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和她的铁匠夫君》玉葵

4、第 4 章

　　朝阳还躲在地平线之下的时候，安叶已经收拾好自己了。
　　昨日掌柜还特意让人给她送了两身新衣服，都是颜色鲜亮的裙子，安叶挑了一身豆绿罗裙穿上，虽然觉得在后厨干活这么穿有些不太方便，但掌柜一片好心，她并不好挑剔。

　　走出房门，安叶寻摸着走去厨房的方向，果然，已经忙碌起来了。
　　不愧是大酒楼，比起以前在小镇子上的酒楼，光是后厨都多了不少人。

　　安叶鼓起勇气，走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师傅的人面前，比划着自己是今日新来的小工。

　　“哦，掌柜的吩咐了，”大师傅扫了安叶一眼，“诶，小杜，你过来带着她，安排点活儿给她。”
　　一个瘦瘦矮矮的男人闻言跑过来，脸上一片不乐意的样子，但也不敢反驳大师傅，只好示意安叶跟着她，“过来，你先在这洗洗菜吧。”
　　安叶并不在意这些人的态度，初来乍到，她也能够理解。撸起袖子，安叶利索地开始择菜洗菜，其他人也都忙活开来。

　　忙了一整个白日，安叶洗菜、切菜、洗碗，除了一点点吃饭的间隙，几乎没有停歇过。
　　但这样的忙碌让她满足，她心中越发笃定，要留在这个酒楼好好干。

　　然而，当夜幕降临，安叶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依照掌柜昨日的吩咐，安叶结束了后厨的活儿之后，就在小杜的带领之下，找到了掌柜。

　　掌柜此刻正在三楼待客，而这里的场景，与安叶昨日所见完全不同。
　　头顶悬着几盏光彩华丽的琉璃灯，灯穗上还缀着许多红色珠子，安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仅仅看着就知道价值不菲。
　　若说一楼二楼都只是正常酒楼应有的富贵样子，三楼则是更加奢华。

　　厅里不知燃着什么香，一股浓厚的味道自安叶踏入这里便将她紧紧包裹，让人几乎快要透不过气。
　　可这厅中的人却无比享受，回廊处，几位带着柔媚笑意的女子正软软靠在凭栏处，原本肆意的笑容，在看见掌柜时收敛了些许，而看见掌柜身后的安叶时，又泛起了不一样的异味。
　　“哟，这是新来的姐妹？”
　　“掌柜的，您这又是在哪儿捡着的人~”

　　安叶忐忑不安跟在掌柜身后，心中逐渐泛起了一丝恐惧。
　　她看向掌柜，对方原本美丽的容颜此刻却仿佛罩上了些许阴影，见安叶看着她，回头瞥了她一眼，随即又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嗯哼，不要钱的，怎么样，长得还不错吧。”

　　安叶脚步顿住，掌柜的却好像是看出她的退缩，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牢牢拽住。

　　就算是再傻再没有见识，安叶也意识到了。
　　她被骗了！

　　安叶想要将手抽回来，可对方的手就像铁铸的一般，用几乎要将她手腕勒断的力气攥着她。
　　周围的几个女子此刻也看出了些不对劲，都收起了笑容。

　　掌柜横了她们一眼：“看什么看，今晚有着落了？”

　　短暂的沉默，女子们又恢复了刚刚那副慵懒的样子，眼神也都不再看向安叶这边。

　　被拖拽着到了三楼的一个小屋子里，安叶被掌柜甩了进去，跌坐在地上。
　　掌柜：“你个小哑巴，力气倒是挺大，差点拽不住你。”
　　“行了，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这是干什么的了，”掌柜甩了甩酸痛的手，居高临下睥睨着安叶，“你要是识相，就听我的，让你干嘛就干嘛，还能好受点，放心，银子少不了你的，等你给我赚够了，你再给你自己赎身便是。”

　　安叶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剧烈地来回摆动着，又快速地打出一系列手势：不要！我，不干！让我走！离开！

　　掌柜冷笑，“看不懂。老实待着，等会看看别人都是怎么做的，放心，你现在瘦得跟个杆子似的，放你出去那是砸我招牌。”

　　安叶见状，不管不顾地扑向掌柜，想要冲出去。
　　下一刻，却被大力推了一把，栽倒下去，头部重重磕在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恍惚之间，她耳边传来声音：“啧，你这么大劲干嘛，死了怎么办？”
　　“脾气这么冲，哼，看来还得先给她点教训……”

　　-
　　再次有意识，安叶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尤其是后脑，疼得她几乎一张脸都在抽搐。
　　费劲儿睁开双眼，安叶发现自己依旧在那个小屋子里没有离开，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屋外已经是一片寂静。

　　“吱呀——”
　　“哎哟，醒了？”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开口道，“怎么想开了没？想开了掌柜的就给你找大夫，你这头上的伤可不轻，不早点治恐怕要成傻子咯。”

　　安叶恨恨地看过去，来人正是昨日的管事！

　　管事见到安叶的眼神，并不在意，语气遗憾：“你看看你看看，昨天让你走你不干，还要留下来，这下可好？你以为我们掌柜是慈善堂的那群人吗，让你一个小哑巴在酒楼留下，还不是看你有用。”
　　“可惜可惜哦……看你这样，还是没想开，你一日不答应，就一日不能出去，没吃没喝，我劝你，还是早点看开。其实吧，也干不了几年，我们掌柜的可只要年岁小的。”

　　安叶全身无力，心中却升腾起灼灼的怒气。
　　可这样的境况之下，就算再生气，也无事于补。

　　打开的门再次被锁上，安叶心中绝望，难道自己就要死在这个地方了吗？

　　身体有些发冷，意识又随着绝望的心情开始恍惚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安叶也不知道自己是睡还是晕，来来回回几次，身上总算是有了些力气。
　　费力地挪到门口，将耳朵贴上门，安叶仔细听着门外传来的声音。

　　她试着打开门，果然被锁住了。
　　她又看向房里其他地方，扫到房间西边的时候双眼一亮，有一扇窗！

　　只是这窗户有些高，必须要垫些东西才能爬上去。
　　门外再次传来声音，“今晚就是端午宴，事儿多得很，你的任务就是把她看好了。”
　　“小丫头片子一个能翻出什么浪来，放心吧管事。”

　　安叶心中一凛，直到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夜幕降临，昨日那熟悉的香味与靡靡之音再次传来。
　　一直闭眼休息攒力气的安叶睁开双眼，她双手握拳，小心翼翼放轻脚步走到门口，偷偷从门缝观察。
　　恐怕是老天看她可怜，那被派来守着她的人此刻已经是不知喝了多少醉倒过去，应当是看她被锁住，所以并不担忧她跑掉。

　　安叶松了口气，今夜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她轻手轻脚将房中能找到做来脚垫的东西都搬到了窗户下，后脑勺的疼痛依然存在，安叶此刻却几乎完全忽视了这疼痛，眼中只有那小小一扇的窗户。

　　一个凳子、一大叠布料，终于堆到了合适的高度。
　　安叶一只脚踩上去试了试，还算平稳，心中便有了底。

　　她回头看了一眼门的方向，见没有异样，心中稍稍安稳，双脚踩上布料，双手使劲伸长抓住了窗户边缘！
　　为了防止弄出响声，安叶小心又小心，生怕把凳子踢翻被发现。
　　终于，安叶成功攀到了窗户边。幸好安叶如今身材比较弱小，要不然这窗户还真不一定能钻出去。

　　安叶伸头出去偷偷打量，窗外并没有什么人，看来这应当是酒楼的后面。
　　所有人都为了忙活端午宴的事情跑去了前厅帮忙，如今除了安叶和门口的醉汉没人闲着。
　　一直害怕窗外有人的安叶此刻也不由得庆幸。

　　不能再耽搁，安叶忍着身上的不适，先将两条腿伸出去，腰部往后折叠，从屋子里探出整个身体，坐在窗户边缘处。
　　三楼的高度可不低，直接跳下去肯定不行，幸好这酒楼建造得繁复，倒是有不少可以支撑的地方可以踩住。
　　安叶小心地寻找着可以下脚的地方，总算是快到了一楼！
　　害怕有人发现她跑了，又担忧攀爬的时候里面的人看见她，安叶的速度在熟悉了之后越来越快，到了最后，直接从上一跃而下！

　　可惜，落地的时候安叶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她当即便觉得自己的脚腕恐怕受伤了！
　　然而时辰紧张，安叶什么也顾不上，佯装自己是个来看热闹的普通人，脚步略快地走想要向慈善堂的方向。

　　可要去慈善堂，必然经过酒楼前厅，安叶看着远处迎来送往的掌柜，心中胆寒。
　　无法，只好走了另一个方向，希望能够绕一圈，离开这里。

　　她不知道该往哪儿跑，也不知道谁能够就她。
　　她没办法说话，没办法告诉别人自己遭遇了什么。
　　此刻的安叶，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开口！

　　可身后的酒楼仿佛地狱一般，人群嬉笑的声音在她耳中就是鬼怪的低语……

　　她只能逃，不停地往前奔走！

　　安叶刚逃出不到半柱香的时辰，便被发现了！

　　“赶紧给我追！”掌柜站在空空如也的门前，一脸怒容，一巴掌将看门人的半张脸都扇肿了，“你个废物！让你看个人都看不住！”

　　安叶拖着脚踝肿胀的腿，和后脑带血的伤，终于逃到了熟悉的城门！
　　此刻放在以往，已经是宵禁之时，但因为今日是端午，城门还未关闭，恰好给了安叶方便！

　　她跑去城门处，想要离开，却被捕快拦住，“干嘛的？”
　　安叶庆幸自己将户籍书随身携带着，她掏出来给对方看，又一通比划，想要告诉对方自己被骗了。

　　然而，捕快：“哑巴是吧，行了，走吧，出去了可就不能再进来了哈，已经快宵禁了。”
　　安叶点头，接过户籍书往怀里一塞，继续跑远了。

　　片刻之后，城门处，“捕快大人，可有见过一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