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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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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森林仿佛是一场火灾之后剩余的残骸,瘦骨嶙峋的枝干又黑又丑,在缄默的夜晚交织成层层叠叠的罗网,静静地哀悼那些失去的叶子和果实。
今晚,几乎将整个中土世界窒息的大雪终于停歇了,乌云散去,露出苍白的月亮和稀疏的几枚星子,冷漠而孤单地闪烁在黑色的天宇。月光清冷而明亮地倾泻在mirkwood的树枝间,使那些干扎扎的枝干投下墨黑的影子,纵横交错地切割开洁白的雪地,每当冷风吹拂,它们就随之晃荡摇摆,仿佛是一条条蜿蜒爬行的蟒蛇。
就像一个失魂落魄的梦游者那样,英德菲尔徘徊在mirkwood无声的静寂里,在干枯的矮树丛和乱蓬蓬的荆棘之间跋涉,不断传出树枝折断的噼啪声,树冠上沉甸甸的积雪随着震动而崩散,铺天盖地的摔落在他的头顶和肩膀,仿佛试图洗涤他内心狂乱的火焰。
那把猛烈的火焰曾经在他的灵魂里燃烧着,使他绝望地爱和黯然地恨,如今,那份脆弱而浓烈的爱绝望地焚毁了,只在生命里留下一堆灰烬。
他和哥哥不一样,没有小弟,瑟兰迪尔依旧是欧罗菲尔的儿子,mirkwood的统治者,尼姆罗黛尔的丈夫——以及,未来的孩子们的慈父。但是,英德菲尔有什么呢——他只有瓦尔登湖,愁苦的,冷漠的黑色湖水。
他曾经把心爱的竖琴丢进这片水域的墓穴,就像扔掉一片灵魂,剩下的那个不完整的英德菲尔就像渴望着光明的飞蛾一般扑向烈焰,苦苦求索着,期盼着瑟兰迪尔眼眸中温柔的火焰能够给予他温暖。
英德菲尔知道,只有哥哥能够在他黑暗寒冷的世界里点亮一堆篝火,同样的,也只有他能够将它熄灭,使小弟的世界重归一片死寂。
如果瑟兰迪尔不曾给予他希望,那么,他依旧能够活在原来的旧世界里,但是,他已经无法再忍受无爱的荒野了——当他真正享受到爱的滋味那一刻起。
“we have no future ,
heaven wasn\'t made for me。
we burn ourselves to hell ,
as fast as it can be !”
英德菲尔听到暗夜中传来的歌声——葬礼上的安魂曲,他的脚步放慢了,停下来,感觉到那缥缈的歌声从不知名的远方传来,穿过嶙峋的枝干,趁着夜色吹拂而来,随着寒冷的夜风扑进他的灵魂深处。他站在针叶松树下的积雪里,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只有那轻柔而悲伤的安魂曲在心灵深处最柔弱的地方飘荡,仿佛是死水上的最后一丝涟漪。
茫然地,他穿过罗网般的密林,在若有若无的夜风中寻觅着它,仿佛是无力逃脱的噩梦终于敞开一扇大门,那首安魂曲就是他的引导者,慈祥的神灵在门后的世界施展歌喉,引诱他离开深沉混沌的梦。
“death is our god ,死亡是我们的神灵
killing us all ,扼杀我们所有的人
he\'s a burning string 它是根燃烧的细绳
and i\'m just the ashes 而我仅仅是它的灰烬
he put the seeds in me 它在我心中种下种子
plant this dying tree 培植出这株死亡之树。”
延绵不绝的密林在面前退去了,视野宽阔起来,露出地表上的一面巨大的镜子,在苍白的月光下黝黑而黯淡。
英德菲尔擦了擦眼睛,注视着它,然后笑了。
瓦尔登湖。
是的,当然是瓦尔登湖。
冬季的湖水都冻结成冰了,仿佛是镶嵌在mirkwood之中的一只神秘而冷漠的独眼,深邃地地注视着他。一位黑衣人坐在湖心的冰面上,弹着一把破旧的月牙琴,他的容貌隐藏在兜帽下面的黑暗里,仿佛是一片无光的宇宙。
“你是谁?”英德菲尔遥望着他,但是,心中仿佛已经有了答案。
“我是曼多斯的使者。”黑衣人冷酷地回答,“我的名字是死亡。”
“我已经见识过比你更可怕的东西。”小弟轻蔑地微笑着,走过去,坐在湖心的冰面上,静静地倾听黑衣人的歌声,他如此专注,以至于对围上来的敌人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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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子和安迪在一个开满苹果花的春季出生,他们的母亲在生下这对双保胎儿子不久之后就去世了,瑟兰迪尔把她葬在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边,她柔和安静的坟茔经常铺满飘落的花瓣,冬季时则披满皑皑白雪,没有任何生灵打扰她的安歇。
瑟兰迪尔经常带着孩子们去探视她,mirkwood的精灵经常可以看到他们父子漫步在开满鲜花的春季原野,带着一束白色的康乃馨前去哀悼离去的爱人。
“Ada!Ada!”小叶子兴奋异常地举着几个小野花的花环,扑过来,戴到父亲的金发上,“好不好看!!我自己编的哪!”不等回答,他又向一头精力过剩的幼鹿一样,高举着花环一路呐喊着冲向哥哥,“哥哥也有一份!哥哥也有一份!!”
瑟兰迪尔微笑着,眺望着自己的长子,发现他正一个人站在瓦尔登湖岸的草皮上,手里握着一束长茎的白花,出神地注视着幽深的湖水,仿佛整个人都被它吸引进去了。
然后,安迪被扑过来的弟弟吓了一大跳,捂着银发,愕然地注视着弟弟手中可怕的桃红色花环;见他不肯戴,小叶子瘪瘪嘴巴,伤心地蹲在地上拔着野草,虽然这卖力的博得同情的戏剧已经上演了很多次,但是安迪依旧无可奈何地上当,蹲下来,乖乖地让小弟把花环给他套在头上。
接着,两个孩子亲昵地手牵着手走向他们的父亲,互相欣赏着小叶子的“杰作”在各自的脑袋受到了怎样“惊人”的效果。
“Ada。”欲言又止的安迪终于开口了,他的绿眼睛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忧伤,“那个湖泊叫什么名字?”
“瓦尔登湖。”瑟兰迪尔回答,“意为[沉默]。”
“它的名字叫做[孤独],不是更合适吗?”银发的小精灵仿佛被那种情绪感染了一样,把手放在胸口,“它总是散发着那么寂寞的味道...........让人心痛.........仿佛是独自保守着爱情的坟墓。”
它的确就是坟墓,埋葬了小弟的坟墓。
很久之前的一个冬夜,潜藏在mirkwood的阴影里的人类灾民发现了一个人躺在瓦尔登湖冰层上昏迷不醒的小弟,他们把他误认为是精灵王瑟兰迪尔,因此袭击了他,并且残忍地割断了他的喉咙,借以拯救瘟疫蔓延的中土。
即时过了这么多年,那一幕依旧历久如新。
月光下的瓦尔登湖仿佛是一面黑色的镜子,光滑坚硬的冰面暗无光泽,四周堤坝上的积雪闪烁着微微的银光,默默站立的黑色树林仿佛是肃穆的祈祷着。小弟躺在湖心的冰层上,双手放在胸口,闭着眼睛。天空中孤傲的月亮为他倾注一束白光,仿佛是空旷的舞台上寂寥的灯光,落在他的金发和象牙色的斗篷上,折射着朦胧的光辉;夜风轻揉地吹拂而过,翻弄着沾染血迹的衣襟,仿佛是跌落在尘埃里的旗帜。
瑟兰迪尔知道他不是睡着了,而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走过去,跪下来,仿佛是神像前的忏悔者,轻轻抚摸着小弟冰冷的唇线,整理他凌乱的金发,让它们从指缝滑落,颤抖着,用那块手帕轻轻盖住小弟的眼睛。
遥远的岁月里,小弟曾经丢弃了心爱的竖琴,这一次,他丢弃了自己,让年轻的生命堕落在瓦尔登湖幽深的水底,再也找不回来了。
死亡将他们缔结在一起,使他绝望而痛苦的爱进驻在哥哥的心里,永远挥之不去,从而继续伤害着瑟兰迪尔,也伤害着尼姆罗黛尔。
“ADA,”安迪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着父亲眼角细微的皱纹,绿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深邃的怜悯的哀愁“你的眼睛就像瓦尔登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