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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宁妃 ...

  •   翌日天未亮,王婕妤便醒了。

      她回想起自己从前待字闺中时,家中的几个姐妹或善女红,或习书画,还有最小的幺儿,最会能歌善舞哄得爹娘开心。而她呢,明明一起请了先生,每样都学一点,可偏生没有一样是精进了的。锦扇这丫头平日虽笨手笨脚,昨夜说的话却不假。

      她若是再不找些自己擅长且旁人拿不去、偷不了的才艺,那才真正是要凋落在这深宫了。

      王婕妤自问于厨艺之上,自己还是有几分天赋的。不为别的,从前每当自己下厨之后,都会得到家里爹娘一阵夸赞。这件事兄弟姊妹可是从来没有比得过她的。

      于是一鼓作气,匆匆梳洗完换过衣衫后,便要往内廷去。

      锦扇没想到昨儿自己宽慰了半夜,主子竟想出如此主意,只觉两眼一黑。她也总算是明白为何当初主子进宫时,老爷那副涕泪纵横,横竖都不放心的模样了。

      毕竟她最了解自家主子不过,小姐做菜虽味道还过得去,但造型却十分独特……她做菜时从不满足普通的菜式,硬要样样都整成稀奇古怪的模样才行。别到时候争宠不成,反而因厨艺惹了皇上生气,那才真是倒霉透顶了!

      可王婕妤却偏偏是个但凡有了主意,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执拗性子。

      一路自永和宫行来,雾冷露重,枫叶凝红,自是美不胜收。王婕妤却无心贪看,只想着待会儿到了御膳房该如何和大厨们切磋厨艺,连要讨教的单子都拟好了揣在袖口里,一时间思绪翩飞,连锦扇在耳旁的低语都毫未察觉。

      “娘娘……”

      眼见主子步子越走越快,锦扇更是连魂儿都吓飞了,忙不迭扯了扯她的袖子,压低了嗓子道:

      “娘娘!奴婢瞧着,前方好像是皇上和……入宫伴驾的临川县主在说话呢。”

      王问琼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望向花团锦族的远处,芙蓉浅浅开着,丹桂顺着长廊的影子洒了过来,散着清淡静雅的香气。馥郁深处,一男子身高约八尺,一袭深青色团龙朝服,眉目英挺,头戴冠玉。显然是才下朝不久的卫祈烨。

      王婕妤从前并未有过多少面圣的机会,如今乍然得见天颜,即便是远远这么一瞧,也不禁满心紧张,小鹿乱撞起来。

      却见几缕晨光透过树荫,落在那男人身上,愈发显得他如琼林玉树般清贵。

      这样睥睨天下的人,如今却半弯着身子,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女孩说话。

      皇帝膝下无子,宫中更无半大的孩子,那么眼前身着浅紫色襦裙,模样娇俏可爱的小女孩想必便是恭郡公的二女儿,临川县主了。小姑娘如今个头还不及皇帝的腰身,正满脸童稚地仰头对着卫祈烨说话,还有两个模样老实的丫头,神情惴惴地立在她身后。

      到底隔着有些距离,王婕妤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却很惊异地看着年轻的帝王此刻竟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冷漠或凌厉,反而是小县主兴高采烈地说一句,他慢声回一句,始终极有耐心地垂眸看着她。

      王婕妤静默看了半晌,只觉心底憋闷不堪。她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平日里费尽心思,却连一个七岁稚童都比不过,一时心气大减,连御膳房都不想去了。

      待皇帝和县主一前一后离开,她才慢吞吞地从花丛中转了出来。

      锦扇看着自家主子垂头丧气的模样,一边心底暗喜总算是不用去厨房折腾了,一边又不知该如何宽慰。正踌躇间,却见王婕妤叹了口气,看着远方延绵不近的宫墙道:

      “走吧,去看看宁妃。”

      长乐宫位于西六宫,紧邻着经阁和御苑,常年幽静,倒也极衬宁妃这般持重安然的性子。

      守门的宫女见是王婕妤来了,眉目含笑的便往殿内请,只因宁妃独居在此,成日不与旁人说话,她们做奴婢的都实在看不下去。

      宁妃却仍如记忆里一般淡然,靠在窗前闲闲绣着一副素色的竹影。

      见王婕妤行了礼,唇间一抹淡笑。“妹妹今日怎的来了?”又柔声招呼贴身宫女上茶。

      王婕妤心中不郁,又想着许久未曾见过宁妃,两人昔日一同入宫,虽性子不大相同,但到底也有些情份在。

      “宁妃姐姐的身子,如今可大好了?”

      宁妃颔首,日光从半开的窗棂处洒进来,本就清致的五官便衬得愈发素雅莹白,竟比她手中绣出来的竹影还要清淡。宁妃不说话,她身边的大宫女却愁眉叹了口气:

      “婕妤您可不知道,咱们主子从去岁病倒后身子一直不爽快,如今眼看日子是愈发冷了,就怕入了冬着了寒……”

      王婕妤眉心一跳,却见宁妃摆了摆手:

      “无事,左不过是旧疾未愈,好生休养着便罢了。无大碍的。”又细声责怪宫女嘴快,“你这般说,婕妤妹妹好不容易来瞧我一回,赶明儿怕我过了病气,才愈发不肯来了。”

      两人又闲聊一会子,两盏茶的功夫王婕妤才从长乐宫出来。一路上却始终若有所思,连锦扇轻声唤她都不曾听见。待回了自个儿的永和宫,才敢连声哀叹。

      锦扇劝道:“主子可是因宁妃的境遇伤怀了?宁妃虽是将门出身,没想到身子竟这般孱弱,也真是稀奇可叹。”

      王问琼轻哼一声,脸上已是冷笑连连:

      “她何止是真的病了?我瞧着方才她主仆两个一唱一和,是想着点我给她撑腰呢!可是江贵妃那儿的浑水,我又有哪门子的道理去趟?”

      如今宫中江贵妃为大,虽尚无掌理后宫之权,到底宫人多少都看着栖霞宫的眼色行事。

      宁妃去岁受寒,本不过是小事一桩,却不知为何太医院只是胡乱打发了几个小医徒去看了看,始终不得几位国手诊治,久病成疴,所以才拖拉到了今日。

      她今日不过匆匆一眼,便察觉出宁妃眼下不过是强打精神罢了,实则气色已大不如从前。

      其实对她们这些妃子来说,谋得圣眷垂怜、提携母族也不过是些小事罢了,若真的到头来郁郁寡欢,将自己的命都丢了,那才真是得不偿失。王婕妤自然不愿自己也落得这般田地,愈发下定决心要打足精神,连午膳时都忍不住比寻常多用了一碗粗米饭。

      本是晴光大好的朗秋,午后却忽然乌云过境,四处黑压压的一片。风里夹杂着湿意,带着隐约的凉,冷不丁儿钻进袖筒里,叫人止不住生了寒颤。到了申时末,终于淋淋漓漓落下雨来,很快便瓢泼卸下。

      内廷里,廊下的人脚步匆匆,怀里罩着未收的器皿和绣物,生怕被沿檐而下的雨水扫湿。御膳房的烟火被雨雾遮盖,炊烟在雨雾里弥绕盘旋,杂役双手捧着才从柴棚抱来的干柴,一路小跑到屋檐下,这才有功夫甩了甩脸上的雨。

      姜慕的手伤自敷了药,如今已好得差不多了。可惜疤痕却消弭不得,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几个暗沉的点子,她却并不在意。见杂役淋了雨,她心有愧歉,连忙接过那捧干柴,对他颔首微笑便算谢过。

      如今御膳房谁都知道她是个聋哑的,寻常也从来不跟她多说半句闲话。杂役也只是随意摆摆手,并不想过多搭茬。

      恰好丘岚手里抱着一筐菜,从门外躲了进来。

      杂役们都知道丘岚人长得漂亮,心气又高,平日里也嘴甜地哄着。见是丘岚来了,忙不迭道:

      “哟,姐姐这是打哪来?怎么干净衣裳还叫雨给淋湿了?”

      丘岚正心烦着,白了一眼杂役,没好气道:“就你话多。”

      一边将那筐菜重重往地上一卸。杂役往里一瞧,这才发现菜筐里竟不是寻常的菜,而是最青最嫩的霜菘心。

      这样嫩得能掐出水的菜心,偏得到御花园西厢内的菜圃里才能寻到,这么一小撮不到巴掌大的嫩叶,满满采了一筐,可见今岁好不容易长成的青菘便精光了,往返路途遥远又淋了雨,也难怪丘岚心底怄气。

      不必说,也猜得出想吃这口的定是宫里哪位有头有脸的主子。

      丘岚自上回闯了祸,便被主厨罚去做杂事,便是连这般阴雨天气都闲散不得。今日贵妃莫名来了兴致,一向爱吃肉的人却忽然点名要尝尝菜圃里新催出来的菘心,她们这些为奴为婢的,便得不顾风霜雨露的去将那顶好的菜全采回来。

      丘岚正顾影自怜地叹了口气,余光便瞥见角落里那抹倩影,埋头在地上捡着干柴。曾经自己心高气傲,瞧不起这个烧火的营生,可如今看来,自己这般任人挫磨,又算得上哪门子出路呢?

      既是江贵妃的菜,无人再敢耽搁。

      几人迅速将菘心挑拣出来洗净,选个头均匀,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叶子,再轻轻切成细丝。另一旁,又自有人忙着剥笋、捡珍珠葱、焯羊肋、净鹿脯,整间屋子里皆是忙得不亦乐乎。

      郭大厨拿起一块布将手擦净,再指挥两个帮厨将处理好的的鹿脯摆到铜锅里,再合力搬到灶前。一道清炖鹿脯,向来是栖霞宫最爱的菜品。既然贵妃有胃口,底下人自得万般周全地应付着。

      郭大厨打量了一眼几个灶台前烧火打杂的不少,目光独独落到姜慕身上。

      他记得这个丫头平日里脾性不坏,上回也是她那道菜才有了转机,便伸手一指,点名要姜慕起锅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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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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