对!
于是我又开始杀起听雨楼的人,我又见到了那个梨花林给我信封的人,他还是那么强,没受伤的我尚且不是对手,更别提受伤的我了,没几个回合我就死了。
但我活着,我永远是活蝴蝶。
盗贼·春日
这地方以前还没这么多人,也没这么平坦,说干脆点这里以前就是和周围一模一样的森林,没有任何特别的,但是有一个青年人发现了这里过路人多,就在这里安了个营卖水给过路人。
砍了树做房子,商贩也渐渐多了,在这卖别的什么东西,树砍得也越来越多,地方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这条进京的小道渐渐为人所熟知,一开始建的房子越来越大,成了个客栈,不止卖水了,卖酒,卖肉。
为了防卫,他们搭了防护围栏,用镰刀做武器。
青年成了这儿的头。
上面的官,要在这里派官吏监守,成了中年人的青年很乐意,他以为这是对他们的保护,毕竟这里靠山,山匪常常出来打劫。
官吏来了,抢走了他的妻子,收走了他的客栈,他反抗,他的兄弟们反抗,被赶了出去。
没钱进城,也没有土地,他们只能提了镰刀上山割猪草,砍树烧成碳,冬天,官吏用一匹纱买走了他们烧了半年的碳。
他的兄弟们冻死了。
春天,他和还活着的兄弟们成了山匪。
在第一次拦路时,被人反杀光了。
他活着,因为官吏横行霸道,走这条路的人越来越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官府不再往这里派官了。
他回去了,被他的妻子的孩子发现的。
他的妻子的孩子却不是他的孩子
不是他的孩子,却成了他的孩子,也算是那些官吏造的后福吧,呵呵。
之后的每一天,他就在这个地方瞪着眼睛,举着破镰刀,当年那句喊的结结巴巴的话,如今却是他唯一会说的话了。
青树·落红
我是楼主插在陆大人家的眼,嗯,一个明晃晃的暗桩,死亡是不可避免的。
李瑞,那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他不是人,是一只血妖,但是除了漂亮的红眼睛和只吃鸭血外他和普通的小孩根本就没有区别。
还有值得一提的是,他下的一手臭棋。
他总是都很开心,我看着他,我也开心,我知道这种开心是他自己就有的,不是谁给他的,他可以自己拥有可以给别人带去,却也可以被别人夺去。
我是自己要给他下毒的,我不后悔,人走的每一步都和下棋一样,落子无悔,是心可悔棋不可悔,输了不可悔,错了亦不可悔。
楼主的命令是让我把他带出府外。
我没办法违抗楼主的命令,在约定时间我必须得把他带出去,除非我先死了,否则不照办到时候我就会死。
我的武功比他们想象中要高,别的不说,那几个暗卫没几个打的过我的,只是区区把他带出府外我还是办的到的。
但是我不想这么干。
陆大人和宋婴大人他们很早就想要杀死我了,为什么没有杀死我,是因为怕李瑞知道了怪他们。
下象棋,就不可能不死几个卒的,而卒过了河也再无法回头,既然本来就要死,不如死的有意义些,死的,让我有选择的余地些。
我承认我有私心,我明知他不怕毒却还下毒给他,且还在暗卫监视下给他下毒,这明摆地找死,他必会起疑。
他不会在意我要杀他,他会心痛我,兴许还会为我而流泪。
我这辈子没什么人在意过,既然要死,我还是希望不要像被吃掉的卒一样丢在一边,我说我希望,他能多少记着点我的好。
下辈子,我不想当个憋屈的卒了,我想像你一样当个棋手,哪怕是下的一手臭棋也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