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他总想逃跑[哨向]》烟火流金

68、暴露

　　“真把他们都杀光？不留一个当人质吗？”

　　会议厅中，红毒蝎身边的女副手面露不安：“我听说红龙的本事特别邪门，万一他杀回来报仇怎么办？”

　　“那条龙向来只救向导，他要是来了，我还高兴呢。”红毒蝎年约四五十，仍是一副强悍精干的形象，“那说明我要的通缉犯还在红瑙城地界上。”

　　“现在就派人在周围搜，他们说那小子是个病患，就算有哨兵带着也肯定跑不远。”他一脚踢开地上踩得不成样子的碎玻璃渣。

　　正说着，红毒蝎的目光突然一移：“下面是什么动静，怎么没人说话？”

　　会议室里只有他和几个下属，他带来的亲卫都守在门外，正在对这座叛军据点做最后的清洗，什么人敢这时候闯进来？

　　厚底的皮靴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有不断滴落的血珠在敲打地面。

　　“是不是你干的？”
　　那是个十分嘶哑、轻微、仿佛刚喊毁了嗓子的少年声音。

　　“把红龙军据点所有人——包括普通人，全部都杀害，是不是你下的令。”

　　执行枪决的刽子手头颅被丢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下，留下一串血迹。他们望向门口，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全身裹在袍子里的少年人。

　　有精神力波动，是个向导。

　　“你是B216号？”红毒蝎上下打量他，“不是说是个病秧子吗？”

　　“大人，他不是！”女副手飞快打开光屏资料，“身高对不上，长相也对不上，不是那个通缉犯。”

　　“这破据点居然有两个向导。”新城主红毒蝎笑了，压根没把一个身形还是少年模样的向导放在眼里，“看来应该早点攻进来，打中奖了啊。”

　　说着，他的精神体释放出低毒性的麻痹毒雾。
　　然而郑雨一步一步，丝毫没有受阻，那些毒雾一靠近他就自动消解，所过之处，转瞬清空。

　　郑雨从腰后拔出两把晶能枪。

　　他在白岩城，借由消灭异化污染兽之便，申请到了充足的武器弹药，并顺利带出，备着准备用于应对严冬霖的追杀。
　　不过追兵没来，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场。

　　“砰砰砰！”
　　对方始料未及，连发子弹打穿外骨骼，留下密集的孔洞，然而哨兵自愈力极强，被打爆的外骨骼顷刻间又开始生长。

　　子弹的轨迹绕了一个大圈，精神力尖刺冷不丁交错其中射击，穿透毒雾，狠狠击在红毒蝎右眼上！

　　偏了，没打到脖子。

　　血花飞溅，壮年哨兵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对哨兵而言，精神力伤口比晶能枪伤口更难愈合，不能立即自愈的伤口激怒了他，哨兵捕捉到他的位置，立刻朝郑雨挥出了重拳！

　　轰一声，哨兵佩戴指虎的拳头击穿了一层精神力护罩，碎渣四溅，接着是第二层——人已经被他掼在墙上，然而拳下依然是坚硬的触感——轰在了第三层护罩上！

　　未能打穿向导的防御。

　　郑雨在青盐城主的武力碾压下吃过亏，立刻从他那儿要了几十个精神力护具，弥补自己防御不足的短板。

　　亓沐星本不想给，精神力护具是觉醒者的高科技，价格很贵，能抵挡A级觉醒者攻击的更是天价。
　　但林渺可不管：“你挂悬赏请医生的钱难道比这些少吗！每年从北方城市进的新护具难道少吗？总在奇怪的地方抠门，小气鬼，拿来吧你！”

　　红毒蝎凶猛地轰出了一套拳，愣是没打到向导本人，他瞠目结舌，没想到一个其貌不扬的向导居然防御屏障这么多，“防御系的向导？不像啊。”

　　郑雨虽没被打中，巨大的冲击力也使他在墙上撞得不轻，他再次快速拉开安全距离，晶能枪光芒闪烁，对准头颈部一阵倾泄射击。

　　但红毒蝎经验丰富，第二次长出的蝎子外骨骼已进化得十分坚硬，枪弹只能留下一层凹痕。
　　“光有枪可不够对付哨兵。”
　　郑雨躲过蝎子钩尾的偷袭，快速更换特殊弹夹，继续朝他倾泻火力！
　　红毒蝎终于看出这向导的装备来源不普通，全用于对付最高等级污染体。
　　他这才琢磨起他的身份，“怎么，难道你是叛军在城里的内应？为什么要来送死呢，难道那些普通人里有你的亲属？”

　　“为什么杀他们。”

　　外骨骼再次被全部轰烂，红毒蝎也没放在心上，大笑：“杀叛徒需要理由？”

　　耳内嗡一声鸣响，向导的精神威压当头照来，瞬间让他头痛欲裂。

　　红瑙城主顶着精神威压直起身：“没用的，你扳不倒我！少废话，难道你们叛军就在乎过那些微不足道的蝼蚁？杀他们是为了让所有人看清这个事实！”

　　一只缩小体型的棕红毒蝎从毒雾里窜出，直扑郑雨面门。
　　它靠近之时早已被精神丝探知，但郑雨没躲。

　　在他与红毒蝎枪战的时间里，郑雨已经把精神丝点满了这间不算太大的会议室，若有第二个向导在场，定能看见空气中漂浮如雨丝的精神力细线。

　　此时，迎着毒蝎直刺来的尾钩，郑雨的目光却落在他的脖子上，哨兵看不见的精神力细丝已经交错密布，围住了他全身要害！

　　尖钩没入皮肉，郑雨右臂被钩出一片血肉，血花呲出，他目光巍然不动，朝他猛然握紧拳头！

　　成千上万根精神丝立刻绷紧，咔嚓一声，顶灯悄然切成两半，水晶碎片应声飞出，碎片飞溅，如雨急落。

　　哨兵连忙闪避，然而丝线已经割入肌腱，一动就被切割得更深！向导的精神丝仿佛涂了强酸的钢丝，一经切入便消解血肉、融入躯体，往他脑域里钻，几乎在被数百根精神丝命中的瞬间，他就几乎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不、不可能……”

　　荧光蓝的精神丝漫天飞舞，迫不及待要绞断执政官的脑袋，红瑙城执政官左右闪避，扯断无数锋利细丝，却撞上了更多。

　　郑雨拉紧了最后几根精神丝，直直朝他脖子割来！

　　红毒蝎暴起全身力气，拼着手脚割断，疯狂朝一边躲开。

　　少年白皙的脸被碎渣划出血口，鲜血直流。不过执政官的伤显然更重，半边脖子被齐齐切断，血糊了半边身体。

　　但哨兵还没死透，右眼的位置空了，头颅豁了一个大洞，他居然还没彻底死掉。

　　“该死的小表/子……”红毒蝎面容扭曲，他养尊处优，已经多年没受过这么重的致命伤了，愈合速度已经下降，但只要头身不彻底分离，他就死不了！

　　郑雨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右臂伤口迅速涌出发黑的血液，哨兵蝎子精神体尾钩的一击里注入了大量剧毒毒液，然而郑雨仿佛感觉不到痛，放任鲜血流出。

　　荧蓝异能光芒闪烁，几息后血液重新变得鲜红。
　　红毒蝎引以为傲的剧毒，对他没用。

　　多年来极度依赖毒素作战，红毒蝎体术不精，精神屏障也被向导渗透成渣，精神丝搅得他头痛欲裂，双眼血红，像脑袋要爆炸了一般，一时间竟再挪不动身体。
　　但红毒蝎心里估摸，这年轻向导的精神力也几乎耗空了。晶能枪弹夹也已空，这人已经没有武器可用。

　　“哈、你给我等着，等我能动，绝对要把你撕成碎片…”他一边吐血沫一边恶毒地嘟哝。

　　这时，郑雨缓缓撕开大腿上的绑带，抽出一把匕首。
　　那把割断第一只猎犬喉咙、陪他杀出重围的黑晶匕首。

　　向导少年的眼睛闪出雪亮光芒，像斑斓猛虎盯住了猎物，不咬断他的喉咙绝不罢休。
　　郑雨举起匕首，鲜血从他手上流淌到刀尖——他伤得也不轻，但郑雨甚至懒得再给自己糊一层治愈，他把所有异能都调动起来，为匕首附上一层淡蓝的寒光。

　　“我是新帝扶持的新城主！你杀了我，绝对逃不掉的！他们会追杀你倒天涯海角！”红毒蝎盯着刀尖，疯狂大喊，“他绝不会让能威胁到他的向导存活于世！”

　　那道模糊的鬼影毫不迟疑地逼近。
　　那又怎么样。我一路杀的人多了，我不介意多染一份罪孽。

　　郑雨手起刀落。

　　.

　　郑雨把砍下的头远远扔开。

　　这座据点里还有千名士兵，都对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里面仅剩的人早躲出去了，天色经过窄窗的过滤显得更暗。

　　郑雨自己也支撑不住了。

　　浑身是伤，喉咙又犯起了腥甜，血迹模糊视线，左腿骨和右臂大概是骨折了，一动就钻心地疼。这也是郑雨逃出来后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有神智的哨兵果然比无神智的污染体难对付。

　　不过，不得不说，比一味躲躲藏藏舒畅多了。

　　“……”

　　郑雨喘着气，望着虚空喃喃道，“我给你报仇了。”

　　神不会回应，盼望的不会实现，祈祷不会奏效——没有什么奇迹，如果没有郑雨独闯城堡，罪魁祸首依然逍遥；没有穆海偷偷违令，郑雨不会逃过被毒傻的命运；没有逃出黑晶城，郑雨永远也不会等到联盟赎回——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坐在原地只靠祈祷就能实现的好事。

　　恶有恶报都是骗小孩子的。

　　郑雨坐在尸体旁，尝试着读了一下红瑙城主的记忆，但失败——这颗头被他一晶能枪轰出的窟窿有点大，读不出太完整的记忆。

　　该撤了。
　　他还有一点力气，不能被困死在这儿，就是前方有刀山火海，他也得走出去。

　　郑雨摇摇晃晃站起来，对…还得找个地方安葬医生。

　　周围安静得诡异，刺杀执政官动静巨大，卫兵早该把这城主府围起来了，但一个人也没来。

　　滴答。

　　死寂般的安静中，郑雨隐约听见沥青滴落的声音，冷意悄悄爬满脊背。不知是否被浓烈血腥味呛到，恶心感延迟返上来，郑雨连忙挡住嘴干呕一声。

　　他警惕环顾四周，只看见窗外越来越黑的天色。

　　这个声音，在一年前，曾经是郑雨最害怕听见的声音。因为某个人，总爱用他沥青状诡异的异能，在郑雨身上游走。
　　那个人的异能是浓稠的黑色，连精神触手也是，冰冷的，在那段不能自由表达痛苦的时期，给郑雨留下了极大阴影。

　　郑雨给自己的腿糊了一点治愈，加快脚步下楼，天色已经快黑了，他要赶紧离开这里。

　　然而刚挪到楼下，郑雨就顿住了。

　　那片让郑雨不寒而栗的黑色，此时如从记忆里活过来一般，成片地涌动着、堵住了通往大门的必经之路。

　　郑雨颤抖着退了一步。

　　不可能。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

　　还有一天时限，如果亓沐星信守承诺，那追杀者怎么绕过青盐城、追到红瑙城来，还刚好准确无误地堵在这里……

　　严冬霖，是怎么找到我的？

　　郑雨全身的血液都被那片黑色冻住了，他使劲眨眼，被汗和血液糊住的视线清晰起来，看清站在一片黑色里的黑衣军官。

　　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的严冬霖好像花屏的画面一样，苍白的面庞一会儿清晰，一会半边脸蜡状融化，长满了沥青状恶心的小触手，狰狞好似地狱爬出的恶鬼，用仅剩的一只灰蓝色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整个空间都布满了黑白两色的雪花点，像信号不稳的老式电视，不停花屏。恶鬼站在画面中央，不断往下滴沥青的手，袖口有四颗锃亮的金属扣。

　　“郑雨。”他喊出郑雨的名字，缓缓朝他伸出一只手。

　　“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