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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相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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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咱们好好休息,好好听医生护士的啊。”楚兮听惯了安海话,说话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带上安海的腔调,她才来安海不久,但已经渐渐开始习惯这里。
窗外北风呼啸,城郊的小巷里,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一座违章搭建的小屋里,三个男人围着火炉扒橘子嗑瓜子。
“最近风声紧,谁也不许乱跑。”
“那群警察跟狗皮膏药一样,没完没了。”
“老三的炸药也太猛了,我开始还寻思顶多炸断几条胳膊腿,妈的,全死了。”
灰色的铁皮门生了锈,林创手拿菜刀一步一步朝铁皮门走去,他清晰地听见了里面的说笑,火气填满了胸腔,正要踹开门,忽然一道黑影抱住他,死死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到巷子暗处。
铁门里的说笑声停了,铁门里探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左右张望。
“没准就是只猫,你也太小心了。”
“不行,安海是待不下去了。”
“奶奶的,今晚就回老家。”
......
林创唔唔挣扎着,纪北泽抱住他,在他小声在他耳边说:“听着,他们大概率有枪,警察已经包围了这里,你安静一点。”
林创含泪点头,纪北泽慢慢松开了手。
巴兴发带队,几个警察身手敏捷跳进院子里。
“别动!”
屋里三个人一惊,还来不及做什么,就被警察扑在地上,林创看着三个从犯被警察从屋里押出来,握紧菜刀气冲冲向前,纪北泽从背后抱住他。
“不可以,林创,你不能把自己搭在里面。”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几个警察也来拦他,巴兴发生生掰开他的手指,把菜刀拿在自己手里,林创瘫在地上号啕大哭。
“我要他死……哥!我要他死!”
纪北泽蹲下去抱住他:“我们是警察的孩子,我们不能杀人,你听明白了吗?”
三个从犯被押上警车,林创趴在纪北泽怀里大哭。
孙局走过来拍了拍纪北泽的肩膀:“坐市局的车回去吧。”
纪北泽:“好。”
警笛夹杂着烟花和鞭炮声,就快过年了。
孙局看向车窗外:“纪朝霞的儿子,以前听说他不省心,经常惹祸,现在看,倒是个明理懂事的孩子。”
巴兴发坐在副驾驶上:“小北叛逆期是不省心,可他大事上从不含糊,是个好孩子。”
孙局感叹道:“年纪这么小,遭遇巨变还能坚守原则和底线,是个做大事的材料。我那天看到他身边站着一个女孩,苍岳来的那个是不是?难怪你们都说她漂亮,确实跟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巴兴发:“是,苍岳边防要保的人,浑身上下都是秘密,来的时候身上还藏着枪,要不是被发现了,不知道要惹多大事。”
孙局:“那天我看到她和小北站在一起,像一家人。”
巴兴发:“是有一点像,下半张脸。”
孙局:“听说她叫楚兮,是真实姓名?”
巴兴发摇头:“我们不清楚她身上的事,但她很大概率和东南亚那边的毒枭有关,她对毒品很熟悉,也清楚一些办案流程,不是一般的女孩。”
孙局:“苍岳提出接她回去,你跟她说了吗?”
巴兴发:“说了,她说她不走。”
孙局:“不想走,我们就继续照顾她,都是好孩子。”
巴兴发:“好。”
又下起了雪,林创倒在纪北泽肩头,睡了过去。
纪北泽背他下车,转头对市局的人说:“他哭累了,已经睡了,你们走吧,我能看住他。”
“你一个人在医院怎么成,我们跟你上去。”
纪北泽:“还有楚兮。”
“你们还是两个孩子,听话,咱们一起上去。”
“好。”纪北泽好累,不想多说话。
林创浑身滚烫起来,姥姥旁边刚好还空着一个床位,护士来给林创输上液。姥姥面色发青,眼神空洞望着医院天花板,楚兮看向纪北泽,他嘴唇已经干裂,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长了出来,整个人颓废极了。
市局的几个女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何安慰的话在眼前这些人面前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那个……阿姨,身体要紧。”
姥姥没有回应,楚兮开口:“谢谢你们送他们过来,这里有我,你们工作忙,先回去休息吧。”
这个小女孩有着区别于她年纪的成熟,她现在的状态,宛如家里的女主人。
“走吧。”纪北泽声音有些哑,“你们在这里能做什么?我和楚兮可以照顾姥姥跟林创,回去休息吧,我不想再多说话。”
女警们也不再坚持。
“好,我们回去,有任何情况都可以联系我们。”她们关门的声音很轻。
“小北。”姥姥朝纪北泽伸手。
“我在呢姥姥。”纪北泽拉住姥姥的手。
姥姥攥住纪北泽的手:“我的父母和丈夫都牺牲在战场上,他们是英雄,还有我的哥哥跟妹妹,都是英雄,都是英雄……”
姥姥说着说着流下两行泪,楚兮拿来纸巾帮姥姥擦干净。
“现在,我的女儿也成了英雄,我们家的英雄够多了,是不是?”
“是。”纪北泽握着姥姥的手。
“家里英雄够多了,不缺小北一个,答应姥姥,小北只要长命百岁就好。”
“姥姥……”
“我的小北要平平安安,将来娶妻生子,过最平凡的日子。”
“姥姥我……答应你。”纪北泽扯出一丝苦笑,“我好吃懒做,没什么出息的,肯定会过最平凡的日子,我想当英雄,人家还不要我呢。”
姥姥点点头,纪北泽笑着落下一滴泪,轻声说:“姥姥,你想吃点什么吗?”
“我什么也吃不下,我想睡一会儿,你们能出去吗?”
“好。”纪北泽从凳子上站起来,楚兮拉上姥姥和林创之间的浅绿色帘子,跟纪北泽一起离开病房。
纪北泽坐到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念叨起来:“林创我了解他,不会再做出格的事,你该回苍岳了,市局现在围着我转,我身边不缺人,你……”
楚兮抱住纪北泽的脑袋:“好了,想哭就哭。”
纪北泽抬手抱住楚兮的腰,从抽泣转为嚎啕。
姥姥在病房内,咬住被角,痛哭起来。
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的雪,年越来越近,姥姥和林创出院的时候,巴兴发放下了手头所有的工作,专门开车来接他们。
“谢谢啊。”几天的时间,姥姥已经是满头白发,风烛残年。
巴兴发:“您跟我客气什么,打工作起我跟纪姐就是同事,没少上您家蹭饭。”
左边是楚兮,右边是纪北泽,把姥姥夹在中间,扶着她上了车,林创在副驾驶上,戴着黑色的帽子跟围巾,一言不发。
巴兴发扶着方向盘:“我是这么想的啊,我家呢就我跟我爸两个人,我爸退了休也没什么事儿,这段时间先让林创住我家去,小北的压力也能小点。”
纪北泽:“没事,林创什么都会做。”
林创:“哥,我愿意住巴叔家里。”
纪北泽:“你想好了?”
林创:“嗯。”
巴兴发:“成,房间都是现成的,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姥姥开口问道:“那兮兮呢,兮兮你们要怎么安排?”
巴兴发:“苍岳那边来了电话,还是想叫楚兮回去。”
纪北泽和楚兮没有说话,姥姥说:“兮兮来的时间不长,但我总感觉她就像我们家里的人,我一点没有家里住了生人的感觉,我喜欢这个孩子。”
巴兴发:“那天局长也说,楚兮和小北站在一起,跟一家人似的,您看他们下半张脸,是不是长一个样?”
姥姥看看左手边,又看看右手边,肯定道:“是像,鼻子嘴巴都长一个样子。”
巴兴发笑道:“这俩孩子有缘啊,从苍岳到安海,将近三千公里,愣是见了面。”
姥姥:“听你这口气,将来要是他们结了婚,你给当证婚人?”
巴兴发:“成啊。”
大人们笑起来。
纪北泽有些不自在:“上着学呢,不兴早恋。”
姥姥打趣道:“这时候想起你还上着学了?”
巴兴发:“提到上学,楚兮的入学手续办好了,四十八中,小北,你想不想新学期换个新的环境?”
纪北泽:“我就差半年毕业了,不折腾了。”
姥姥握住他的手:“复读吧,你可以考很好的学校。”
纪北泽:“好。”
巴兴发:“好,我来办。”
车停在单元楼门口,纪北泽拿钥匙打开家门,家里还是纪朝霞离开时的样子,姥姥感叹道:“我这个闺女啊,虽然平时不常回家,但我总感觉她还在家里。”
柜子上的黑白照片,纪朝霞在微笑。
“哦对了,朝霞出任务那天,我正好收拾屋子,在她书桌底下找到三十多本工作笔记,我觉得应该让局里保管,小北。”
纪北泽心领神会,从妈妈的房间里抱出一个大纸箱,里面按年份,整整齐齐摆放着三十多本工作笔记。
巴兴发接过箱子,哽咽道:“我怎么感觉纪姐还在呢。”
姥姥:“好了,人要往前看。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林创,到巴叔叔家里要听话。”
林创点头,跟在巴兴发身边。
“那我们走了。”
纪北泽把他们送到单元楼门口,眼看着他们坐上车消失不见。
回到家里的时候,姥姥已经躺下了,楚兮正在烧热水,她越来越习惯安海的生活方式了。
纪北泽坐在沙发上:“你没必要继续留下来。”
楚兮倒水的动作一怔。
“我要考安大。”
纪北泽:“为什么?”
楚兮:“不然你叫我怎么活下去?好不容易找到目标,当然要朝着目标走。”
纪北泽倒在沙发上:“随便你吧,我累了。”
楚兮从零钱盒里拿出一部分钱,挎起姥姥的菜篮,往菜市场走,两个小时后,她提了很多新鲜的蔬菜回来。
洗菜做饭的时候,纪北泽凑了过来:“你还会买菜做饭?”
楚兮:“我和妈妈摆摊卖过云吞。”
纪北泽:“一个卖云吞的,也值得苍岳边防费这么大劲给你送安海来?”
楚兮边切菜边回他:“我不止卖过云吞,我还卖过水果,我身份复杂着呢。”
纪北泽靠在推拉门上:“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