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七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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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陆月笙的房门时，我踌躇徘徊了片刻。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敲响了他的房间门。他反应得很快，还不到十秒，门就悄然打开了。对上那张清朗俊秀的脸，我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闭住了呼吸，脑袋里一片空白。
“丫头，找我有事么？”此时四下无人，他低声唤了我一句，又给我一个温柔的轻笑。
“我……”心脏又失常的乱跳起来，我捏紧手里的东西，感觉到手心里有些汗湿。
他侧身让出一条道，“你先进来吧。”
关门声在我身后响起，我只听得脑中“轰”的一记，整个人像是着了火一样，从头到脚都是滚烫滚烫的。僵立在原地，我显得不知所措。
“怎么了？丫头你脸怎么这么红？”陆月笙边说边将手背贴上我的额头。
“我，我没事儿。”我慌忙摇摇头，以此避开他的触碰。将手伸到他面前，摊开掌心，把已经握得温热了的怀表朝他去递了递，“这个，我刚才跟船上的大副掰手腕赢来的。给，给你。”
陆月笙愣了下，随即便有种浓得化不开的暖暖笑意从眸底深处泛了上来。他拿过怀表，带着些凉意的指背不经意间擦过我的手心，那种一瞬间的清爽，让人感觉很舒服，也很……留恋。
“傻丫头，你不是一直嚷着想买块手表嘛。既然这会儿赢来了，怎么不自己留着？”将怀表把玩了一会儿，他似笑非笑的抬头瞥了我一眼。
“我，那个……怀表都是你们男人戴的，我一个女孩子要来干嘛？”真是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连扯谎都扯不利索了。别开眼不去看陆月笙，我这才好好的说出了句整话。
哎，天晓得我为什么会想要把这块儿自己喜欢得不得了的怀表送给陆月笙。先不说我花费了多大的力气，在差点暂时报废一只手的情况，才好不容易赢得这筹码。单是我心心念念想要手表的愿望，就足够促使我把这做工相当精致细巧的怀表留归己用了。
有的时候，我真是捉摸不透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正当我心里盘想着那些小九九时，陆月笙则是轻声嗤笑一记，“呵，今儿个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哈。咱们家丫头还会区别什么是男人用的，什么是姑娘用的了。嗯，以后我可得告诉小武，再也不能嘲笑你是假小子了。”他话里带着笑意，还颇为自然的揉了揉我的头顶心。
听他说到“咱们家”三个字时，我的心跳开始忽快忽慢。而等头上传来温热轻柔的触碰感时，我的心脏似乎还曾有了一霎那的罢工停顿。或许是这小舱房不适合待两个人，我甚至能感觉到一种透不过气的窒息。而同这些较为严重的生理反应比起来，由额头至脖颈的灼烧感，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见鬼，我现在的脸不会很红吧？呃……希望不红。
“对了，你怎么会和大副去扳手腕的？江城姑娘。”像是没察觉到我的异常，他收回手，语调轻轻软软的。只是说到最后，却又像故意作怪似的，特别加重了对我的称呼。
我听他略带促狭，起伏不平的心绪也变得正常不少。做了个桀骜不羁的表情，我不无骄傲的说：“是那个大副自己要找我比腕力的。他还说，要是我输了，就要把这顶帽子拿走。哼，我才不会让他得逞呐。你不知道，我刚才赢了他以后，可威风了。哈哈。”
想起刚才，所有旁观者均在为我欢呼的景象，我不由兴奋得直摇晃脑袋。咧着嘴扫了陆月笙一眼，却不期然胶着上了他深沉得见不着底的眼眸。那里，似乎蕴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只一刹那，温润的轻笑再次占满那双眼睛。他把怀表小心的攥在手掌间，又好笑道：“要是人家知道自己是输给一个女孩子，真不晓得那位大副要作何感想了。”
我先前正担忧着，万一他问及怎么可能赢过健壮男子时，自己该如何回答才好。而后又被他意味不明的眼神，扰得脑中一片空白。此时听他所说，才慢慢回过神来，暗地里轻吁口气不算，还为自己的失神来腹诽自嘲了几句。
“我现在这样的打扮，他才不可能知道我是个女的呢。”我摸了摸鼻子，最终还是打算问个清楚，“月笙哥，你怎么会多备一张船票呐？”
他一副“我就知道你会问”的了然神情，迅速给了我个不痒不痛的爆栗子，“你这丫头，心里的那些小心思，我会不知道吗？让你好好待在东申，你就老老实实不跟着去，那可绝对不是你的作风。你会跟来的事儿，我和洛二爷早就猜测过了。不直接说穿你背地里的那些个小动作，也不过就是想看看，你又能搞出些什么花名堂来。谁知道你胆子还真大，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径直跟上船来，也不顾及自己会不会被了赶下去。”
顺着陆月笙的动作，我缩瑟了下脖子。听他那番话，倒像是对我了如指掌一般。只是讲到后头的那种哭笑不得，让我不禁玩笑心起，皱着鼻子对他吐了吐舌头。
田沧离东申并不远，若是中型的货船开足马力，不过一天的工夫就能到。只不过如今搭乘的是邮轮，没了运货时那种分秒必争的紧赶慢赶，却是多了份悠然自得的闲适。
晒太阳、喝茶，吃西餐、舞会，洛婉芳虽然从未亲身经历过这些上流社会早已习以为常的社交玩意，可因着良好的家教，很快便融入了头等舱那些太太、小姐们的圈子。
有好东西吃我当然不会错过，所以晚上的宴会我便衣着整齐的出席了。只是挺直了身板去应酬交际这种事情，我还是选择敬而远之。不过，即便我只躲在摆放着冷餐盘的长餐桌旁埋头猛吃，仍是会有些穿着惹人眼花缭乱的小姐，有意无意的靠过来寻我聊天，再或明或暗的表达着希望能够和我跳一曲的愿望。
“江二少，你怎么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呢？就这么看着别人跳舞，不觉得没劲儿嘛。”大小姐一号端着一支细长优雅的香槟杯，不无亲切的向我招呼。
对着外人，陆月笙还是陆月笙，苏盼也还是苏盼。不过我，则变成了洛二爷的小外甥。范毓仁在外的名头是范大少，而我，自然就成了江二少。
“江哥哥，我能叫你哥哥吗？人家觉得叫你二少好生分的，我还是喜欢叫你江哥哥。江哥哥，我前段时间刚学了支快步舞，不过没找着机会跳，都不知道有没有生疏。”大小姐二号在我还未来得及回答前一个人的问题时，便娇滴滴的向我撅着嘴道。
我的妈呀，被人一迭声的叫“哥哥”，那种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感觉，真不是常人能忍受的。我不着痕迹的捋了捋臂膀，感受着根根立正竖起的汗毛。
“二少啊，你别老是傻站在这儿吃东西呀。这首曲子就快结束了，不如等会儿你赏脸跟我跳一曲啊。”大小姐三号倒是胆大直白，一上来就明明白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二少二少，你喜欢华尔兹还是狐步？我刚才听乐队的人说，下首曲子好像是适合跳探戈的，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就等会再下场吧。”许是听到已有人开口邀我，大小姐四号忙不迭的拖住我的手臂。
从她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听来，不知晓的人只当我早已答应了做她的舞伴，现在不过就是在等首合心意的舞曲罢了。
还不等大小姐五号说话，娇嗲的二号小姐已经抢过话头，毫不客气的说道：“崔丽萍，江哥哥什么时候答应要跟你跳舞了？真是笑话。”
咳，她这变脸的速度倒是跟我有得一拼。刚才还是个娇羞可人的小美女，现在却瞪着眼、叉着腰，真是好不“霸气”。
“哼，人家二少还没讲话呐，董媛媛你起个什么劲儿？还满口哥哥、哥哥的，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比二少小。”四号白了二号一眼，那副矜贵不言而喻。
“哎呀，你们吵什么呀？就不怕吵着二少，惹他不高兴嘛？”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五号终于出声，说完，还给了我一个“你看我多替你着想”的媚眼。
得，这位还的确挺善解人意的。我正暗自想着，却不料围在周边的五位小姐突然不约而同的扯住我，叽叽喳喳的开始自顾自娇嗔发嗲。
感觉此时的脑袋里像是有锅粥在沸腾，我许久不发作的头疾忽而前来报到。脑中一阵阵的疼痛刺激着神经，我皱紧了眉头，抬手抚上太阳穴，用力按揉着。
“二少？二少你怎么了？”周围安静了不少，也不知是几号，正颇为关切的询问着我。
“呵，没事儿。脑门儿有点涨，不要紧的。”我依旧闭着眼，挥了挥另一只空闲着的手。总不能直接说你们吵得我脑仁疼吧？这些养尊处优的娇小姐们，心理可是脆弱得紧的。
或许是真心担心我，几个人听了，连忙分立到我两侧，不再呈全包围结构。我猛然觉得轻松不少，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清新起来。
手仍是停留在额头处，透过指间隙缝，我看见不远处，洛婉芳正挽着陆月笙和苏盼的臂弯同旁人交谈着。基于社交礼仪，所以自打舞会开始，陆月笙和苏盼都作为男伴，陪同在洛婉芳身边。
原本我正为着她一人同时霸占了两个人而内心不平衡着，可不经意间低头看到自己的打扮，就算他们不伴着洛婉芳，也绝不可能过来陪我的。如今我最后悔的，就是没带了潇潇过来，帮我挡掉这些莺莺燕燕。
不知为何，我的目光就像是定住一般，瞬也不瞬的紧盯着洛婉芳那只挽住陆月笙的手。还能够感受到脑中的突突跳动，疼痛虽然缓解不少，但还是有种不甚舒爽的难受感觉。
“二少，二少！你发什么呆呀？”一只带了纯白丝织手套的纤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神，下意识的扬起一抹微笑。看惯了陆月笙的温柔浅笑，我学起来完全是游刃有余。
对方的眼神明显失焦了片刻，随即便是满颊绯红，“那个……二少……”
已记不清我给她们随意编的号码，我用食指搓了搓下巴，苦思着现在和我说话的小姐，到底是哪一个。谁料她还没完整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便被另一位挤到了一边。
“二少，我们跳舞去吧。”看着映入眼眸的明艳动人之色，还不等我应答，又一个娇声响起，“不行，江哥哥答应了要和我跳的。你怎么自作主张乱来呢？”
不好，再这么下去，非得又争起来不可。我轻咳一记，以此来吸引她们的注意力。万幸，一场你争我夺总算被我扼死在摇篮中。
“各位小姐，我今天从上船到现在还没好好吃过饭。若是各位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我先吃饱了再说？”成心想要破坏自己的形象，我故意装得可怜兮兮的，寻了个自认为最上不得台面的借口来搪塞。
果然，五人被我说得一时愣住，皆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我见她们都无反应，便转身面朝餐桌，考虑着该怎样把所有的食物，全装到一个骨瓷盘里。
“二少，你尝尝这蜜汁鹅肝，味道很正宗的。”
“江二少，这个牛排好嫩的，你试试看啊。”
“江哥哥，听说这条邮轮上的点心师傅是从西蒙国请来的，人家都说他做的忌廉蛋糕、乳酪起司，还有舒芙蕾可好吃了。”
“二少，你吃这个……”
“二少……”
该死的！我干吗要到这个舞会来？
“抱歉打扰各位小姐了，我和二少还有些要事要谈。二少，借一步说话。”就在我快到到达抓狂临界点时，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宛如天籁骤然响起。
我蓦地一抬头，如预期般陷入陆月笙的笑容之中。佛祖啊，上帝啊，您二位终于听到我的心声，派使者来搭救我了吗？
“陆老板。”几位小姐均是面上一红，似是不好意思去看陆月笙的脸庞，纷纷低下头打招呼。我顿时觉得心里不太舒服，故意压着嗓子咳嗽两声。谁知这样一来，竟又是惹得她们对我关怀不已。
再也承受不了几个娇滴滴的女子同时在我耳边说话，我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拉起陆月笙留下歉然一笑，便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逃命似的奔到甲板上，抓住半人高的围栏，我深深吸了口夹杂着咸味的新鲜空气，颇为享受此刻的静谧氛围。耳旁“哧”的一声，歪过脑袋去看，那双晶晶亮亮的月眸中，是毫不掩饰的促狭。
“二少是不是觉得，女人缘太好，也是一种拖累呢？”陆月笙扬眉戏言，俊朗的脸庞显得生动无比。
我狠狠瞪他一眼，以手为扇，给自己扇风，“嘁，真不知道那些个大小姐们在想些什么，竟然会对我这个冒牌儿的少爷青睐有加。”
“谁让咱们的二少潇洒倜傥，英俊非凡呢？别说是那些小姐们，就连我见了，都觉得眼前乍亮呢。”
听他前一句，我本打算扯开嘴角对他做个鬼脸。可偏偏最后半句，让我生生止住了念头，面颊蓦地开始发烫。“我，你……你别乱说了。跟你和盼哥相比，我这长相根本算不了什么。”支吾几下，我慌忙看向海面，喃喃说道。
“许是女孩子都喜欢你这样的吧。那位凤州的仇小姐，不也对你……”他似是玩笑心起，拖慢了语调悠悠的说着。
我一听势头不对，立马嚷嚷着打断了话头，“我又不是小白脸，哪来的这么多女孩子家喜欢？”
他一个怔忡，随即又漾起温和的微笑。重新俯瞰船下，我不着痕迹的抚了抚胸口，咳，心跳有些紊乱。
“你……刚才不是陪着婉芳姐吗？怎么会，有空……过来找我？”沉默了几分钟，我格楞着找了个话题。
“有别人请她跳舞，我又正巧看到你被一群小姐围着，所以就过来英雄救英雄啦。”他说得轻快，声音显得很开心。
我偷偷瞄他一眼，却冷不防和他的视线撞个正着。那清亮如月的光芒，就连漫天繁星都似无法与之相比。光华中掠过道顽皮，他随即开口：“我帮你解了围，二少你要如何报答我呢？”
“哎呀，你别老是‘二少二少’的叫我。刚才她们在我耳朵旁边叽叽喳喳的，我脑仁都痛了。”我不耐烦的撇了撇嘴，又做出无赖样道：“报答？怎么报答？难不成你还想我以身相许么？”
话刚出口，我便被自己的话当场惊愣。感觉有两簇火焰在陆月笙的眼中跳动闪烁，他忽的上扬起双眉，“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提议啊。”
望着他认真的眼神，我只感觉脊背上有股寒毛倒竖的战栗。可再听那话语，却又分明溢满了玩笑。我吞咽了口唾沫，眼都不眨的紧盯着他。
“刚才你的头疼了吗？”他跨前一步，抚上我的额头，音调变得关切忧心。
对于他迅速的转换话题以及让我始料不及的动作，我只能愣愣的微张开嘴，以表达自己的思路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当大脑重新开始运作，我只听自己说了这么一句，“呃，嗯。刚才有点儿痛，现在已经好了。”
感觉到他温暖的掌心还触在我额际，我极度僵硬的后仰了下脖子，但依旧没逃开他的触碰。
“走吧，船上夜风凉。我们还是进去吧。”他收回手，转而拍了拍我的后脑，“我进去跟阿盼打声招呼，然后送你回房休息。”
我只能机械的点头，傻傻的跟随着他的脚步，向热闹喧嚣、灯红酒绿的舞会走去。脑中闪过刚才的片段，天啊，外人看到两个“男人”如此亲近的动作，不知会作何感想。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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