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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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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话题之后,两人再没有说什么。话一旦说尽,就再也没有意思,于是林羽顺着势将许多话咽下,只说困了。唐傲守着他等他睡熟,才回到隔间去。
这一夜,林羽却睡得不好。心事已了,本应有轻松之感,不知道为什么却总觉得有什么阴沉地压在心上,总是不踏实。他梦,却又想不起自己梦了什么,大多是浮光掠影的片段,哗哗地漫在水面上又沉坠回去,看不清。
如是清澈的水,一眼望下去,却是深深的暗色。
断断续续梦了很久也是睡了很久。醒后仍然心有余悸,林羽起身披上衣服,走到窗前本想看看天色,却发觉有什么不对:唐傲的住所位于别院的东面,虽然守备颇严,但因为一直以来没有“外客”入住,周围都是亲信,所以气氛略为松懈一些。来往之间,也很少见谁面色不善的。
然而此时此刻,看这守在院内的人,竟个个都神色凝重。
“韩七,这是怎么了?”他问其中领头的那个男人。
“林公子,正厅出了些事,盟主刚赶过去。”
“什么事?”
“……郁苍若自己送上门来了。”韩七一拱手,还是说了。
林羽点头示意知道了,匆匆着衣束发,取了悬在架上的配剑向正厅而去。
——看来得到这个消息的人并不少,正厅前的空地上,已经围了几十号江湖人士,其中不乏地位尊崇、武功高强的,此刻都正看向光明正大走入唐家别庄的两个人。
剑魔之徒,青衣郁苍若。
一身黑衣,遮去面目的冷峻男人。
场面算得上仍在控制之下,没有人轻举妄动,也少有人窃窃私语。当年杀人嗜血一事本身牵扯到的江湖人士并不多,但在追杀郁苍若的过程中却意外发生了许多纠葛与仇怨,导致一些门派下的好手或伤或残,自此一蹶不振。
江湖是非说不清,不少人,也就将这笔无法算的账归在了郁苍若身上。然而事实如何,各人各派心中,只怕都有各自的计较。也正是这种计较维持了微妙的平衡,至少此时此刻,并没有谁先行出手,每个人,都在等待。
为人手下的,在等一声令下;能驱使旁人的,却也在算计些什么。
毕竟,郁苍若本就已经跻身高手之列,三年独修,不知又有何精进。此时敢只带一人便找上门来,当也是有恃无恐的。更何况,何必出头?这等事,自然有应当管的人去管,轮不到自己操心。
该操心的是郁苍若的昔日旧友,这一代的武林盟主唐傲。
“郁兄,好久不见。”唐傲站在众人之前与郁苍若相对,仍是一身黑色绣金的袍子加身,仍是一脸笑意,只是口中的称呼却不同了。
“唐兄,我与你是不得不见。”郁苍若也拱手回了一笑。
“郁兄想见的,其实是言子君吧?他此刻就在别庄之中,只要你愿意重归锁魂阁,我自会遣人送他回天奕楼去。”
“什么时候我去锁魂阁要被称为‘重归’了,另外,难道唐兄你知道天奕楼在哪?”郁苍若反问。
“天奕楼这样的方外之地,自然无人能够知晓其所在,据兰公子所言,应当是天山之上?既然如此,将他送到天山脚下也就是了。”大度地绕过了第一个略嫌尖酸的问题,唐傲一面说,一面自人群中引出一位文士打扮的男子来。
一袭蓝衫,头上系着方巾,面色沉静悠然,如何看,也不该是出现在此处的高士。
这人并未言语,向郁苍若一施礼,便又退了回去。
“哦,我道是谁有这般的闲心。”郁苍若看了那人一眼,没有承认什么,却也没加以反驳。这话一出口,人群中便有人按捺不住窃窃说起什么,料想是不久之后,天山这等清静之地也要热闹上几分了。
“既是如此,郁兄你……”
“我如何?”未等对方一句话说完,郁苍若飞速地顶了回去,语速极快,还带着些作弄的意思。
“你也应当放心地回到锁魂阁去了。当年曾有约定,终身不出。”
“盟主,这可不好。”这时,终于有人沉不住气出声了,声音尖锐刺耳,原来是崆峒派的云茫子。这人脾气古怪,生性刻薄,本被自家掌门师兄云清子压制得死死的,结果三年前云清子中毒身亡,他继承了掌门之位,性格也就更加乖僻,难以拘束。
“前辈,您觉得应当如何?”唐傲脾气好得很,微微一笑,毫不介意地询问道。
“这小子当初杀人不少,又引起一片混乱。现在还敢跑出来,闹得人心惶惶。我们聚在这忙了这么久,就只是把他送回去?什么时候再跑了怎么办?当年我们是给盟主您面子,才放过他一马,这一次,怎么也要废了他的武功锁起来才行。”
立即便有人响应,说这郁苍若轻功高绝,只怕单一个锁魂阁是无论如何也锁不住的。
人群之外,听着这些人如是讨论,林羽忽觉心有不忍。若要仔细清算,郁苍若这三年来诸多寂寞苦楚,倒是为自己而受的。本就是蒙冤了,如若再被废去武功锁在高阁之内……然而这个情,自己却也没办法,更没有立场去求。
唐傲的事情,最好不要过多的去干预,不知为何,林羽有着这样的认识。事实上往日里他曾多次为难唐傲,更喜欢搅乱他的好事,添的乱越多,他便越是开心。然而昨夜一过,一切都变了。
——原来自己竟是喜欢唐傲这个人的。
喜欢,自然很多事,就再也不能更不愿去做了。
不想违背这个人的意愿,不想让这个人为难,不想害这个人伤心,一夜这短促的光阴像一面坚实的墙壁,将许多东西明确地划定在两边。
郁苍若,千错万错,大概你就是错在那天遇到了唐傲吧。林羽将目光移开,内心已经做好了决定永远守住那个秘密。
然而秘密,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守的。有人昨夜为自己系了个结,从此魂牵梦萦再难逃脱;而不久之前,也有人终于将自己的结解开,从此天高海阔无拘无束。
“我当初不辩解,也不过是因为不知如何辩解;我当初选择逃,也不过是因为不逃就要死。今天我站在这里,有没有人敢回答我一个疑问?”或者,这个疑问很多人都有,只不过当初没人顾得上问,只不过今天有人趁乱也想问出口。
“阿弥陀佛,施主请讲。”
“你小子有话快说。”
郁苍若看向唐傲,唐傲毫无惊慌之意,依然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