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师兄的舔狗》夜粼

18、三千雷池（十七）

　　如此说来天誉城那些离奇的自杀的人恐怕是受到了帝金铃的影响，成了此人祭阵的祭品，难怪那日阵中会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气。

　　离暚正准备离开程好景的衣服，余光瞥见三个人影从石林的另一边进入。

　　红袍和苏烬河带着奄奄一息的曲长青凭空现身，少年垂落的手腕系了根眼熟的红绳，红绳另一端连在红袍手腕，中间用蛇咬尾环相连。

　　见他们三人出现，程好景微微眯眼，无声点了点头。

　　磅礴的灵力轰然荡开，赤红灵纹沿周围石柱攀援而上，头顶某颗星辰隐隐发光。

　　他掏出一枚玉瓶，瓶内血气冲天而起，如归海之潮在头顶汇成红云，连温月琅呕出的血珠也没有放过，通通化作水雾升腾。
　　苏烬河见状，抬手将蛇环钉入石碑，灵纹宛如受到某种召唤，脱离石柱凝成血线，丝丝缕缕地融入蛇环中。

　　见此，程好景准备把水镜里的人放出来，送他们一道上西天，猛然发现里面早就没了气息。
　　难不成被活活溺死了？
　　他放出一抹神识探查，却没找到人。

　　该死，跑哪儿去了。

　　程好景怔了片刻，随后恢复如常，心道一个没灵力的废物，就算跑了也翻不出什么浪来，现下最关键的是祭阵，不能因为这点儿无关紧要的问题扰乱了师傅的计划。

　　罢了，算她命大。

　　稳了稳心神，程好景正打算摇动铃铛，利落地结束三人性命之时，手腕忽然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他吃痛松了手，低头一看，一团雾蓝色小圆球抱住掉落的帝金铃，眨眼间飞出了两里地。

　　铃铛只对操纵者无效，此刻上面的禁制已经解开，一旦发出声音，他会瞬间堕入魔障。

　　程好景悚然一惊，连忙祭出锁链。

　　怎么又是锁链！

　　看到他的动作离暚不禁头疼。

　　搞不懂这群邪修为什么都爱用锁链抽人。

　　借着夜色绕过石桩，她仓促化为人形，后肩却结结实实挨了一链子，整个人狼狈地撞到了石柱上。

　　铃铛脱手划出一道弧线，挂在了阵法中心石碑的顶端，左右滚动摇摇欲坠。

　　“你居然能从水镜里出来，还不被铃音勾起心魔”见是她，程好景有些诧异地挑眉。

　　离暚捂住受伤的肩膀，起身飞快往铃铛靠，中途还不忘朝对面扬了扬下巴，挑衅道“区区心魔。”

　　也配乱她心境。

　　现在的小屁孩真是嚣张，程好景没把她放在眼中，随手甩出一枚玉石，靠近的瞬间蓦然化作一灵力屏障，将人生生困住。

　　屏障彻底合拢前，离暚趁机丢出一张风阻符，程好景向上掠的动作微微凝滞，反应过来后立即驱策锁链缠绕石碑，借力往上够。

　　“等一下！”她扑在屏障上大喊，不慎牵扯到后背的伤口，丢出第二张符纸的动作随之一顿。

　　知道她又是在声东击西的，程好景根本不打算上当。

　　就在他即将够到铃铛的刹那，天地忽然爆发异动，龙哮般的轰鸣中，整座比冶山开始剧烈摇晃，碎石簌簌坠落，如骤雨敲湖。

　　接着“轰然”一声响彻山谷，一条庞大的石龙从地底飞出，岩石附着的铠甲包裹全身，在阵法中心冲开一口巨大的黑洞。
　　巨龙张开血盆大口吞下整个石碑，连带着咬下了程好景的一整条手臂。

　　“啊——”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捂着齐根而断的臂膀摔飞在了空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混着鲜血汩汩流淌。

　　“都叫你等一下了”这次她可没骗人。

　　离暚收回符纸，铃铛再度腾空，最后被站在石龙头顶的少女伸手接住。

　　贺兰漪指尖翻飞快速结封音咒，随后双手叉腰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哈，姑奶奶我终于重见天日啦！”

　　她居高临下，指着痛得只剩一口气的程好景喝道“孽畜赤羽，还不快快伏诛！”

　　赤羽？他不是自称天葵吗？

　　对于贺兰漪似乎认识这人的情况，离暚并没有太意外，从她用贺兰漪教的符法烧毁了那些古怪的纸傀儡时，她便对这人“因委托而误闯比冶山”的说辞产生了怀疑。

　　如今看来，她分明就是冲这人来的。

　　“贺兰道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有办法逃出来”她趴在屏障边感叹。

　　贺兰漪半蹲于石龙头顶，墨发翻飞，混不吝的模样在看见她时收敛几分，眼底闪过一抹欣慰，挑眉笑道“小穆姑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离暚：“还要多亏你教我那昧火符法，不然我可没那么容易脱身。”

　　程好景掏出续元丹混着一堆止痛补血的丹药一口吞下，靠着旁边石柱勉强站立，抬头死死盯着巨龙头顶的少女。

　　“你这疯子，真是没完没了了！”

　　“没完没了？”贺兰漪眼神骤冷，“三年前你奄奄一息地倒在林家门口，林家人不仅救你，好吃好喝招待你，还诚心邀请你做林家门客，花费无数资源财力助你破境，结果你转头就用林家整整一百三十六口性命豢养冤魂，修炼邪术来报答他们，你这猪狗不如，丧尽天良的人渣，老子为了找你可废了好大的劲！”

　　“你怎会知道当年之事？”程好景眯了眯眼，不知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我说你怎么有点儿眼熟，你是三年前在林家住过两日的那个小道士，林家死绝的那天你正好不在，所以才侥幸逃过一劫”

　　“认得你姑奶奶就好”贺兰漪周身染上了浓烈杀意，那双惯常带笑的眉眼此刻冷若冰霜，“三年来你毫无悔过愧疚之心不说，如今竟还敢带着徒弟和妖物绑架宗门弟子，在剑阁福地之内布置有违人道的换魂邪阵，你当真罪无可赎！”

　　离暚听见他们的对话眉头紧锁。

　　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既然侥幸活下来，就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躲远点啊，现在才冒出来伸张正义你不觉得太晚了吗，还是说你想下去陪他们？”

　　“躲？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贺兰漪被他的话逗笑了，将手里的铃铛抛了抛，道“想要破局，先得入局。”

　　“为了弄清你们的目的我只身入比冶山，又在地宫蛰伏数月，不得不说，你这阵法的确巧妙，本姑娘好歹花了三个月才拆解，若你不修邪术为非作歹，勉强能给本姑娘提提鞋，可惜，我必须替那些无辜之人讨回公道”

　　被她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羞辱，程好景恨的牙痒痒，偏偏她又没说错。
　　他们花费数年才布成的换舍阵已经被刚才那条由阵图原石筑成的石龙摧毁，如今只剩地面一副中看不中用的空架子。

　　血星将过，他们已然失势。

　　程好景不再理会贺兰漪，低头思索什么，离暚看见他的动作就猜到他正在用心识传音，果然一转头发现先前藏在暗处，一直没有出手的红袍三人已经不见了。

　　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今夜在山庄湖边，分明是红袍对程好景隐隐听从，从水镜出来偷听时两人又转换了态度，她当时就觉得有些反常，如今想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眼前被贺兰漪叫做‘赤羽’的程好景和刚才那个红袍人恐怕早已互换身份混淆视听，只怕逃走的红袍才是真正的赤羽。

　　如此说来，山庄里接待她与溪行的是赤羽，地宫操纵纸傀儡和她过招的是天葵。
　　若不是她半夜被奇怪的声音吵醒，又侥幸从水镜逃脱窃听对话，恐怕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这个赤羽果然非等闲之辈，居然多疑谨慎到如此地步。

　　离暚猛拍屏障，高声呼喊。
　　一柄长枪破空而来，从她身侧刺穿屏障没入石柱，禁制应势而解，她迅速铺开神识裹住贺兰漪，传音道“他不是赤羽，你要找的人已经逃了！”

　　贺兰漪震惊地望向她，残留的尾音被风卷走，离暚收回神识，转而覆住温月琅和晏鸣玉二人，利用传声给他们念守心诀。

　　此诀可静心明神，能够克制帝金铃的效果。

　　温月琅自悲痛中脱离，眼泪止不住地滚落眼眶，她撒手丢开剑柄，抬头看向离暚，一脸茫然道“我刚才怎么了？”

　　离暚拍拍她的肩膀，冲她和满头大汗的晏鸣玉道“刚才的心诀还记得吗？运功默念，不然帝金铃的铃音以后会趁你们熟睡时夜夜侵扰，损坏你们的道心。”

　　闻言，温月琅和晏鸣玉不疑有他，立即盘腿坐下，配合着守心咒诀运转灵力。

　　溪行倒没什么反应，毕竟他从一开始就在装，此刻见旁边两人醒了，跟没事人一样站在旁边歪头看她。

　　离暚回避着他的目光，假装没看到。

　　“鲲嚣！”天边传来一声怒吼，插进石柱的长枪受到召唤猛烈震动，瞬间将石柱绞成齑粉，化作红光飞了出去。

　　“该死！”程好景见此低声咒骂，不顾伤势想要追上。

　　“站住！”
　　恢复过来的温月琅看到他的动作，不消多说也知道此人并非良善之辈，二话不说就提剑跟上，晏鸣玉紧随其后。

　　见状，程好景松开捂住断臂的手，淋漓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他双目赤红，咬牙运转所剩无几的力量召唤出水镜，布满碎石的地面倏忽冒出水来。

　　“御剑！水下有封闭空间”她提醒众人，自己却止不住地陷落。

　　溪行转头见她呆愣着不知所措，伸手一把将人提溜起来，斥道“蠢货，在脚下结御水阵”

　　离暚缩着脖子一脸委屈“师兄，我结不了”

　　溪行看她一眼，才想起这白痴用不了灵力和妖力，于是抽空单手结印，给她全身布了个保护阵，不耐道“滚一边躲好”

　　离暚：“好嘞！”

　　几人跟着贺兰漪在半山腰处截停赤羽三人，裹着红袍的赤羽倒不意外，他被阵法反噬重伤未愈，这具凡人之躯也施展不开，被围追索性停下来，一只手掐着曲长青的脖子试图谈判“今日之事我当没发生过，放我们离开，否则这小弟子的性命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贺兰漪：“卑鄙”

　　温月琅：“无耻”

　　他阴鸷地盯着贺兰漪一人，无法坦然接受自己花费数年精心布置的法阵，居然会被这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给破解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重生之法，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他怎能不恨！

　　贺兰漪：“屠戮了那么多无辜之人，你还敢跟我们谈条件，世上怎会有你这般无耻之徒！”

　　赤羽忽然癫狂地笑了，又忽然冷静下来，“搞不懂你们在大义凛然什么，世上有慈悲仙就有杀戮仙，有正神就有邪神，有君子就有小人，人心本就各不相同，难道那些得证大道的飞升之人就个个都济达天下慈悲为怀吗？那天道又为何允许杀戮道存在？”

　　“呦呵，你嘴皮子还挺溜”贺兰漪撸起袖子想抽他，“人家杀戮道是以兵止戈，以杀涤恶，跟你这为了一己私欲残害无辜百姓的败类可归不到一类！”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若非要步步紧逼，那我就只有选择同归于尽了”
　　夺舍阵法错失良机已然大废，他若是能走，这个能换命的玄极宗弟子也必须带走，但他若是活不了，那这些害他落到如此田地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呸！你个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的，搁这儿跟我们夜半三更鸡猫鬼叫寻死觅活，要急着投胎就早点儿上路，你威胁谁呢你！”

　　听他说话贺兰漪就烦躁，急赤白脸地骂了一通，她尤嫌不解气，握着长枪‘鲲嚣’就要上前，被温月琅及时拉住了。

　　“道友不可，我师兄还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