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秋风飒飒

16、第 16 章

　　日暮西沉，宴会快结束时人影稀疏，兴致阑珊。

　　文瑶早早就在清源宫阶前候着，好不容易等到约定的时间，才看到魏明轩萧宜二人踩点而至。

　　耐心本就磨耗得差不多，看到魏明轩那张脸，文瑶莫名来气，等人走到她跟前时没好脸色地说道：“闲话少说，我爹在哪？”

　　萧宜步伐未停，像是没看到魏明轩暗戳戳地示意，一本正经走向远处水榭楼台之上的黎萱。

　　兄弟就是关键时候靠不住，魏明轩只好认命，放低姿态对文瑶好言说道：“外面人多眼杂，我们进屋说。”

　　“哼。”文瑶抱手走在他前面。

　　魏明轩进到自己寝殿后命闲杂人等离开，确认只有他们二人时才开口说话：“文叔当前住在太极宫。”

　　文瑶蹙眉疑惑：“这不是国师住的地方吗？皇宫这么大，没有其他地方让我爹住吗？”

　　她前不久才从黎萱那里得知杀害她族人的凶手就是史丹鸿，不知道她爹怎么会和这种杀人狂魔搅和在一起。

　　“对，文叔每次出现都有国师史丹鸿的人候着，我的人接近不了文叔，还没将其中的因果探查清楚。”

　　“废物。”文瑶带有私人情绪评价到。

　　魏明轩苦笑解释：“自从我被害离开皇宫后，太子势力迅速增长，为我所用的忠义之辈不多了。”

　　“皇上在国师蛊惑下沉迷炼丹，许多国事都交给太子处理，不少朝廷之臣听闻我死了的谣言，倒戈为太子党。”魏明轩略微夸张说道，想卖惨获得文瑶动容。

　　只可惜文瑶并不在意，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阿爹的安危：“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们不是在聊我爹和史丹鸿吗？”

　　魏明轩一噎，切中话题：“国师表面忠于皇上，但私下与太子来往密切，文叔受制于史丹鸿，没准背后有太子手笔。”

　　文瑶听到此话之后，眉头皱得更深，若是牵扯上太子，那就更加麻烦了，这背后关系到皇位之争,无疑实在逼他们站队。

　　自古以来皇室之争明刀暗箭，魏明轩去年就被陷害坠崖，若不是命大被她救回一条小命，现在早就被野兽啃食只剩森森白骨。

　　“我爹心直口快，在宫中极有可能得罪人，难道是他惹太子或者史丹鸿不快了？”文瑶分析到。

　　“但也不至于将人囚禁到身边时刻盯着吧？”文瑶不理解宫里人行为作风。

　　“但据我调查，文叔在宫中并没有与二人有过冲突。”

　　魏明轩的话几乎是将她这种猜测排除，她歪头问道：“那我爹怎会惹到这种人？”

　　“密探传上来的调查报告中显示文叔最近一次见过太子和史丹鸿，之后就被安排住到太极宫，但是无论怎样调查，除了文叔，我们找不到任何当事人来证明当时情况。”

　　“极有可能是文叔撞见了什么，抓住了他们的把柄，但由于文叔大祭司这一职位，不敢轻易动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魏明轩将自己的分析说给文瑶听。

　　文瑶此时庆幸她爹继承太爷神棍衣钵，还混到了御用大祭司这一高位，还以此暂时抱住性命。

　　但她知晓越是拖拉，阿爹生命就越危险。

　　文瑶满脑子都被她爹的事情占据，一时间忘却记魏明轩的仇，和以前一样对他颐指气使道：“那你想办法把我爹从太极宫搬出来。”

　　魏明轩嘴角微微往上翘，对于文瑶还需要他而感到激动，就连声音都往上扬：“好，包在我身上。”

　　“你们找史丹鸿这种大恶人当国师，真是要完蛋！”文瑶一想到史丹鸿不仅杀害黎萱父母族人，现在她阿爹也因为这人大难临头，她咬牙切齿说道。

　　魏明轩悻悻然，摊手：“谁当国师，要皇帝说的算，我们左右不了。”

　　“赶快想办法把他换掉，这样罪孽深重的人万万不能当一国之师，你可知……”文瑶及时止住话头。

　　魏明轩洞察到文瑶的情绪，以她的脾气，对史丹鸿感觉到憎恨自然不为过，因为此人对她父亲不利，但是她再三强调，对史丹鸿深恶痛绝到了不该有的度。

　　“怎么了？”魏明轩问道，想以此套出文瑶剩余的话。

　　他对于文瑶还有事瞒着他而有些不爽，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一点，还是用文叔信息做交换，再惹生气只怕更加难哄，于是假装关切询问。

　　“先去叫黎姐姐过来。”文瑶命令魏明轩。

　　此时牵扯史丹鸿，黎萱理应知情，况且现在她们有共同的敌人。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却没有完全黑，清源宫外点起烛火，倒映湖水之中，随着鱼儿掀起的波澜而荡漾，煞是好看。

　　黎萱凭栏欣赏，偶尔与一旁负手而立的萧宜交谈几句。

　　萧宜侧头看着黎萱，想到她在宴会上说自己父母之事，想开口关心，又怕揭伤疤之痛，只好找其他话题。

　　“文祭司是文瑶姑娘父亲？”萧宜从自己已知信息猜测。

　　“是，平头老百姓可不敢抗旨，这便来了皇城，以为能平安等到祭司大典结束回苗岭，但现下出了一些状况。”黎萱有所保留说道。

　　萧宜颔首，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告诉她：“文祭司与国师史丹鸿来往过密。”

　　听到史丹鸿名字的黎萱心惊：“怎会？”

　　她和文瑶刚来，对宫里情况着实了解少之甚少，万万没想到文叔的事也牵扯到史丹鸿。

　　黎萱再也无心赏景，侧目看着身旁的男人，心中全是疑虑。

　　萧宜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怎么了？”

　　恰好此时文瑶、魏明轩出现在两人视线之内，远远朝他们招手。

　　黎萱和萧宜对视一眼，而后并肩走去。

　　“我们里面说。”文瑶谨慎说道。

　　到了里屋，关好门后，文瑶看了眼萧宜，没有开口。

　　“放心，他是自己人。”魏明轩打包票说道。

　　“谁跟你是自己人。”文瑶反驳。

　　“就算你不说，我之后也会告诉他的。”

　　魏明轩说完就得到她一记眼神。

　　这么一闹，氛围中那一丝微妙也就消融掉了。

　　文瑶将魏明轩告诉她的事全部交代出来，末了哀叹一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被史丹鸿这个恶魔盯上啊。”

　　黎萱得知此后居然还有太子的事，于是将那夜意外听来的秘密说了出来：“我无意听到罗尚宫说她用自己的孩子调换皇后难产死胎。”

　　现在轮到其余三人瞠目。

　　“我爹极有可能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情而被控制的！不然魏明轩怎么会调查不到其他当事人，一定是被灭口了。”文瑶越想，背后越是发凉，再一次万幸她爹是大祭司，祭祀大典还没到。

　　“此前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太子长的不像皇上，但是验证结果显示为皇上亲脉。”萧宜说道。

　　当时这事闹得很大，甚至动用了他们锦衣卫调查当年皇后产子情况，虽说萧宜本人没有参与调查，但对此事印象颇深。

　　魏明轩更倾向黎萱听到的版本，毕竟以太子魏明宇的能力，动动手脚掩人耳目极有可能。

　　“当务之急就是先将文叔从史丹鸿手中救出来，同时从罗尚宫为切入点，以防打草惊蛇我们没有反击能力。”魏明轩私心是想将太子一击致命，让其永远翻不了身，毕竟皇位之争素来如此，他同样也不是什么善人，但是担心文瑶的父亲沦为炮灰，故而不能操之过急。

　　“我可以派人盯着罗尚宫。”萧宜虽说只是一介锦衣卫，但他武将世家，深得历代皇帝重用，如今太平年间自然要韬光养晦，可还是有自己的兵马可用。

　　萧宜的家底对于魏明轩而言，几乎是透明的，朝廷上大家都在赌皇位会传给谁，而他们押的是三皇子魏明轩。

　　如果大皇子没有英年早逝，萧家本可以保持中立，只可惜为局势所迫，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魏明轩。

　　如果能再次证明太子身份是假，这皇位继承无疑属于魏明轩，萧家才能继续繁荣，否则太子登基成为新帝，头等要事便是肃清对其不利的党派。

　　抛开于魏明轩的情谊，为了家族，萧宜自然要献一份力。

　　“三皇子刚回宫，行为举动极受人关注，用他的人手行事更容易被发现。”萧宜看着黎萱与文瑶说道。

　　“太谢谢萧大哥了。”文瑶感动道谢。

　　“也要感谢黎萱姑娘为我们提供这么重要的线索。”萧宜看着黎萱眼睛，真诚说道。

　　文瑶在一旁插嘴：“那作为感谢，你把史丹鸿那个大坏蛋杀掉就好了。”

　　“为何？史丹鸿罪不至此。”萧宜目前只知道史丹鸿监控她父亲，但没有严重到处死的地步。

　　“他罪恶滔天了好不好！”文瑶急到用手比划。

　　黎萱拍着文瑶肩膀，心里泛暖，将自己的经历坦白：“史丹鸿杀了我全族。”

　　“我本为苗岭黎氏独女，因族人制出可解百病的还魂丹，而遭到史丹鸿惦记，为了得到还魂丹药方，他带人闯入我家门烧杀掠夺，父母不惜为我死于他们刀下，全族唯我生还，自然要报这血海深仇。”

　　萧宜听到这句话后，素来冷峻严肃的面容为之崩裂，双眸为之轻颤，声音微哑：“抱歉。”

　　魏明轩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放心，等救出阿爹，我定要他血债血偿！”文瑶眼神坚定，声音铿锵。

　　四人密谈在虫鸣声中结束。

　　月影清亮，萧宜踩着青砖独行，心里装着全是黎萱说的话。

　　回到家后，他召来得力助手暗影：“盯着罗尚宫，尤其注意她与太子以及史丹鸿来往，将她身边的人隐秘换成我们的，突发情况及时禀报。”

　　暗影抱拳：“是。”

　　“还有一事，将苗岭黎氏案卷找来。”萧宜记得师父曾提过这一案件，凶手至今仍未找到。

　　因惨死人数过多，苗岭还联系过其他地方的衙门一齐调查，只是花费那么多人力物力仍然没有找到杀人凶手，当年的人到现在几乎换了一批，卷宗也落了灰。

　　“是。”暗影领命退下。

　　私下寂静，屋内烛火通明，照得萧宜毫无困意。

　　回想黎萱所说的话，他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关键信息。

　　还魂丹和幽魂草名字听上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苗岭此地盛产幽魂草，那么还魂丹是否就是用幽魂草制成的？

　　已知史丹鸿夺走还魂丹药方，那么他需要幽魂草炼制丹药，而如今幽魂草不流通市面，他只能暗地藏私货，于是利用张荣发职务之便获得幽魂草。

　　张荣发倒台之后，史丹鸿美美隐身，抹去自己的犯罪痕迹，让人抓不到他。

　　一切矛头都指向史丹鸿，这一猜测让他内心如狂风卷浪，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暗中调查私贩幽魂草的密旨便会有新的进展。

　　如今陈年旧案似乎又有了新的线索，幽魂草事件也得到推进，这让萧宜心头涌上一股熟悉之感，他当初谢绝父亲恩荫，加入锦衣卫，就是觉得锦衣卫将犯人绳之以法的光芒无比闪耀，这是锦衣卫一职带来的无限荣光。

　　获得的线索让他难眠，感觉刚躺下闭上眼睛，天就亮了，于是起身迫不及待想要找黎萱，想要从她口中得到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