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沉睡毒药 ...
-
青盐城郊的山林已然十分茂密，树冠底下光线着实不怎样，郑雨不敢和哨兵拼体力，一进来就再次全力隐藏打开隐身屏障，罩住自己。
和之前那些毫无章法的猎犬想比，这次的追兵显然更有组织、更冷静，像要捕捉什么珍稀动物。郑雨躲过好几次麻醉针，几次精神波扫描——都是A级向导，郑雨可不比他们少实战经验。
天色渐晚，包围圈在不断收紧，郑雨瞥见西边密林里露出一角小城堡的尖顶，反射出夕阳的橘红亮光，忽然一激灵：这里有精神屏障。
有向导居然生活在城郊的密林里、而不是内城？
郑雨仅是一瞬恍神，之前的追兵钻出树林，直接和他撞了个正着！
精神力尖刺瞬间从手心凝出，就在要刺出的前一刻，郑雨停下了——眼前荷枪实弹的士兵像没看见他，环顾四周，丝毫没有举枪的意思。
他看不见我。
郑雨凭住呼吸，目送士兵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走远，哨兵敏锐的五感竟然没发现郑雨就站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而郑雨后面还有一栋建筑，这么明显的可能藏匿点，他居然也没看见。
这道精神屏障，阻挡了他们的地毯式搜查，等士兵走出视线范围，郑雨毫不犹豫就往那栋建筑走去。
没人，只有一层又一层白漆大门，幽静得诡异。
我这是无意识被人拉进精神域了。
不受控地被拉进精神幻境，这个人外放的精神力已经十分庞大。一层层嵌合连环的大门就是外层精神屏障，而且很不对劲，这精神屏障的厚度，比我当初服下407药剂时还厚。
每个向导都有精神屏障，用来隔绝“杂音”、保护精神域，但很少见着厚得冰川一样的。郑雨当初被白塔下了药，又被迫进行了结合热，身体为了保护意识不崩溃才凝结很厚的屏障，差点醒不过来。
郑雨毫无阻碍地穿过一层层精神屏障，逐渐深入内部，他也不知自己为啥不扭头就走，偏要冒着风险深入此地，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推开最后一扇门，郑雨看见一张围满仪器和管子的病床，还没看清楚，眼前一花，掉进了更深层的梦境。
干净透明的阳光从窗户透进花丛，烂漫鲜花中，露出一个戴花环的卷毛脑袋。
青年头发浅金近白，年纪比郑雨稍长一点，头戴花环，唇色健康明艳，带着浅浅微笑，从精神海中显出身形。
“都跟你们说了出不去的，还来……”
他嘀嘀咕咕念叨着，身上白毛衣缀满小珍珠，和外界的本体不一样，意识体的外貌还停留在过去的某一瞬，保持着最美的年纪。
两个白绒绒的意识体四目相对。
郑雨：？
小珍珠青年：？
“咦？！你怎么进来的！”
“你是谁啊！”
说实话，郑雨也不知自己怎就进了深层精神海，对方的精神力外泄太厉害，外放领域一下就把郑雨拉进来了。
郑雨想要防御，但精神力一放出来就变成了一朵淡蓝色的五角小花，轻盈地飘在半空。
郑雨惊呆了。
这里是什么禁止打架的规则区吗？
青年头顶一只圆嘟嘟白胖胖的小白鸟精神体，两人在茂密浓绿的花海精神域里相互瞪了半天眼睛，才搞清楚对方不是敌人。
“我叫林渺。”青年说，“好几年没见过外人能直接进来了。”
“郑雨。”郑雨报了姓名，指指外层厚实的白墙：“这是咋回事？”
“精神屏障太厚，我和我的身体断联了。”
“你不能出去回归身体吗？”
“出去？我不要。”他说：“之前都失败了。”
郑雨从没听过向导还有出不去自个儿精神海的，“为什么？”
白金卷毛的青年头顶小胖鸟，和郑雨聊上了天。郑雨听他叙述才知道，每次冲击屏障失败，他在外面的身体没什么异样，可他里面的屏障就会更厚，挤压生存空间。多年来他已经逐渐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连哨兵伴侣的声音都几乎传不进来。
“外界离我越来越远。我有预感，等我彻底与外面失联，我的身体就会崩溃。”林渺递给郑雨一朵精神力花，“原来我外面的身体溢出了那么多精神力哇。”
“之前都是谁治疗、来过这里？”
“你说我能见到的那些吗？”林渺仰头抱臂想了会，“有一头红色的龙倒是常来，还有一只黑孔雀，其他人大都进不来屏障。”
红色的龙？
郑雨从记忆里具现出红叶的面孔：“是他吗？”
“对对！”林渺点头，“但他一烧我的屏障，我就很痛，每次来能削弱一点，不过比硬闯有效。”
郑雨心内震惊，“他给你治病？你的身份是什么？”
林渺还没答话，郑雨背后忽然寒毛竖起，巨大的危险预警，令他立刻退出了精神领域。
他一睁眼，迎面看见一条巨大、鳞片幽黑发亮的金瞳巨蟒，正盘在他面前不到五米的地方，上半蛇身弓起，做出预备攻击的姿态。
它被郑雨预先释放的精神力罩挡在外面，否则早攻击他了。然而郑雨看到的还不止这个巨型精神体。
黑洞洞的枪口从帘后缓缓伸出，远远对准了郑雨的眉心。
这里有人守着！
一双浓郁欲滴的绿眸也从帘后浮现，幽幽盯着他，“从他旁边退开。”
青盐城主冷冷道，“我数三声。”
郑雨飞快退出三步，隐隐猜出了眼前哨兵和林渺的关系：“我是误闯，你别激动，我也是向导。”
“我知道。”青盐城主亓沐星说，“你是严冬霖的向导。”
郑雨心里咯噔一下，寒意一下从后背冒出来：“你怎么知道？”
“我答应要把你给他送回去。”亓沐星端枪的手很稳，依然指着郑雨，“没想到你能闯进这一层，没关系，你没碰渺渺，我不伤你性命。”
郑雨早有猜测：“你故意派人把我赶进这栋楼。”
“聪明。”
亓沐星说：“你应该清楚，这里已经被包围了，安静地束手就擒，省省你我的力气。”
…哪有这样劝降的，不觉得偷懒吗！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严冬霖那家伙？”
“你不用知道。”
郑雨已经看见了他雕刻纹章的宝石扳指，心里有了猜测：“你是青盐的高层……青盐城主？”
叮当一声，郑雨的精神丝撞在无形的屏障上，是防御装置，哨兵抵挡精神攻击的护具，眼前这个人身上亮光闪闪，全是高等级护具，简直闪瞎了郑雨的眼睛。
不愧是富有的城主，全是钞能力。哪怕伴侣向导昏迷，他也能把自己的精神域护成铁桶。
郑雨没慌，他悄悄后退，始终没离开病床一米内：“我能帮你救醒林渺。”
亓沐星眼神微滞，“你知道他的名字？”
“他亲口告诉我的。”郑雨微笑着朝床上白帐中的人微抬下巴：“在你来之前，我就在深层精神域中见到他了。”
亓沐星漫不经心的眼神逐渐冷凝，“撒谎。”
郑雨可没撒谎，而且，在郑雨的视角，林渺的意识体就站在自己身边，担忧地用悲伤的眼睛凝望绿眸的哨兵。
林渺昏迷已经三年了，困在自己的深层精神域里出不来，偶尔能够听到外面的声响，身体却什么反应都做不了。他看着自己的身体日渐衰败，看着亓沐星亲手照顾他、为他请来一个又一个医生，全都束手无策，脾气日渐躁狂。
借郑雨的精神力做引线，他的意识体短暂地出来了。
“你把订婚戒指藏在心口。”郑雨复述林渺的话，“戒指不是宝石，是你第一次脱落的外骨骼打磨成，很像祖母绿。”
亓沐星的眼睛不自觉放大，他依然不信，“你读了我的精神域？”
郑雨歪头，“他还说你每天晚上都偷亲他的手指……”
“够了！”
黑蛇昂起身子，闪电般甩出一击，防御屏障瞬间被蛇尾拍碎，郑雨没料到他忽然暴起，被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领主级哨兵的一击，郑雨还是头一次正面被击中，即使有缓冲，嘴里顿时冒出一股腥甜。
“我看严冬霖应该不介意收到半残的货物。”绿眸的哨兵说，他眼冒怒火，像一只正在吐信的蛇，显然不信郑雨的话，“你不该随便踩别人的底线。”
“等等——他就在这！”郑雨飞快地重新筑起屏障，子弹擦过他肩膀，砰地击中墙壁，郑雨踉跄着扶住墙，赶在巨蛇咬来之前大喊：“你要在林渺面前摧毁他的希望吗！”
郑雨手一指，大量精神力涌入林渺的意识体，小白鸟顿时像充满电的灯泡，迅速伸长变为人型，出现在哨兵眼前。
亓沐星眼睛瞪大，清晰地映出爱人浅金色的发丝和面容。
“…渺渺？”
.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能解开这红龙炙融都无法解开的桎梏屏障？”亓沐星虚抱着林渺的意识体，终于冷静地坐下，开始和郑雨好好讲话，但第一句就冷冰冰地提出质疑。
“藏匿他人向导，恐怕明日大军就要来攻打我这座城。你觉得我会为你几句话，就和他们对上？。”
就不该跑到帝国军的老巢来的，帝国军官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郑雨心里骂人，面上还要扯出一个微笑：“是，你让让，要想救醒你的伴侣，我还需要时间准备、积蓄足够的精神力才行。”
此时，郑雨终于有空看清林渺与意识断联的身体，那个白金色头发的少年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接满了维生装置。
“家属，说一下怎么搞的？”郑雨擦掉嘴边的血，一屁股坐到旁边。
亓沐星眼神一转，目光立刻从冷漠变得忧伤：“我本想给他一个惊喜…但他不知道婚约对象就是我，逃婚被白塔抓了回去，为了促成和我家族的婚约，白塔给他用了407药剂。”
“我最开始还天真地认为，他只是身体不济才昏睡，但我用尽了一切办法，也无法让他醒来。”
郑雨听到熟悉的字眼，眉心跳了一下，穆海之前给他吃的…好像就是407号药剂。为何林渺和我情况不一样，严重这么多？
郑雨看向林渺，白金卷毛的小珍珠脸已经涨成了熟螃蟹，嘴硬道：“没长声带的家伙！”
你们俩都没有声带。
郑雨默默翻出一瓶治愈药喝。
“你真的一直能感觉到我？”亓沐星想摸摸林渺的意识体，但手径直穿过，林渺想张嘴辩解，但是声音却只能让郑雨听到。
郑雨还没说话，林渺阿飘跳起来抗议：“不行！别说！”
亓沐星转向郑雨：“不证明你真能做到，你就直接等严冬霖过来吧。”
“喂！你凶什么！你怎么跟我承诺的！”林渺非常不满，又和郑雨摆手：“求别告诉他！”
郑雨向他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对不起了。
你家这位我打不过。
最起码他悬赏多年要救你，你的身体也照顾得不错，但我要是被抓回去……可没有你的待遇。
他立刻倒戈，把塑料同类情卖了个底掉。
亓沐星听完后沉默几秒，道：“我信你一回，如果你成功了，我就送你安全离开青盐城，悬赏榜首任务的赏金也一并给你。”
“只要能让他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