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2、开往三周年的航船（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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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轻轻摇曳，晚霞铺满天空，洁白的玫瑰飘零坠海，黑衣的人群无声祈祷。
上官云赶到甲板上，仪式已经接近尾声。主要流程全都结束，只剩下宾客集体献花的环节。他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放缓脚步，从神色木然的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朵白玫瑰，跟上献花人群的末尾。
谢知意站在叔叔身侧，眼角余光注意到上官云的突然出现，不屑地轻声冷哼。
既然已经迟到，老实地在船舱里待着不好么？药的剂量还是不够啊。
夕阳的最后一点轮廓彻底没入海平面之下。谢知意眺望远方，寥寥几只海鸟掠过绮丽的天空，像是父亲的灵魂在与他做最后的告别。
父亲真的长眠在这里吗？有没有可能父亲并没有葬身大海，而是失去了记忆，漂流到这世上无人知晓的地方，孤单而艰难地活着？
谢知意感觉眼角微酸，深深吸了几口气，忽然发觉有人接近自己。他倏地回头，与上官云四目相对。
男人的神色很严肃，不等他开口便深深低下头：“非常抱歉，我迟到了这么重要的场合。我感到无地自容。”
谢知意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冷笑：“您这是何必呢，上官教授？您又不是我们家的人。您完全可以自便。”
上官云薄唇紧抿，听了这话脸色更难看。谢知意等着他辩解，然而他没有。
谢知意转身：“即便要道歉，您也不是向我道歉。失陪。”
身后没有脚步声。上官云没有跟上来，也没再说话。
用安眠药让对方缺席最重要的仪式，确实不够光彩，不过谢知意也没有多少愧疚感。上官云三年前没有参加父亲的葬礼，凭什么觉得三年后来献个花就足够了？
更何况他还做了那种事！
谢知意咬牙，嘴唇上似乎仍旧残留着昨晚的触感。没有节操毫无廉耻的混蛋！自己的初吻竟然被这样一个轻浮的伪君子在这种情况下夺走，实在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哥你怎么了？”谢乂诚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凑到谢知意身边，“你脸色好差呢，我陪你回去休息吧？大伯伯如果还在，看到你这样子一定会心疼的。”
谢知意振作精神，对堂弟笑了笑，本想说自己不需要去休息，又不愿被上官云一直盯着，于是改变主意：“好啊。我们跟叔叔打个招呼，去你房间坐一会。”
谢乂诚毫不怀疑地“哦”一声，亲热地挽起谢知意的胳膊。直到离开甲板，谢知意都能感觉到上官云落在自己和堂弟背上的视线，强烈得像一根根尖刺。
上官云僵硬地站在原地，脚步迟疑了几次，最后还是没能迈出，眼看着两位谢少爷走远。
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可以说非常差，不仅如此，还有个致命的缺陷，喝醉之后的酒品似乎也不好。
见过他喝醉的人只有李闲庭和鲍曼。两个人都在事后非常严肃地告诫他一定不可以喝醉，更不可以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但被问及自己喝醉之后做过些什么，两人的表情很精彩，却都不肯告诉他。
香槟和红酒都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不知不觉超过上限。昨晚他确实喝多了，残留的记忆是拼着最后少许清醒的神智回到舱室，好像遇见了那个“谢乂诚”？
后面的记忆一片混乱，他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下的。但就算喝了比这更多的酒，一口气睡到第二天傍晚却是从未有过。
既然两位谢少爷又像是刻意躲避一样离开了，上官云便去找了谢明纬，再度为迟到的事道歉。谢明纬没说什么，反过来安慰他，对于没能照顾周到表示歉意，询问是否需要随船医生来为他提供服务。
上官云谢绝了对方的好意，顺势推掉晚上的答谢晚宴，回到自己的舱室。刚才睡醒之后发现时间来不及，他匆匆忙忙换了衣服就赶去甲板，还没有空闲去关注房间中的异常。
异样是显而易见的。房间里几乎所有东西都微妙地移动了位置。换了其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这点微妙的差别逃不过上官云的眼睛。
而他的笔记本电脑也残留着有人试图入侵的痕迹。这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是办公室里的台式电脑，这次是随身的笔记本。
上官云深吸一口气在电脑前坐下，检查电脑确认安全，随后轻而易举地黑进游轮的监控系统，在一个个摄像头的画面之中找出昨天晚上自己离开宴会厅之后的轨迹。
监控中的自己脚步虚浮地独自回到上等舱，却在开门进舱房之前停住动作，靠在舱壁上趴了一会。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忽然觉得不舒服，有点想吐。监控画面里，自己大概缓了五分钟左右，转身面向楼梯的方向。“谢乂诚”和秘书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
上官云突然瞪大眼睛，因为看到监控中的自己拦住“谢乂诚”并把人按在墙上说了些什么，随后低下头……
画面被他的身体挡住，看不清具体干了什么。上官云难以置信地把监控画面反复倒回去一帧一帧地看了好几遍，最后也没能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结合“谢乂诚”刚才完全不想搭理他的冷淡表现，上官云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再找借口试图狡辩了。
他花了足足半分钟才回过神来，继续往后看监控，发现“谢乂诚”把自己拖进了舱室。几分钟后，秘书来了一趟，很快离开。而“谢乂诚”则在他房间里待了两个多小时。
两个多小时，足以把房间彻底搜查一遍，还能尝试破解一下电脑密码。
但“谢乂诚”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影视公司的老板，几乎可以确定跟自己不会有业务上的交集，待在自己房间里那么长时间是为了什么呢？
上官云盯着监控画面中定格的“谢乂诚”的脸，越看越疑惑。
他退出了游轮的监控系统，在网络上查找起来。他没有拿对方的名片，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具体是哪几个字，也不知道那家影视公司叫什么。
但凭借谢氏财团这棵大树，他还是找到线索，顺藤摸瓜锁定了影视公司和总经理的名字，以及一些参加活动的公开资料。
结果让他很失望。谢乂诚并不经常出现在公开资料的镜头中，能够找到的一些照片都也一言难尽。上官云看着照片中花里胡哨的发色、奇形怪状的头发、式样新奇的帽子眼镜等配饰，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品味……好差。
这个谢乂诚尽管照片不多，但在每张照片上都竭尽所能地抢镜头搞怪，存在感很强。因为他那繁复的着装风格和奇怪的打扮，竟然没几张照片能清楚地看到脸。
上官云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最后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关上电脑离开房间。
不知不觉已经夜深。小提琴的独奏优雅地飘荡在夜空中，与漫天繁星交织在一起。宴会厅里的热闹接近尾声，三三两两有客人离开，在甲板上散步、小声交谈。
上官云在这艘船上格格不入，无人在意他是否参加了傍晚的仪式，也无人关心他有没有缺席晚上的宴会。
他觉得有点冷。夜晚的海风厚重阴湿，配合今夜的主题，仿佛让人置身某种奇异的空间，远离温暖的现实，驶入湿冷的未知。
与仪式主角本身的性情格格不入。
上官云至今还记得十一岁那年的冬天，在孤儿院的后院中，自己因为觉得房间里吵闹而独自坐在走廊下看书，不知不觉沉浸在解题的快乐之中，连何时开始下雪都没有注意。
一只温暖的小手忽然覆在他的额头上，软绵绵的小孩的声音甜甜地对他说：“小哥哥，你怎么坐在这里呀？下雪了，你不冷吗？”
上官云被打断思路，本能地流露出些许不耐烦，皱着眉头看向对方。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小男孩，精致漂亮得像个人偶娃娃，从头发丝到脚上的小皮鞋都精致得不食人间烟火，让他觉得碍眼极了。
“走开。”他冷冷地拨开小孩的小手，“别来烦我，一边玩去。”
小孩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像是不能理解他的恶劣态度，但又不死心，抿了抿嘴唇，伸手来拿他的书：“你在看什么呀……”
上官云猛地把从小孩手里把书夺回来，更大声地呵斥对方：“走开！”
那本书是父亲生前给他买的最后一套数学竞赛的教材，他不想让任何人碰。力气有点没控制住，小孩被他带得踉跄，差点跌倒。
瘪了瘪嘴，小孩终于哭了。
年少的上官云有点不知所措，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呜呜哭着抹眼泪的小孩，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书。
聪明的做法是转身就跑，趁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孩穿的衣服看起来精致昂贵，显然不是孤儿院的孩子。如果被人看到自己把他弄哭，可能会被责备甚至惩罚。
上官云没有跑。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小孩。
一片影子落在两个孩子身上。温和的男中音带着怜爱问道：“怎么了，小意？哭什么呀？”
上官云抬头，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睛，没有责备，只有包容。那是此后十几年，谢明经留给他的始终如一的印象。
上官云轻轻阖上眼睛，将记忆中的画面翻过，循着忽然出现的说话声向船头看去，看到了正在打电话的“谢知意”。
自来卷头发的青年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背对着他，姿势随意地靠在船舷旁，轻轻的笑声随着海风飘过来。
“哈哈、是吗，那太好了……你真棒，宝贝儿！等我回去一定给你个大红包……什么时候？快了吧。我跟我哥一块从新加坡走……对了宝贝儿，你来接我么？……”
上官云微微蹙眉，心底掠过一丝不快。
他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等对方打完电话，走上前几步，叫了一声“谢知意”。
对方毫无反应。
“谢知意。”上官云加重了语气和语调。
自来卷头发的青年依然毫无反应。
上官云走到了他的身后：“谢少爷。”
对方立刻回头：“你叫我？”
上官云轻轻眯起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32、开往三周年的航船（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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