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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妈妈 ...
二人在后厨寻到几桶油,不知存了几个年头,只管闭了眼往尸体上浇。
再点起火来,将化尸水化不完的尸首统一交给火。
驻足火边取了点三伏天的暖,扭了头,在府内掘地三尺地找漏网邪祟。
漏网邪祟被阵法压得苟延残喘,不难对付。
陈西又在火边看着邪祟。
一只一只编了号,照着数。
苏元做得磨蹭。
驱了只邪祟过来,摸摸陈西又脑门,又给她喂药,手头药不多,左手倒右手,矮个里拔高个地喂。
秘境外观瞻青试的医修狠狠闭上眼。
“谁教他这么喂药的?”
“有总比没有强。”有修士浑不吝搭话。
“人是病了又不是饿了,有这么给药的么?”
“少管了,”有人幽幽地,“人在城主府困了这几日,没用过半顿正经饭,便是饿了又如何?”
众人便没声了。
苏元结实打了个喷嚏。
将内脏碎片混血吞服了。
伶俐地转头看,定定瞧那王八池子三息,小邪祟到底定力不足,从水里钻出来,小声尖叫:“是人不是!这样惨的也欺负!”
苏元抓住它怪模怪样的趾爪,倒提了走。
小邪祟哭了一路。
嚷嚷那王八池子里的波皮斯王八和瑞吉士王八,哪只也不如它英俊,偏只抓它,偏偏只它倒霉。
苏元听得头疼,道:“我可没抓你,你自己爬出来的。”
小邪祟就拿爪子摁住眼睛,凄楚无比地放声大哭了。
及至火堆边,又被老实趴倒、祥乐等死的中邪祟大邪祟骇了一跳。
哭都不敢哭。
费力蜷起身子,抱住腿,四腿抖如筛糠。
苏元甩了甩手上战利品:“附近的邪祟就这些,余下的躲得远,抓到的这些瞧着都被阵法压了,个个打蔫。”
他松开手。
小邪祟连滚带爬地窜向陈西又,抱了陈西又的衣带瑟瑟抖。
哭得梨花带雨。
陈西又将它抱起来,问它怎么了。
苏元原是没精打采,低个头随性站着的,一听这似要给邪祟撑腰的问话,“噌”地站直了,一手指了自己,不可置信状。
陈西又望了他,噙了点笑。
散漫坦荡的。
苏元便咽了抱怨。
抱起胳膊听她套话。
王八,那些王八,小邪祟声色俱厉,活得那样好,往后能活几十年呢,它满打满算才活三年,它还这样小,为什么要死呢?
陈西又顺着它的毛,似是认真思量。
苏元张开嘴,缓缓比出口型:‘在、骗、你。’
陈西又有些莫名地对他笑。
眼里写着奇也怪哉,像在取笑说我不会被这些骗。
她问小邪祟在城主府的哪一处生活,可曾受过城主关照。
小邪祟说不曾受过城主关照时,口水险些包不住。
小邪祟记得那些危险。
它记得身旁的火里有人肉的焦糊味,它闻到这味道,它沉迷,每三次呼吸,要不到三次,两次它就要把头往那个方向探。
它能感觉到其他邪祟的气息,哪只都比它强壮,教它难堪、愤怒、想一头撞死。
都是危险,世界空荡和巨大得可怕。
什么都能碾碎它。
什么都会碾碎它。
但它很容易就忘记了。
因为世界太危险也太巨大了。
它这样渺小,装下那样巨大的恐惧实在强人所难。
它戳瞎自己的眼睛,划烂自己的耳朵,飘飘然地重新快乐起来,忘记那些东西,拽住她的手指,叭叭流着口水,讲述它贫瘠的过去。
它说它叫王八大王,以前是小孩,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早死的小孩,摔死、被砖砸死、游泳淹死、发烧病死,数也数不过来,死得是五花八门花样百出。
有天睁开眼,就是一张破烂的草席。
它说它不吃人,它有意识起就待在王八池里,乖乖的,没惹过乱子。
它弱,弱得杀不死那些偶尔放进城主府的生人,于是一口也不曾偷吃。
陈西又平静地按住它的肚子:“此事当真?”
“啊,”它叫,“只一点。”
“我只吃了一点。”它猫一样蜷缩,虚弱而谄媚地叫。
它甚至伸长脖子,用头蹭她的手。
“……”
陈西又对此其实没有意见。
邪祟落地便吃人,吃人对他们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吃人的邪祟也活不到她跟前。
她这么问,也只是想它安静些。
得不到回应的王八大王大为不安,惶惶抬头,那模样真挺像王八。
“我能吐出来的……”它说。
却忽然住了声。
它畏怯地埋起了头。
苏元正看着它。
不同于它趴伏膝盖的主人,他的目光冷静非常,因为杀死它太容易,所以连杀意也没有。
他在看石子、看水洼,看随便一个轻飘飘的无用东西,唯独不在看活物。
它战栗。
陈西又:“它吓到了。”
苏元:“我故意的,动手罢。”
陈西又深吸气,鼓起脸来,恹恹的,大有未及创业偃旗息鼓的意思:“……不想开始。”
她在灼亮日光下睁大眼睛,眼中水蒙蒙的。
“外头的人能搞定的,对不对?”
有些自暴自弃。
“不能,我想他们不能,”苏元想起些什么,笑着,这么说道,“要是他们努力些,或许也是能的。”
她看他:“那怎么办啊?”
“那没办法了,”他看她,想搓搓她脑袋,“我们帮帮他们罢。”
于是二人忙碌起来,分头扭断搜罗来的邪祟的脖子。
王八大王快哭了。
“救救救救命,杀小孩了,杀王八了……”它哑了嗓子,看上去想拔出舌头来上吊,一个劲蹬腿往火堆撤。
“喊谁救命呢?”苏元抓了它。
王八大王活鱼般乱蹦,一连八次猛扭腰,好险把腰扭断。
陈西又挨过来,额头贴着他。
她蒙住它的三对眼睛。
王八大王慌乱又被迫地安静下来,眼前漆黑一片,贴着它的手心冰凉柔软,它大口喘气,嗓子里有无措的哽咽。
它说:“妈妈。”
它喊得真大声。
陈西又顺着它的头毛,毛糙的、水里泡过土里滚的毛糙,她相信它说的话,关于过去的绝大部分。
“妈妈……我会回来找你的。”它的声音变小了。
有些奇怪。
但王八大王知道,她不会放过它的。
它知道她的怜悯像雨水,只需伸手。
但它也莫名其妙地知道,除了它表现出来的,它藏起来不说的东西,她大抵也知道。
它的人话说得很利索,是吗?
因为它不能总是饿着,城主不会忽然就把自己的血甩得到处都是,它也不是每回都能舔到一口还侥幸跑掉,它只能想办法。
在城主府难能进货的夜晚。
那些叫嚣或呜咽的人走进来,在邪祟的捕猎下,没多久就破破烂烂疯疯癫癫。
它在王八池里,和那些王八一起翘首以盼。
王八被它养得很好。
它的意思是,它是说……算了,它们只是配合得不错。
当那些人捂着伤口跌跌撞撞路过,惊弓之鸟般窒息路过的时候,它会判断,判断哪些人会上它的当。
它的人话说得很流利。
紧要的捕食关头,它还能声情并茂。
它会学,它学那些最可能把人引诱过来的话。
“谁?这里也不安全了?”
“你怎么能抢?那我怎么办?”
“阿娘,阿爹……呜。”
“喵嗷。”
“药,为什么?”
它也不清楚它凭什么知道。
它是个小孩,生前死后都是,再多小孩混一起也还是小孩,它对成人的烦恼一无所知。
它就只是……知道,它看得见,听得见,于是它知道。
它知道哪些人适合用哪种方法引诱。
也知道哪种人发出什么声音都不会靠近,最好是闭上嘴碰运气。
它总得手。
但到手的不大多,也不敢多,稍微撕大块点肉就有不请自来的大块头邪祟抢,它只能假模假样地挑挑拣拣,假装自己还有余地。
多亏了它,那些名贵王八除了它们的名贵草饲料,偶尔也能开个荤。
它有一回骗了个恍惚的母亲。
只一眼它就知道,她会被孩子的哭声骗来。
这和她现在好不好、有没有胳膊、是不是正在流血无关,只要听到孩子的哭声,她就会来。
它知道,于是它哭。
她来了。
她当然来。
它咬断她的脖子,摘下她的头。
她的头太大也太沉,显得它那样轻。
它费劲地咬她,想赶在其他邪祟路过夺走这块瞩目的肉前尽可能多吃些。
王八们帮它,抻着脖子费劲地叼下头发丝似的碎肉。
事后它学会一件事——
人头并不划算,肉藏得太紧,骨头又太多,还有头发,一薅就能连头带它地扽出水来。
啊,还有一件事——
邪祟可以吃邪祟。
对,最后一件事,它发誓它绝对是——
邪祟也会哭。
它哭到打嗝。
难以自控地想起它出生的草席,当它从那张草垫里爬出来,从焚烧纸钱的铁盆前站起来的时候,畸形儿的家人们在烧纸。
它咬着手指,和这群虽然难过孩子离去、但不希望孩子用这种方式回来的、淳朴的人们对上了视线。
它认出自己的母亲。
数张魂飞魄散的脸里,只有它的母亲咬着牙在笑。
她眼眶通红,拦住那些扫把和符纸,不可理喻地尖叫,声音穿了孔。
她哭到咳嗽,笑到呛住。
“母亲……”
它说。
她在颤抖,她瞪圆眼睛,青筋鼓起,下唇要被咬烂。
蓬乱头发下她赌咒发誓,撒泼打滚,她说你们谁敢动!我的孩子,我生下的孩子,你们谁敢动。
“娘亲……”
它说。
她听见了,她的眼泪滚下来,掉在地上,脏透了也干透了。
她发出近乎嘶吼的咆哮,有本事打死我啊,杀我的孩子不如杀了我!要它的命不如要我的命!!
“妈妈……”
它说。
她的动作僵住了。
它只不过叫了她三声,却好像真的要把她杀死了。
她很快回神,盖世英娥般堂堂而立,她用身体拦,分娩后消瘦的身体,在家人痛心疾首的指责下放跑她的孩子,像放飞一只鸽子。
骨肉支离皮毛黢黑,邪恶可怖面目全非,那依旧是她的鸽子。
她愿意千百次地放飞它。
这女修不是它的母亲。
那男修也不会是。
他们不会放过它的。
它只好争分夺秒地追忆,追忆得牙齿格格作响。
它的脊椎被拧断,真快,快得它嘴里的咯咯笑声像没吐干净的咳嗽,变成无意义的咕咕声。
真安静。
而世界那样沉重,那样巨大。
它到底是向它低了头。
它会找她吗?它能找到她吗?
她有新的孩子了罢,她忘记它了吗,她后悔过吗?它长成她期望的样子了吗?
……
它好想笑。
它真不要脸。
【关于母爱】
文章里写到了所以还是提一下,母爱/父爱不是均衡分布的,它可能在孩子生死攸关的时候“砰”一下爆发,像个感人的新年礼花,也可能在生活的八百个小事里扎得人浑身刺挠,恨不得没出生过。
爱能止痛,但也只止对方认可的痛。
父母和孩子不总是相爱。
父母和子女总是不相理解。
[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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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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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甲流,倒下(我很难解释什么,毕竟我只是一个药瓶 ——2025.12.16留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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