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潇潇磨蹭了洛婉芳一会儿,她似是被我缠得受不了了,于是答应让我带着潇潇一块儿去甲板上逛逛。也不知是因为我现在的打扮是男装,还是别的缘由,当我一把握住潇潇的手,想拖着她跑时,她竟然急急忙忙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等我莫名其妙的望她时,潇潇才战战兢兢的捏上我的衣角。看着她通红的面颊,我兀自朝天翻了个白眼,不由分说的拉了她的手腕,奔跑着往船头跑去。 站立在宽敞的甲板上,习习凉风拂面,真是说不出舒爽。我放开潇潇猛的踩跳到围栏上,她竟因此而发出一声惊呼。 “小……小少爷,你快下来啊!危险,你要掉下去的。” 感觉到她在身后拽我的衣服,我回头对她粲然一笑,安慰的劝了句,“没事儿的!我抓着把手呐。潇潇你也上来啊,站在这里能够看得特别远,感觉好舒服的。” 听了我的话,她有些期盼似的动容。可等她稍稍探出脖子往下看了一眼,便立马打消了同我比肩而立的念头。 罢了,女孩子胆子小也没办法。我在心里感叹,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别,也为女。 带着浅淡咸味的海风扑面而来,低头俯瞰,那种忽然间拓广了心胸的蔚蓝,立时盈满我所有视野。粼粼波光反射着骄阳的耀眼灿芒,闪闪亮的,有些许刺目。 “I’m the king of the world!”就好像Jack刚登上泰坦尼克号时的那种激动与兴奋,我双脚跨立在栏杆上,张开双臂对着天空大声呼喊了一句。 “Hey,watch out,son.”身后响起一个沉稳粗重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是一个头戴白色军帽,身穿藏青色制服的男子。看他压在帽子下的一头白发,应该是上了些岁数的。 “I’m sorry.”重新踏回到甲板上,我对着那人礼貌的微笑了一下。而潇潇则像松了口气一样,马上跑过来扶住我的臂膀。 “Have you ever taken a liner?(你以前坐过船吗)”那人也还我一个慈善笑容,挑着眉毛和我开聊。 “Yes,several times.(是的,有几次)”我点点头,但随即又补充道,“However,the Phoenix is the most magnificent I’ve ever seen.(不过,菲利克斯号是我见过规模最宏大的)” 那人面上顿时浮现出一种骄傲和自豪,我一见,不由得又多问了一句,“You are the captain?(你是船长吗)” “Yes,I am.You are quite smart,son.(没错,我就是。小伙子你很聪明啊)” 我不大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不等我接话,那船长便继续说道:“My name is Frank Louis.” 他边说边朝我伸出手来,我稍稍用了些力道与其一握,“I’m Jiang-heng.This is my friend,xiaoxiao.Glad to meet you,captain Louis.”随口给自己编了个名字,江恒。毕竟这里的大多数乘客都是从东申登的船,虽然我不出名,但万一出了纰漏,就不好了。 “Come on,let me show you around.(我带你们参观一下)”船长拍拍我的肩膀,做了个引导的姿势,示意要带我们去周围转一圈。 能有船长亲自引路参观,那自然是万分荣幸的事。我连声道谢,向潇潇翻译了一遍,还不等她有所反应,便扯住她衣袖跟着船长往前走去。 船长一路都在向我们介绍着菲利克斯号的船体构造,我虽然能听懂一些,可一旦涉及专业词汇,便也只得歇菜干瞪眼。不过我也没有打肿了脸充胖子,真的听不懂,就直白的告诉船长。他总是通情达理的笑笑,然后选择些简单易懂的内容再做讲解。 在控制室外,我们碰上了几个年轻的船员。和船长不同,他们穿的是白色的笔挺衬衣。几人朝着船长恭敬的敬了一礼,随后便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我们。 “He is my chief mate,John Lanton.(这位是大副)”船长一一向我们介绍,然后又把我俩介绍给了那些船员。 互相打过招呼后,船长便让大副带着我们继续逛,而他自己则留在了控制室内。继续在偌大的邮轮上参观,或许是因为同是年轻人的关系,我和大副一会会儿就相熟了。 将整条船可以参观的地方瞧了个遍,大副将我俩领到露天水吧,问过我们的意思后,给我和潇潇一人叫了杯果汁。在坐着等待的间隙,他看着一直捏住我衣角的潇潇,不由得笑着问道:“Hey,Jiang.She is your girl friend?” 我扭头瞅了潇潇一眼,此刻她的脸上依旧写着迷茫和不解,如同整个参观过程时始终维持着的表情一样。摇摇头,我勾起嘴角回答:“No,she is just my friend.” “Really?So I can pursue her?She is so cute.(真的?那我可以追求她了)”他笑得更加灿烂,说着,还朝我俏皮的皱了皱鼻子。 “I think you should ask herself.But remember,don’t get her.(我想你应该问她本人,不过千万别吓到人家)”我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随后歪斜着脑袋,看了看身边一头雾水的当事人潇潇。 “少爷,你们在说些什么呀?干吗要看着我笑啊?你这副样子,瞧得我心里毛毛的。”潇潇凑过头来,对着我小小声的问。 我把我俩的对话翻译给她听,潇潇的小圆脸煞是涨得通通红,就跟个熟透了番茄似的。说要多好玩,就有多好玩。 大副虽然听不懂我们的话,却从潇潇的表情和眼神里知道了我已经“出卖”了他。他原本灿烂的笑颜变得有些赧然,东张西望了片刻,随后很“哥俩好”的给我锁骨偏下处来了一拳。 如此动作,换来的是潇潇一声轻呼。一见我们俩整齐划一的看向自己,潇潇随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由于有女士在场,绅士风度十足的大副,只得去一旁过他的雪茄瘾。趁着他离开抽烟的当口,潇潇拉住我的胳膊,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小……少爷,他,那人他……他刚才……刚才那么一下你,你没吃亏吧?” 我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终于理解了她结结巴巴想要表达的意思。要是换做平时,我早就大笑三声了,只不过周围还有其他人,我只好收敛一些,“没有的事,你放心啦。” 潇潇将信将疑的上下打量我一番,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欲言又止。如此反复几遍,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压低了声音问:“干小姐,其实我一直想问的。你的……怎么现在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顺着她的视线,我发现她所要讨论的话题,是我此刻平平如也的胸部。额际抽跳了两下,我自嘲般笑了笑,对她打了个响指,“这个简单,用宽一点儿的布带一圈一圈绕着裹紧了,就看不出啦。” “那不会透不过气吗?” “还好吧,这个也是有技巧的。” “哦。”潇潇恍然大悟的点头,又看了几眼,不怎么放心的跟我说道:“干小姐,其实我觉着吧,还是看得出来一点点儿的。” 我只觉头顶飞过一只墨黑墨黑的乌鸦,强忍住快要强抽不止的面部肌肉,我继续耐着性子跟她说:“我又不是飞机场,也不可能裹得完全刷平啊。”顿了一顿,我忽而转了个话题,“潇潇啊,你有没有见过胸部很大的男人?” 果然,她似是对我跳脱的思维愣神了一下,转而半仰起脑袋思索片刻,“有的。以前我老家村子里有个牙叔,他胖得胸脯上都是肉,就跟个女人似的。”也许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回忆,潇潇说完,还捂着嘴偷笑了两声。 “没错,除了胖子,还有种胸肌很发达的男人。他们这里,也会有点儿鼓鼓的。”我说着,很豪气的朝着自己胸口拍了几巴掌。 “雄鸡?”相当明显,潇潇从没听过这个词汇。我揉了揉眉头,撩起袖管向她展示道:“哝,这个叫二头肌,是人体肌肉的一种。那长在胸部的肌肉呢,就叫胸肌。” 我臂膀上突起的一小块儿肌肉,着实让潇潇吃了一惊。她瞪大了双眼瞬也不瞬的盯着,小嘴微微张开,迟疑着伸出食指碰了我一下。 “Wow!How about that!You are quite strong,my pretty bro.(真是想不到,你还挺壮实的)”抽完雪茄的大副正巧碰上我的“肌肉秀”,挑着眉毛拍了下我还裸露在外的大臂,“Hey,just a game.If you can lick me,this watch will belong to you.(我们来场比赛。如果你赢了,这块表就是你的了)” 我正疑惑着他想要比什么赛,只听啪的一声,一块金光闪闪的怀表便被大副摆在了桌面上。这就是赌注?哇,大手笔啊! “Well,I have no money.”在依旧没搞清楚为何而赌时,我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没有可以同他相拼比的筹码。 大副朝我努了努嘴,“You can give me your hat. I like it.” 下意识的按向头顶的帽子,这可是陆月笙送给我的。自从第一次女扮男装以来,我每次换装,这顶八角呢帽都是必不可少的道具。要用这来打赌?我不禁迟疑。 “You’re scared of being beaten by me,aren’t you?”大副挑衅的朝我勾勾嘴角。 想玩激将法?好吧,你成功了! 我对着他微仰起下颌,“How?(怎么比)” 他也不直接回答,而是慢悠悠的解开手腕袖口处的衣扣,而后将袖管卷起,露出泛着古铜色光泽的精壮臂膀。大副把手肘往桌上一放,用实际行动向我解释清楚了此次比赛的方式——掰手腕。 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只将原本宽松的袖子绷紧的大臂,我在心里哀嚎一声:完了,我的帽子不保矣! 我是比较壮没错,但那也仅仅是在女生之中。碰上这么一个体格强健的男人,保守估计,他的胳膊就顶我的两个了,要真拗起手劲儿来,谁胜谁负,那不是明摆在眼前的事儿嘛。 大副的架势吸引来了不少旁观者,除了乘客之外,还有正在休息的船员。他们将我们三人围在中间,不时发出加油助威的响声。 糟糕,什么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今天算是彻底了解了。硬着头皮握住大副宽大的手掌,以往我总觉得自己的手挺大了,可跟他的一比,还是小了一圈。 有一个之前见过面的水手自荐着来做裁判,他稳住我俩紧捏成一团的手,随后便一声声的数着口令。 不能输,绝对不能输。即使不是为了那块儿怀表,我也绝对不能把陆月笙送我的东西拱手让给别人! 感觉到对方的发力,我猛一用劲,试图将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到自己的右臂上。脑中不断回响着“不能输”的声音,而那些原本嘈杂兴奋的叫嚷,则像是慢慢消失一般,绝迹于我的听觉中。 不能输,一定一定不能输!我重复重复的告诉着自己,拼尽全力在维持着自己不被扳到的同时,努力将手腕向着左边下压。 可毕竟对方是个男人,还是个颇为强壮的男人。我渐渐感觉到臂膀上传来的酸胀,以及源源不断朝我袭来的压力。扳不过啊,真的是扳不过。 输了,帽子就要归大副所有了。脑中蓦地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我像是过了电般,只觉脑海里一个激灵。 “啊!” 听得一声大吼,等我回过神时,竟发现大副的手正被我牢牢的扣在桌面上。抬头,所见到的是他懊丧却又敬佩的表情;耳旁渐渐吵闹起来,欢呼、惊叹、祝贺,听得最清晰的,便是那名水手难以置信的一句“unbelievable”。 “Hey,good job!Little buddy.”大副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将桌上的怀表递到了我面前,“It’s yours now.” 那副坦然开怀的样子,就好像输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又说笑了一会儿,潇潇扯了扯我的袖子,示意我们该回去了。跟大副道别后,我俩便朝着舱房的方向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