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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趁虚而入 ...

  •   【勉力而为总要有个度吧,你的度呢?你能把自己生生逼死不成?】

      我能。

      且我要活着。

      活着才有,活着才能……

      耳边鸣响阵阵,尖锐的嗡鸣在脑中盘旋,仿佛鸟类悲唳。

      陈西又掐住手心,虚浮力道掐不出血,她只得近乎悲戚地乐观想到,好在她不过炼气,心境不稳也无境界可跌。

      最差不过,嗯,当场癫掉。

      她深呼吸。

      空气填起她的胸廓,虚无之物直起她的脊背。

      她逼迫自己不去想这里有多少人没得救,多少人在受罪等着救。

      她会被尚未到来的最坏可能击垮。

      应先处理眼前的事。

      【哦,又起来了,】说书声发出声古怪的笑,【你是真要把自己害死不可。】

      “害我的另有其人,”陈西又内观伤势,心底约莫有数后上前一步,对上小齐的眼睛,“小齐?”

      她的声音像飘下的一片雪。

      小齐不动。

      故事不走,他除了睁着亮圆的眼呼吸,几乎一点也不动。

      事情大概是不能更坏了,陈西又退回原先位置,如常说话,仿佛无事发生:“继续。”

      【啧啧啧。】说书声围着陈西又啧,啧够了,才懒洋洋往下讲。

      说到赵晚想尽办法,费尽口舌,将齐飞安排在了二一三身边服侍。

      也说到赵晚这几日要去友人家赴会,赵晚期期艾艾,舌头仿佛给猫叼去半截,话说得羞涩小心,问二一三可要出门走走换心情。

      二一三在赵府有要事,自是拒绝。

      赵晚不见难过,只说自己考虑不周,他大致是想了许久,才敢巴巴凑过来,问:“过几日有灯会,二姑娘可有兴趣,还是,仍要在府中清修。”

      他的声音低下去。

      “我好调度,给你挪换个更好更合适的地方。”

      二一三在旁白声中眉眼静定,稍稍思量,点头应下。

      赵晚登时惊喜抬头,心中欢喜,要压下情绪显稳重,没压住,到底是喜上眉梢。

      自然,这都是说书声所述,实际的赵晚神情空洞麻木,不似活人。

      陈西又看他,需很费神才能设想,这样一张脸笑起来是个什么模样。

      无端端的,她心中有怜悯。

      对他。

      对自己。

      ……?

      赵晚离开了。

      陈西又能猜出故事中的赵晚的想法,多半是担心留得久了,惹心上人厌烦。

      说书声没有离开的打算,也没有说书声的打算。

      它在赵晚离开后出了声,示意自己在这,随后就无话了。

      陈西又坐在檐下,屋内有椅子,但她懒怠进屋,只是就地一坐,近乎颓唐。

      今日是晴天,院中草木在晴日里胡乱生长,随随便便地决定要繁茂一生。

      她看着满院花草,再瞧一瞧呆呆站着的小齐,她试着叫小齐:“小齐?齐飞?”

      小齐一动不动,他没反应。

      陈西又低眼一笑:“说书的?你能让小齐离我近些吗?”

      【我是给你这么用的?】说书声用言语插起腰来,它马上自转了口风,【奴才就是给您这么用的,嗻。】

      陈西又:“有劳,但别学这个了。”

      封建王朝该被碾碎在历史的洪流中,任何让其复苏的苗头都要掐灭。

      陈西又想起她在学堂背的书,笑得很苍白。

      【齐飞走到二姑娘近前,】说书声估着齐飞与陈西又的距离,【他弯,不,他蹲下,将头伸到二姑娘面前。】

      齐飞的面庞近在眼前。

      陈西又微怔。

      她在这张迷茫稚嫩的脸上找小齐的影子,找那个市集上、警局里生动抱怨的影子。

      她什么都没找到。

      没有故事情节,小齐脸上属于小厮齐飞的神情也不见了。

      这张脸上什么也没有了。

      陈西又望着他:“小齐?你还记得你的林姐、王叔、张姨吗?”

      她想起邱老庄警局那日的异样。

      线索逐条啮合,咔嚓咔嚓地带动了靠近真相的链条。

      所以,那些有行动有异的警员,是被抓进了秘境?

      她之后去把他们找回来吧。

      她在里间想办法,师兄在外间想办法,他们兴许能把秘境里的所有人都带回去。

      陈西又想得入神,没留意心中所想映在了脸上。

      她对哭泣几无感知。

      说书声倒是看了出来。

      它心念一动,命令齐飞:【齐飞笑了,笑得憨态可掬讨人喜欢。】

      齐飞便笑。

      陈西又望着他的笑容,她的眼中有孩童般的天真,也有孩童不讲理的眼泪。

      说书的:【怎么这人笑还是不笑,你都这副样子。】

      陈西又笑:“别让他笑了,有劳。”

      【齐飞不笑了。】说书声并无所谓。

      陈西又心想不好不理说书的,不能再少个套话的,虽然他们的关系,应是早早就不成了。

      “我先前以为,你要讲一段小齐和二一三相识的戏。”

      【不用讲,】说书的降落到陈西又头顶,【一会儿被打晕,一会儿睡得很沉,这小厮拢共就这两句词。】

      “那二一三姑娘为何要留他?”

      【你一向聪明,又爱猜,你想不到吗?】

      “减少怀疑?赵公子不会疑她的。”

      【那她为什么要留下这个碍事小厮?】

      “她不信赵公子不会疑她,她不信赵公子。”

      【通了这就,做挺好的,别想那么多,】说书声捏起矫揉造作的腔调,【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你不戳我痛处了?”

      【我何时戳过你痛处?】说书声故作讶异,装作全然不知,【你连名字都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痛处在哪,如何能戳你痛处?】

      “嗯,是,”陈西又轻声应下,不反驳,她在黏着的高热里直言试探,像独自跋涉于潮热的夏季,“我是心神不定,心境不稳,这才让你钻了空子,操控我的情感。”

      【嗯?】说书声余下的话术没来得及说出。

      陈西又摸摸齐飞的脑袋,他在邱老庄是光头,要留到这么长的头发,怕是人也已经长高了。

      “什么时候?你是什么时候把对赵公子的怜悯塞我身体里的?”

      【哇,你这下是真让我刮目相看了,】说书声含着笑,【敏锐成这样,我有点知道你是怎么半疯的了。】

      “你本来也知道,”陈西又逐步回想,她剖起自己的情绪来并不留情,“是你在我心头说话的时候?”

      【精彩,】说书声夸张地扬起声调,【一点不差。】

      【然后呢?】

      它凑过来,有恃无恐,半点不惧。

      【你要怎么着?同我算账?放狠话?】

      它掐嗓子仿她说话:【你不会如愿,我定要复仇,你且等着瞧?】

      陈西又不语。

      说书的一道声音演得很起劲:【我实在是怕得很,真是想想就在抖了,仙子,你不会这么对我的吧?】

      陈西又颇感疲倦,她发现自己先前的担忧是多余的。

      她对它毫无威胁。

      玩弄话语,它自己就是一把好手。

      它怎么会被她的语言激怒。

      她或许可以学着,有话直说:“我希望你继续活着,最好长命百岁,一直活下去,活到我来与你清算,或者说直接点,你洗干净脖子等,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回来找你。”

      【真可怕,我已经在等了。】说书的畅快地笑。

      【那现在呢?你待如何?求我给你留点喘气的空,和那个甲乙丙聊怎么对付我?】

      “你要留吗?”

      【真是能屈能伸,我真要开始喜欢你了。】

      “那你要留我一个人吗?”

      【不要,】说书声拒得果决,它笑嘻嘻地,不介意告诉她理由,【我更喜欢你趁我不在,提心吊胆和人接头,随时防备我出现,被我突然出声吓毛的样子。】

      【你会让我看到这个热闹,不让我失望的,对吧?】

      陈西又按着头。

      它的恶意昭然若揭,她在头痛里想起很多人,但并不是因它头痛。

      陈西又:“是啊,你不会失望的。”

      是夜,说书的随赵晚赴宴。

      陈西又当机立断,四处寻甲乙丙。

      “甲道友?甲道友?”她在无名小院来回寻觅,唤猫一样。

      “这。”甲乙丙从槐树梢跃下,仍是惜字如金。

      情况紧急,说书的随时都可能杀个回马枪,陈西又长话短说,将自己的发现与猜测和盘托出。

      她着重阐明秘境内受害者繁多,受害者意识被掳掠至秘境后,现实的身体会被不明意识接管,以及演到戏终脱出秘境的不妥。

      因赶时间,她语速放得快,说话间通过甲乙丙抱着胳膊的姿势判断他的态度和心情。

      陈西又:“这就是我套到的讯息了,甲道友可有补充?”

      甲乙丙沉默。

      陈西又早有预料,拿出纸笔。

      甲乙丙低头,面具后的眼睛或许是看清了,但更像是没有,他抬起头,站直身子。

      陈西又已是退后一步,警惕他暴起伤人。

      甲乙丙:“……”

      陈西又:“道友有何顾虑?”

      甲乙丙:“我将镰刀埋很远,我……不会伤你。”

      他声音依旧沙哑,仿佛枯井中冤死数百年的索命厉鬼,只是很显然,这厉鬼是想从良了。

      陈西又其实未反应过来,但她下意识便是笑:“多谢。”

      “你……戏演到后面,我来布阵,我有办法。”他掐着自己的嗓子,硬逼自己说话。

      “有我能帮你的吗?”

      甲乙丙又不说了,他扼着自己的咽喉,被黑色裹得一丝不苟的手在颤抖。

      “你还好吗?”陈西又观他动作,不知如何搭手。

      她又实在是被甲乙丙误伤怕了,束手束脚地站着,担忧地望着他。

      甲乙丙掐着自己的脖子,越掐越紧,越掐越紧,他掐得自己几要断气,嗓子里是嗬嗬的气声,竟就这么断续地、痛苦地笑出了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9章 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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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甲流,倒下(我很难解释什么,毕竟我只是一个药瓶 ——2025.12.16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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