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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九月尽,山木冬,樵斧寒,来年柴火薪。 ...
李瑞一直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和奇怪的滴水声,他想起了点什么,取下背后的背包,从里面掏出绷带和伤药来。
边拿边往前走,一路走到床前,他伸出一只手说“伸手吧。”
一只手放到他手里,李瑞握住了,给他上了药,左一圈,右一圈,左一圈,打个蝴蝶结,绑好了,李瑞把他手放开,一屁股坐在地上,头靠床闭上了眼,闭了一会儿,感觉屁股下硌硌地好牛逼的难受,撑起腰,往屁股下面摸了摸,摸到了一只手。
妈个鸡,李瑞沉默了,李瑞不淡定了“这是你的手吗?为什么放在我屁股下面?”
闻不骄“被你那厉害姘头弄掉了,我捡不到。”
李瑞帮他把手捡起来放在了床上,收回手后就靠在床边低下了头,像是睡着了。
闻不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那只完好无损的手上绑的乱七八糟的绷带,还有一个好漂亮的蝴蝶结。
他刚刚就想说了,绑错手了好人。
又觉得李瑞不至于,这有手没手都摸不出来智商问题也太大了,于是乎愣是直到绑完都他都没开口说点什么,现在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就用这只手握住断手把它按在了手腕上,绿光幽冥,血色也被淡化了。
他把手接好了,又看了看右手上的绷带,绑地虽然没有手法,但是够有耐心,手指都被死死绑在一起了,看起来像个精心打扮的卤鸡爪,就这样子,他拿到枪了都没办法叩下扳机。
这就是他的打算吗?
闻不骄摸着蝴蝶结深思。
闻不骄叫了李瑞一声,李瑞似是睡着了,没有回应,他也没有叫第二声,安静地蜷坐在零落的锁链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莫名能让人看出宁静来。
他本来确实挺宁静的,哪想得到李瑞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四点,而且一动不动,闻不骄怀疑要不是有人破门,他要一直睡到饿死。
李瑞被人摇醒了,脸上没有困意也没有烦躁,眼皮半开不开,吕持节给帕子浸了凉水,给李瑞脸上擦抹,擦地相当用力,李瑞终于伸出手推开了他。
吕持节“醒了没?”
李瑞“没睡。”
吕持节“端脑没看?”
李瑞摇头。
看着李瑞这蔫猫样子,吕持节把火气握在拳头里“一直到现在,多久没吃东西了?你自己知道吗?”
李瑞“知道。”
吕持节按住他的端脑,揪起他的领子好叫他看自己“现在几点了?”
李瑞点了下吕持节抓在他领子的手上的端脑,低头看了一眼“四点。”
“你还有事吗?”李瑞问,“没事儿的话,就回去吧,我会吃……”
“李瑞!”吕持节吼他,在一阵急促而憋闷的呼吸后,他慢慢扶起李瑞。
李瑞“我要说服……”
吕持节打断了他“你不用做这些。”
李瑞安静下来,吕持节一顿,回过头来,他没有强硬着抬起李瑞的脸逼他和自己对视,只是低下头说:
“你不用做这些,这不是能不能做到的事,而是根本没有必要,我们会解决的,我们一定会解决的,不是靠我,也不是靠你,是靠大家。”
“现在跟我回家吃饭,我叫温岚给你做你爱吃的鱼头豆腐汤,吃完洗个热水澡,我给你做新褥子,羽绒的,你要光着睡光着睡,要地上睡地上睡,能早点睡早点睡,明天一早跟我去地下送樵烬,要哭就哭,要骂就骂,没人怪你,我求你骂我,你别跟我笑。”
说着说着,吕持节满腹的火气就自己消了,他轻轻顺了顺李瑞鬓边反翘的乱发,亲近的行为让他做的僵硬无比,他觉得心疼,但是李瑞疏远的状态又让他难过,突兀地去摸摸李瑞只是证明亲近的本能,可遥远并没有因为身体的亲近消失,他反更感无力了,这和你去抚摸一只不属于你、不理会你的猫时的感觉是相似的,只是人并不会恐惧猫的忽视。
李瑞往左走了两步,身子被吕持节拉地往后,又转过身往右走了两步,这样来回走两回后就无法左右乱走了,他只能被吕持节拉着往前走,李瑞一脸苦闷,很明显的苦闷,就和无法隐藏情绪的孩子一样,说话中语气却反常地很生动:
“尸体呢?没有尸体,没有?没有。”
吕持节听见这句话,在没看见李瑞的眼睛前他以为李瑞是在埋怨,但在抬起李瑞那双漆黑如枪口的眼睛,他几乎立刻想到,李瑞他是把当初自己说的话再说了一遍,一发觉,这枪口的子弹就把他射穿了,他牙齿打颤: “你想说什么?用自己的话说。”
李瑞却不说话了。
吕持节手指捏着李瑞肩膀,轻轻地摇了摇。
李瑞抬起手扣着捏着自己肩膀的手,又张嘴了“可惜我的异能无法在不伤害另一个人的情况下救一个病人,如果我们治疗系的异能者再多一些情况就大大不一样了,我们的患病死亡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三十,甚至还在呈上升趋势,哪怕我们逃离了尸体遍地的城市,病毒仍然纠缠不放,传染病曾让我们十不存一,这是比丧尸还让我们挥之不去的噩梦……”
吕持节“这是母亲和你说的?”
李瑞“如果我们治疗系的异能者再多一些情况就大大不一样了,我们的患病……”
吕持节几乎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心下害怕,身体则自发抱着李瑞安抚:“好了啊,好了已经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啦。”
李瑞住嘴了。
吕持节刚从外面回来,里外都透着血雨腥风的疲惫,里边出不来,外边那防弹衣味道就实在难闻极了,他自己也知道,一般他是不会这样就来找李瑞,但是在回来的车上把端脑开机后,里面滴滴滴消息全弹出来,他把脸上的眼皮上的血抹喇干净了,好看清,不看不知道,一看气得他眼珠子涨疼。
尸血飙眼珠里都没这么疼。
李瑞的端脑有健康监测的功能,吕持节拜托光系异能者和研究所合作搞得,监测到的数据实时传输到吕持节的端脑里,考虑到节能,平常是不会传输,只有情况异常时才会。
所以这几乎是他第一回用上看懂各项数据的知识。
[被监测人:李瑞,年龄:20,时间:2088,2月29日,6:30,血糖:3.8mmol/L(数值有偏差,请理性看待),心率55,血压65,血氧98%,睡眠质量差,HRV:90/100,推测约49h未进食,请尽快进食,请求关切。]
[2088年,2月29日,11:00,李瑞,3.7mmol/L,55,63,98%,请尽快进食,久坐提醒(请活动),请求关切。]
[2088年,2月29日,4:00,李瑞,血糖3.8mmol/L,请关切关爱。]
[2088年,2月29日,4:03,心率75,HRV紊乱,极度疲劳,请尽快休息!请求关切!]
[2088年,2月29日,4:03,已接近临床低血糖,被检测人有晕厥风险,请关切,请注意,请注意!]
红色加粗的字像大动脉破裂一样连续不断的喷涌出来。
[请求关切!]
[请求关切!]
……
[请求关切!]
他不懂心理学,也从没听说过什么心理医生,但是,理解受伤中的孩子是他与生俱来的本事,他晓得心里要比身体还难过是什么滋味,所以他没急着要给李瑞肚里塞食物。
他说“我们今天去任务地点找了樵烬的尸体,找到了一点和一些衣服,带回来了,不是拜空气,我们本来就打算这么做的。”
“我知道你有很努力,我知道,既然是母亲叫你来的,那你一定要做,也一定能做到,是我说错了,我们回去吃了饭,明天再来,一定要来。”
李瑞依旧一言不发,叫人心里捉急。
吕持节抱着他,手摸着他的后脑勺,一顺一顺,他此时的模样和世间所有普通家庭里那些心切又不免笨拙抱着孩子安慰的父母或是兄姐并没有区别,词不达意却血通彼心,鹰鹯戾姿因此显得分外忧柔,仿佛惟愿濡以沫之:“没关系,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我们都知道,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
李瑞半低着头,久久地睁着眼,眼中猝然凝出了一滴眼泪来,还没落下,第二颗就跟着出来,一串一串下来,没沾着脸,轻飘飘地下去了,他哑着声音叫了一声“吕持节……”
吕持节,我好难过。
————
两人走回去,就像个衰小孩拖着自己漏气的气球回家,路经工业区,做工的朋友还像往常一样招呼他们,吕持节衰衰地笑,摆摆自己手里毫无动静的气球,继续往前走了。
气球拖地上还被小孩踩了几脚,姬荛踩着李瑞的脚背爬上去,问他咋不吃饭。
吕持节一听眉头一皱,把小孩扒下来,小孩也没挣扎,灰蓝眼珠写着淡定,吕持节握着他的手腕打开端脑,一看,眼皮狂跳地把他的端脑解下来,不容分辨地没收了,刚揣兜里他黑着脸问:
“洋小子,谁帮你把李瑞端脑信息黑了的?”
“我自己。”
吕持节松开了他“以后再找你算账。”
他拉着李瑞继续往家里走,走了没两步,感觉手里越来越难拉了,回头一看,微微张开嘴。
李瑞身上挂着四个小孩,叽叽喳喳地说老师为什么不吃饭呀?还有一个鼻涕摇晃的小孩挂在李瑞脖子上,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橡皮似的东西,很新。
“老师吃。”
营养块,吕持节年少时常吃,麸皮、米糠混着昆虫尸碎,一般是蟑螂,蝎子之类的,再是干草,仙人掌,捣碎了压成块,细小沙子总是掺在里面,去不干净。煮熟了兴许能好吃点,不过他那时候是不煮的,因为这东西弄出来就是图节省油柴,那时候也不叫营养块这么文艺的,叫血干,因为吃多了,磨烂嗓子眼,冒血气。
过去多年了,他猛又见着了这玩意儿,虽然早不是一个东西了,但吕持节还是直觉嗓子那有一阵血腥气往上涌。
“他不吃这个…”吕持节怕那小孩怼李瑞的嘴巴,就拿走了,接着把这群小葫芦娃一个一个摘下来,边摘边叨“怪小孩怎么这么多?”正和一个扒着他手不松的小姑娘掰手腕,手却被握住了,他抬起头,看见李瑞左手拖住了那个挂他脖子上不下来的鼻涕小孩,睁着眼,大大张开嘴,借着他的手咬了很大一口下去,咯嘣一声,吕持节惊醒了。
那营养块缺了正正一半,是断裂开来的,因此裂口平整,清脆的咀嚼声,嚼着嚼着,就成了咳嗽声。
他咀嚼的时候慢慢的,咽下去却快地让人措手不及。
他咳弯了腰,眼泪都咳出来了,阿呆从他身上下来,呆呆地看着他。
粗粝的营养块被他死死捂在嘴里,叫他吐出来,他只咳的更凶。
他一掰李瑞的手,那双血红的眼睛就叫他下不了手,焦心如焚里,咳嗽声渐渐轻了,李瑞用力把它们咽下去,下了喉口他也没放松,又咽了一下,一直到确定它们顺着喉管彻底进了肚,他才张开嘴喘了口气,眼泪早已随着咳嗽流了满脸了,他咳了两声,抬起抖着的手,抹了把脸。
“我…”这声音在哭,他觉察到了,嘶吸了一口气,又重新开口“我。”还是在哭。
他“我”了好一会儿,没被营养块噎死,现在也要被自己的眼泪噎死了。
忍着眼泪的时候说不出话,直到有颗眼泪从眼睛里掉出来,他嗓子那的堵塞也通了似的,终于说出来话了:“我…知道错了。”李瑞眼泪又一颗颗顺着脸颊滑下来,两只手纠缠在身前,他仰着头哭地口齿不清“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我、我什么都没做好。”他用袖子用力地擦脸“我也不…不应该哭。”
他崩溃地哭出声“对不起。”
吕持节低着头瞧着他哭“你错哪儿了?”
“我哪儿都错了,我就不该到这儿来…”
吕持节默了会儿“你觉得来到这里认识樵烬是一个错误吗?”
李瑞哽咽着用力点头。
“为什么呢?”他望着李瑞。
“是觉得,要是一开始就不认识就不用这么难过了吗?”
“我…是我做错了,他本来不用…不用…”李瑞接不上气“是我、是我的错,我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是不好的,还来和你们玩儿…我把你们害了!”
“我早该死…”
“李瑞!”
越说越不像话了,吕持节眉头皱起,再不能强撑冷静:“你不到这儿来,樵烬就不会死了吗?你不到这儿来,基地的医疗水平就会提高了吗?你不到这儿来,一切就都会老老实实变好了吗?”
“不会的,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好的,有些东西是无论怎样都会变好的,但是无论它们是变好是变坏都和你没关系,事变情化,不是你做错了,也不是你做对了,你只是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你很难过,所以你会哭。”他撩开李瑞黏在眼皮上的头发,继续说“你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才哭的,你只是很难过。”
“没事儿,哭吧,除了你…”吕持节低了下眼,继续说“哭吧,我爷爷告诉我,人死了,在他坟前哭的眼泪都会从土里落到他的那碗孟婆汤里,眼泪越多,汤会越水,你多哭哭,他下辈子还长那样,还记得你,你活一百岁,活到他投胎长大,去和他道歉。”
工业区还是那么吵,机器的轰鸣片刻不停,人来来过过,却都仿佛没有看见站在这里的奇怪的两个人。
“别不信。”吕持节拉着李瑞的手“人是会投胎的,要是他太念着这里,留在这里,地藏菩萨会出马救他,送他投胎去,不要担心,他肯定投胎来。现在出生率太低啦,难说赶得上人趟了,投我们家猫肚子也是没准的。”
李瑞“才不会,他最讨厌毛了。”
吕持节愣了一下“…这我倒是不知道,那我们就养条小狗吧。”
李瑞“他也不喜欢狗。”他吸了吸鼻子“他会当人的。”
吕持节无声地笑了笑“行,要是什么时候想起他,难过了,就要哭,好好哭,叫他下辈子还是他,咱们找他去。”
李瑞哭着摇头“别再遇到我了,倒大霉了。”
吕持节也学着李瑞摇头,他说“我要是哪天死了,你也要哭,哭地我的孟婆汤里只有你的眼泪,吃完饭悠悠,有事没事就悠到我这儿,不用带什么,带点吃剩的早饭,弄点花花草草,不难找的,就在……”
李瑞他再也听不下去,推了吕持节一把“你这是说什么?!”
吕持节肩膀松了松,垂着眉望着李瑞,露出了一个不知是笑还是叹气的表情,看上去莫名有些可怜:“我是说,你可别忘了樵烬呀。”
不等李瑞有回应,他拉起李瑞的手,转过了身“快回家吧,哭饿了没?”
…………
吕持节说谎了。
没有鱼头没有豆腐连汤都没有,只有蔬菜汤和口服补液盐,李瑞端着碗,闻着鱼汤味,喝蔬菜都被捞走的蔬菜汤,两百毫升,喝了二十分钟,最后一口喝的稍微久了一点,一只手就把碗给端走了。
“小口喝,别喝那么多,我看看。”吕持节端起碗来看“好了,一个小时之后再喝。”说完就把李瑞有些凉了的蔬菜汤一口喝完了。
李瑞看着他,饿得不想说话。
“要洗澡吗?”
李瑞点了点头。
吕持节脸上表情有些难以明说,但最后还是说“行吧,你等我洗完碗。”
李瑞自己站起来,想回房间,刚走了两步就眼前发晕,气短到估计摔地上连声音都发不出,吕持节一直站在他旁边,他握住了李瑞的手臂,把他扶住了“慢慢站,站起来停一会儿再走,要不然会晕,走几步歇一会儿,慢点走,不要想太多东西,冷不冷?”
李瑞没有说话,盯着眼前的空气,看上去好像在走神。
吕持节凑近了又说了一遍“李瑞。”李瑞这才看向他,吕持节吐字清晰“冷不冷?”
李瑞眼珠子晃了晃,慢慢点了点头。
吕持节让他躺在沙发上,给他围上了毛毯,他们两个身上都还穿着那身作战服,甚至还沾着从墓里出来的沙土,很脏,但吕持节的更脏一点,更破一点。
李瑞裹上毛毯就阖上了眼睛,吕持节坐在旁边静静看了李瑞一会儿,帮他压了下被角,便起身去看汤水,苹果汁榨好,水也烧开兑了凉白开,拎着试管按着比例稀释好,贴在颈侧皮肤上贴一会儿,感觉不烫,吕持节把它们倒到保温杯里,等李瑞醒来喝。
两天不吃饭,对吕持节来说是家常便饭,但他知道李瑞要是少吃两天饭,是真的会死的,会很怕冷,少件衣服就死了,会情绪低落,会反应迟钝,凶他就死了,再饿也不能随便吃东西,随便吃就死了,第一天只能吃温热的流食,不能有固体,有固体就死了,自己洗澡是高风险的危险行为,血糖那么低,电解质也失衡了,热水澡导致的血管扩张可能直接诱发晕厥,会摔倒,摔倒就死了,甚至都不用热水澡,他衣服都没脱完就能肌肉无力腿软摔了,摔了就死了——所以让他自己洗澡就死了。书里说了,断食两天的人极其脆弱,身体需要的是像对待新生儿一样的温和の呵护,而在吕持节的无数个担心里,有那么一份是明天是否能履行对李瑞的诺言。
伤地这么重了,可怎么出门呢?
……
等李瑞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自己软软的床上了,身上很干爽,也很温暖,不是作战服,是睡衣,他现在脑子转的很慢,没有去想谁帮自己擦洗身子,或者谁帮自己换的衣服,只是慢慢撑起身子。
脚上感觉湿湿热热的,李瑞看过去,堆叠的被子让他看不见自己的脚,他只能看见吕持节专注的侧脸,吕持节在给他擦脚。
李瑞抽了一下脚,吕持节看向他,说“头晕吗?饿了吗?饿了也忍一会儿,你只睡了四十分钟还没可以吃,想上厕所吗?”
李瑞点了点头“我自己能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吕持节坚持跟着,李瑞上完了,半天不想看他,两个人一起上,和一个人上另一个人看那是两回事儿,而且…李瑞额角抽搐,而且你伸手要帮我扶鸟的动作认真的吗?
吕持节问他饿不饿,李瑞连头都不想动了,沉默地靠在了床上。
吕持节突然开口“我放你出去认识朋友,可我没救下樵烬,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后悔了…”仔细看,他眼睛有些红:“我之前,让你一个人去找洛廖,一个人去找老董,我以为没事儿。前天,让你一个人去给母亲送资料,我也以为没事儿,其实都有事儿,只是我没管着。”
“我把你揽过来,却没有把你照顾好,你总是在哭,我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精神好地像兔子似的,上窜下跳的也不知道什么叫伤心,现在想想,我太无耻太卑鄙了。”他极力想表现出轻松,但显然他失败了。
“我那时候太不明白,看的清楚想不开,现在我懂了,有些事儿,没那么重要,我白长那么些岁数。”他放下李瑞的脚,把被子盖好,似乎自己了悟了什么东西,望着李瑞念念有词:“…早该懂了的。”
李瑞神情沮丧,唇色苍白,眉头轻皱着,听的很是费劲的样子,开口时声音暗哑“你没做错什么,就像我没做错什么一样。”他似乎还想说很多,但只是张着嘴说不出,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说。
吕持节把毛巾放进热水盆里浸了浸,再拧出水,从被子里抬出李瑞的左脚,开始擦揉,闻言没有抬头“不一样。”
李瑞“一样。”
“你不懂。”吕持节他微微别开了脸,李瑞只能看见他的小半张脸,咬肌正微微颤抖,为了不让紊乱湿热的呼吸暴露,他正咬着牙关,李瑞只能几声轻微而短暂地嘶气,他把被子给李瑞的脚盖好,站起来往门走去,他说:“小腿水肿了,我去给你拿个枕头垫着。”
李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吕持节,我爱你。”
吕持节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走了出去,过了大概一分钟半,他一手夹着枕头,一手端着碗走到李瑞床边,脸上没有血了,头发是湿的,脸上也是水,从额头划过眉骨,再从内眼角流出,上衣也换了,长袖。
他把枕头垫在李瑞的脚踝下面,坐到李瑞旁边,手里是一碗苹果汁。
“我请了医生来给你看看,先喝吧。”
李瑞盯着他,语气毫无起伏“你不喜欢我了吗?我说我爱你。”
吕持节把李瑞扶起来“好,我也爱你。”他和李瑞对视,说“记住这四个字,我一会儿要问你。”帮他把被子拉上下巴,又问:
“今天是几月几号?”
李瑞摇摇头“不知道。”
“2月29日。”
吕持节“我们在哪儿?”
“在家啊。”
吕持节“哪个沙漠,哪个区,宿舍号是多少?”
李瑞反应过来,说的很快“不知道,在东部基地B区,36。”
吕持节“刚刚回家,给你喝是什么汤?”
李瑞奇怪地说“…蔬菜汤。”
“还有呢?”
李瑞皱起眉,他开始回忆“还有…有点甜的盐水。”
吕持节“1000-7等于多少?”
李瑞“9993。”
“再减七。”
“98…6。”
“再减七。”
“979”
“再减七呢。”
“九百…九百七十二。”
“再减九十。”
“九百…不是,八百…”他停顿了很久“…八百八十八。”
“369863,把它倒过来说一遍。”吕持节舀了一勺苹果汁到李瑞嘴边。
李瑞张嘴喝掉了,一勺喝三口,吕持节喂了第三勺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3…6,8…”他停住了,又一勺喂到嘴边,李瑞偏开了头“…能再说一遍吗?”
“可以。”吕持节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一数字一个数字地说:“3,6,9,8,6,3,把它倒过来说一遍。”
李瑞双眼看着门外,每说一个数字他都得在脑子里把五个数字再想一遍才可以,所以停顿的时间并没有比第一次要少:“3…6…9不是,8…9…6…3!”
吕持节“嗯,我一开始说的那四个字是什么?”
李瑞茫然地看着吕持节,愣了半天,问“什么?”
“我让你记住的那四个字。”吕持节也看着李瑞,又详细地重复了一遍“我问你问题前,让你记住的那四个字。”
“……”李瑞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他看上去完全无法理解吕持节在说什么,不知所措地看着吕持节,像是在等他说答案。
吕持节似乎并不意外,他摸了摸李瑞顺滑的头发,慢慢说“别害怕,别害怕,你身体本来又不好,还饿了那么久,心理又难过狠了,脑子不清楚是很正常的,好好养段时间就好了的。”
他知道李瑞说的不走心,只是头脑不清楚,看吧,连自己说的话都记不住的人,说爱实在是一件无法让人认真对待的事,更重要的事,把别人头脑不清楚时说的话当真是一件很无耻的事,他再不能让李瑞为一时安全感缺失的感激负责。
虽然早知道答案了,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是顺口问了句:
“那你还记得你刚刚说了什么吗?在我问你这些问题之前。”他从碗中舀出一勺汁水,滴了一滴在手腕内,尚温,便递向了李瑞。
李瑞抬起手心挡住了他的动作,脸上还有些残留的不安,他看着吕持节,像是怕自己又说错了,有些小心翼翼地小声说:“我爱你。”
汤匙突然狠狠一颤,苹果汁溅在了新褥子上。
吕持节反应过来,连忙去弄了毛巾擦,因为不是什么油污,痕迹少又反应的快,很快便擦干净了,一点印子都没有留下来。
等吕持节抬起头的时候,李瑞已经安静地闭上了眼,那么的安静,似乎从没睁开过眼,也让人想象不到以后。
“……”他抿了抿唇,又看向还剩大半碗的稀释苹果汁,叹了一口气,将它端到了嘴边。
“现在几点了?”
吕持节一顿,把碗拿开“六点,我以为你睡着了。”
“刚刚的确睡着了,但是现在又睡醒了,你别喝了,我要喝,那个有点甜甜的,比菜汤好喝。”
李瑞微微抬着下巴,像个雪人窝在冬梨树下面,他也依赖地窝在白被窝里,刚刚握在手里轻轻梳的细软黑发挤压在枕头上弯折,鬓边不是海棠红,是用毛巾擦拭留下的印子,李瑞的房间是有光的,我凿过窗。
六点,巴拉利的太阳才刚到沙丘上呢,他被彩云亮的眯着眼睛,面白如月,可眼底病色终究难掩。
吕持节觉得此时的李瑞给他感觉有些像一束并不温暖的阳光。
“你喂我吧,我不想把手拿出来,外面好冷啊。”被子微缓起伏,是李瑞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
吕持节伸出手握上他脸边的被子,轻轻拉了一点下来:“别把鼻子也藏被子里,不闷?”曲起的指节轻轻蹭了蹭李瑞软暖的脸颊。
他缓缓收回手,指尖最后从他的温度离开,吕持节心里软,本来关在里面的心里话的一着不慎跑了出来:“…别再开那些玩笑了,那不好笑。”
“什么?”李瑞疑惑地看着他。
吕持节见他已经忘了,便连忙说“没什么,只是乱……”
李瑞摇摇头“我没有开玩笑啊。”
吕持节微微张着嘴,他失声了,看着李瑞的眼里满是震惊,那甚至不能说是一个喜悦的表情。
李瑞脸靠在被子上,说“外面是真的好冷啊。”
“……”吕持节一下咬到舌头了。
见吕持节用自己看不懂的表情看着自己,李瑞脸上有烦躁也有低落,心里在想什么都写在了脸上:他想说什么?为什么不能直接说?看不懂好烦。
他最后皱着鼻子说“好了好了,你不愿意喂就给我吧,我要饿死啦。”
李瑞伸出去拿吕持节手里的苹果汁,吕持节诡异地躲了一下,李瑞以为是错觉,直到看见他仰头喝掉了那碗苹果汁,李瑞手都愣在外面了,懵圈地瞪着他。
吕持节放下碗,舔了下嘴唇,出血的舌尖一闪而过,他面无表情地说“已经凉了,蔬菜汤还热着,我给你盛蔬菜汤喝。”
李瑞缓缓合上嘴,垂下肩膀,脸上已经有个凄惶模样了,他还记得樵烬不在了,做出刁蛮的样子是不想让自己的头顶的乌云也淋到吕持节头上,他只知道做出这个样子,吕持节会觉得他没事,他不想再让吕持节为他担心了,可是他把吕持节惹生气了。
哭腔酸酸地:“你生气了吗?对不起。”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关注吕持节在不在,而等他说完时,一碗散发微微苹果香味的碗递到了他的眼前。
碗里的苹果汁确实已经凉了,可吕持节心里知道李瑞一定是要补糖的,话白白说出口,他默默又倒了一碗苹果汁来,进门来,碗里的汤水全撒手上了。
他看见李瑞整个上半身都在被子外,冷极了似的正浑身颤抖,手在被子外面死死抓着被褥,低着头,说的话和被踩的满是脚印却还是不停覆上薄雪的初冬一样,无力地偏执:
“好烦,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是不是嫌我烦了?对不起,我刚刚又走神了,我的…我的脑子不听我的话了,我想认真听的,只是有点没有听见,你别要嫌我烦,你再和我说一遍吧,我一定好好听,你到底想说什么呀?”吕持节同他说话,可他像是看不见吕持节了,他眼中充斥地只有自己的情绪:
“我只是有点没有听懂…可我为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啊?我怎么…怎么办呀?我怎么在这儿?!我怎么到这儿来的?吕持节生气了,我该怎么办?我…樵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我该怎么做,樵烬怎么会死了呢?他才多大呀,他还什么都还没见过呢!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可以啊?”
李瑞甚至抓不住吕持节的手,只能是吕持节用力地回握住他,他满脸凄惶“我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了,我动不了了,不要啊,我要怎么做,我要怎么做呀?!”
心口闷痛,李瑞用力捂着胸口,伏在被上吐出一口鲜血来,他哈出血气,仰起头哭着喊人“姑姑…妈妈……”
姑姑,怎么办,怎么办呀?
……
也许对我们来说,或者说在我平庸的刻画才能下,樵烬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配角,但是我想对于李瑞来说他应该是重要的需要珍惜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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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九月尽,山木冬,樵斧寒,来年柴火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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