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城》何芜

15、一丈青林妹妹

　　纪北泽吓了一跳，抱起女孩就往医院跑，医生脱下她的外套，纪北泽这才看到白色外套的袖子里全是血迹，女孩两臂血迹斑斑，医生说幸亏及时送来，再晚一会儿就危险了。
　　纪朝霞听医生说女孩捡回一条命，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我就说她是个祖宗，背着人把自个儿胳膊划成那个样子，真是难伺候。”时任安海市公安局刑警总队重案二支队副队长的巴兴发忍不住一脚踹在暖气片上。
　　纪朝霞：“人来的时候也不是没说过，让我们收起尖锐物品，是我们没关注到。”
　　纪北泽刚要和妈妈说话，纪朝霞的呼机响了起来，看都没看儿子一眼匆匆离开了。
　　女孩脸色煞白，躺在病床上，口罩已经被摘了下来，弱柳扶风四个字好像摆在眼前，她像林黛玉，特别可怜，特别漂亮。
　　林创说：“哥，她真好看，比电视上的人还好看。”
　　纪北泽：“嗯。”
　　女孩幽幽转醒，一言不发。
　　姥姥坐在病床边给她削苹果：“我是不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小小年纪，前路还长，你跟这小兔崽子不一样，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纪北泽看着姥姥，不高兴道：“你这老太太会不会说话？我也小小年纪，我才没完呢。”
　　姥姥翻了个白眼：“算你干了件人事儿。”
　　纪北泽嘁了一声，看着病床上的女孩问道：“美女，你叫什么？”
　　姥姥啧了一声：“收起你的流氓气，好好说话！”
　　女孩头扭到一边，没理他。
　　纪北泽有些生气：“要不是我你就死了，什么态度？不说话拉倒，躺着吧你，我走了。”
　　林创有样学样：“躺着吧你！”
　　姥姥拖着长音：“回不回家吃饭呐～”
　　纪北泽不耐烦道：“不爱吃。”
　　刚要跨出病房门，床上女孩轻飘飘开了口。
　　“楚兮。”
　　纪北泽回头，姥姥脸上写满了错愕。
　　“楚是楚辞的楚，兮是里面每一排文字的结尾，冇意义，好似我一样。”
　　她好特别！！
　　神秘阴郁的美女，哪个青春期的男孩子能招架住？
　　纪北泽心跳有些快，这是悸动吗？
　　楚兮，这个名字可真特别，像她一样，不常见的姓，不常见的名，不常见的漂亮。
　　声音也好听……
　　像香港女明星的口音，温温柔柔，嗲声嗲气。
　　纪北泽跑开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林妹妹”占据了他的心，游戏厅嘈杂吵闹，他什么都听不到，他想回家看他的“林妹妹”，可又不想放下身段，他本来是众星捧月，什么女孩不迷恋他？现在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倒惹得他开始牵肠挂肚。
　　街边小混混看出他情绪有些不对，递给他一颗“糖”。
　　“哎呀北哥，不要不开森啦～给你个好东西，吃了咩烦恼都没有啦。”小混混模仿着古惑仔的腔调，露出两排牙齿。
　　纪北泽盯着手中的“糖”，渐渐皱起眉头，妈妈是警察，他很清楚这是什么，刚要扔了手中的“糖”跟小混混干仗，突然被一根鸡毛掸子敲在手腕上，左臂酸麻，手中的“糖”掉在地上，这可是罪证，他弯腰去捡，肩膀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林妹妹”好像跟弱柳扶风不沾边。
　　楚兮拽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你他妈敢沾毒，我就杀了你！”
　　纪北泽愣了，呆呆问道：“你怎么还骂人呢。”
　　小混混眼看不对，拔腿要跑，楚兮鸡毛掸子狠狠扔在他后背上，游戏厅里骚乱起来，纪北泽脑子很乱，顾不上很多，拉起楚兮的手去追那个送给他“糖”的小混混，忽然一声枪响，游戏厅安静下来。
　　一个戴墨镜的青年枪指天花板，嚣张道：“谁他妈砸我的场子！不想混了！”
　　纪北泽把楚兮护到身后。
　　小混混连滚带爬去到青年身边，指着纪北泽背后的楚兮。
　　“铁哥，就是那个臭丫头，上来就打人，一点规矩都没有。”
　　纪北泽挡住楚兮，笑道：“都是误会，这我新女友，以为我在外头找女人呢，外地的性子野，让大家看笑话了，我给铁哥赔不是。”
　　楚兮从纪北泽背后走到他前面。
　　铁哥眼睛一亮，摘下墨镜，□□道：“乖乖，这么漂亮的妞。”
　　楚兮扬起下巴：“枪支和毒品都不是这里该出现的东西。”
　　纪北泽重新将她护在身后，小声在她耳边说：“闭嘴，一会儿快跑。”
　　铁哥把枪别在裤腰带里，色眯眯向楚兮靠近：“呦，这小暴脾气，哥哥喜欢。”
　　纪北泽等着他再靠近些。
　　楚兮盯着他腰带里的手枪。
　　三、二、一……
　　铁哥嘿嘿笑着，纪北泽找准时机，一拳打在他鼻子上，楚兮迅速拔出他别在腰带里的手枪。
　　纪北泽拉起楚兮的手要带她跑，刚转身就被层层围住，只好停下脚步，再做打算，他挨打不要紧，他不能让“林妹妹”，不对，现在不是“林妹妹”，是“一丈青扈三娘”，他不能让“扈三娘”有事。
　　铁哥捂着鼻子骂了声：“他妈的。”
　　铁哥抡起地上的啤酒瓶，还没等举起来，楚兮一枪打爆了啤酒瓶，没有丝毫犹豫。啤酒瓶碎片爆裂，纪北泽想也没想就把楚兮护在怀里，碎片擦过他的耳廓，汩汩暖流自耳后根滑下。
　　铁哥小腿上插了几片绿色的啤酒瓶碎片，龇牙咧嘴骂道：“他娘的！”
　　纪北泽惊呆了。
　　“你、你还会用枪？？？”
　　楚兮从兜里拿出一张卫生纸，抬起脚尖，捂在他流血的耳后。
　　铁哥忍着疼，又抄起一个板凳，楚兮一枪打在铁哥脚前尖，铁哥本能地后退一步，楚兮的子弹也跟着后退一步，沿着他的脚步描边。
　　游戏厅中有人要跑，楚兮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背对众人。
　　“抱头蹲下，都不准走，边个够胆走，我就杀边个。”
　　见识了小丫头的厉害，游戏厅安安静静，众人纷纷抱头蹲下，纪北泽两手抱头刚要蹲下，楚兮拽住他的衣领。
　　“你蹲下干什么？”楚兮问。
　　纪北泽眨眨眼：“不、不用陪一个吗？”
　　楚兮：“……”
　　“东关镇派出所！都别动！”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警察，可一进游戏厅，除了楚兮和纪北泽，所有人都乖乖抱头蹲着，一时让警察感到疑惑，还以为会很混乱，没想到这么有秩序。
　　楚兮把手枪扔给打头的警察：“我知道这边不能私藏枪械，这个给你们。这里涉毒涉枪，不是你们能处理的，把他们移交市公安局，我要见巴队。”
　　警察们面面相觑，眼前的小丫头年纪不大，怎么还指挥警察做事呢？
　　安海市公安局里，纪北泽和楚兮坐在接待室，面前水杯冒着热气，巴兴发匆匆赶到接待室，一推门就朝楚兮发火：“我在外头跑案子呢，听说你的事立马赶回来了，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兮盯着巴兴发的眼睛，一字一句：“把枪还给我。”
　　巴兴发两手叉腰，长舒一口气，尽力压下心头怒火。
　　“听着，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来了安海，请你遵纪守法，不要闹事，不然我保不了你。”
　　楚兮：“你当我愿意来安海，又干又冷，咩鬼地方。”
　　“你这孩子.....”巴兴发欲言又止。
　　楚兮站起来：“我不属于这里，把枪还给我。”
　　“别闹了！”巴兴发两手攥拳，吼道，“你对得起因为你负伤因为你牺牲的人吗？！”
　　“不许提他们！”楚兮尖叫着捂住耳朵。
　　巴兴发：“给我老实点！本本分分做你的小姑娘！”
　　纪北泽看看楚兮又看看巴兴发，他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但巴叔放下案子来见的人一定很重要，这个“扈三娘”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巴兴发吼完冷静下来，他跟一个小姑娘较什么劲，既然是边防上要保的人，一定是涉及大案要案的人，这丫头再棘手，他也得把工作做好。
　　“你放心，虽然具体情况苍岳边防不方便向我们透露，但接到任务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恳请你，我恳请你配合好我们的工作，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是把枪还给你这种无理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
　　楚兮深吸两口气冷静下来。
　　“好，我现在就有一个要求。”
　　巴兴发：“讲。”
　　楚兮：“纪北泽碰毒，你们枪毙他吧。”
　　突然被点名，纪北泽愣了一下，大爷似的翘起二郎腿：“你他妈，我救了你两次，有你这样的吗？忘恩负义。”
　　楚兮转头看向他，眼神阴森，纪北泽不自觉放下二郎腿，脊背发凉。
　　“纪警官和毒贩周旋，天天在生死边缘，你居然去碰毒！你知道那东西是怎么来的吗？”
　　纪北泽：“我他妈用你教我？我能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我再混蛋，我妈天天抓毒贩，我还能去碰毒？别看不起人了，我救了你两次，你对我是什么态度？市局惯着你，我又不用惯着你，以后你甭管我，我也不管你，咱就当不认识，你算什么东西？”
　　“小北！”巴兴发冲纪北泽摇头，“越说越过分，你一个男孩子，让着女孩子。”
　　纪北泽：“凭什么？”
　　楚兮淡淡道：“警察家属，请你配合工作。”
　　难得祖宗神经恢复正常，巴兴发赶紧说：“对对对，小北，配合工作，好好伺候着。”
　　巴兴发靠在纪北泽肩膀上，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小子别找事，少惹她。”
　　纪北泽不爽，很不爽。
　　总算是暂时压下了这尊大神惹的事，巴兴发松了一口气，开口说：“正好要跑案子，捎你们一路，赶紧回家写作业去。”
　　楚兮问：“我的学校找好了吗？”
　　学校？
　　苍岳边防是提过这件事，给她找个好学校，让她安心学习安心生活。只不过安海最近流行起一种新型毒品，道上叫“相思丸”，样子和红豆差不多，关于“相思丸”牵扯出好几条命案，性质十分恶劣，全局的警力差不多都扑在这上头，哪儿还有功夫管她上没上学？
　　巴兴发：“正安排着呢，手续办好了，会有人通知你。”
　　楚兮：“别耽误我考安大。”
　　巴兴发心想，安大是说考就能考上的吗？
　　纪北泽不屑道：“就你，考安大？普通话都说不利索，知道安大门儿朝哪边开吗？”
　　楚兮认真道：“我必须考上安大。”
　　“得得得，你有本事，你厉害。”纪北泽竖起大拇指，语气暗含嘲讽。
　　巴兴发催促道：“走走走，赶紧走，天冷别到处乱跑了，都老老实实在家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