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无离决》花悔客

2、回山安居业

　　“我猜对了。”
　　冷无弦沉默不语。
　　墨离烬瞬间涌上了难以述说的火气。
　　他微红着眼眶，难以置信：“为什么？你不愿意认出我？我就算不确定，也猜出了你的名字，我呼唤你的名字了，你什么时候回到我身边？”
　　墨离烬眼含泪水，胃绞痛着。
　　就这么强忍着，待到问出真相来。
　　“对不起。”
　　冷无弦开口了。
　　他觉得心里咯噔。
　　自己怒气腾腾逼问，对方却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
　　搞得自己更像是疯子。
　　平静看着自己发疯。
　　慢慢心灰意冷。
　　“我要的是这一句话？”
　　冷无弦抿嘴不语。
　　忽然，他伸手轻点墨离烬的额间。
　　记忆再次消散一部分。
　　又这样。
　　下次。
　　我再也不会原谅。
　　冷无弦一手接住昏迷倒下的墨离烬。
　　“阿烬，再等等我吧。我不愿你受苦。”
　　纠葛太多，深陷其中痛苦不堪。
　　就让他一个人来承受吧。
　　无悔。
　　……
　　墨离烬在梦里做了个梦，四处白雾，清脆的铃铛声在周围，若有若无。
　　他低头一看，是自己身上发出的。
　　服饰他没有见过。
　　这是哪里？
　　突然，一条小蛇冰凉贴在他的小臂上。
　　不，是两只。
　　两条蛇分别顺着手臂缠绕到脖颈，一阵刺痛，蛇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两条交缠在一起的蛇，刺在他的脖颈。
　　这不是他。
　　一只小鹿出现了，看了他一眼，又离开了。
　　他被动的跟随。
　　经过湖水时，他随意往湖面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让他停下脚步。
　　这并不是他。
　　他的灵魂在别人身体里。
　　偏偏乌云遮住月光，看不清容貌。
　　是谁？
　　神鹿出现在了湖水里。
　　“他”也跟着在湖水里。
　　一步，两步，马上要碰到神鹿了，下一秒，眼前消失，是山崖，而并不是湖。
　　他坠落而下，失空感让他的衣决猎猎的响。
　　不是摔痛在地的断骨疼，而是突然坠入湖水的窒息。
　　眼睁睁看着自己落水，身体动不了。
　　也不动。
　　平静地坠入湖底。
　　水草将他束缚住。
　　嘴巴，手腕，脚踝。
　　动弹不得。
　　那只神鹿奇迹再现。
　　向他奔来。
　　直直穿过身体。
　　自己的灵魂，与他人的身体。
　　彻底分离。
　　你是你，我是我。
　　从此不再融合。
　　灵魂漂浮着，缓缓悬浮于湖面。
　　轻盈，清透。
　　却没有归属。
　　他明明如此自由。
　　为什么会感到空虚？
　　……
　　墨离烬睁开眼，惊奇看着刚偶遇的少年还在，望着他，关心道：“你，要去客栈落脚吗？我带你去。”
　　合弦低下头窘道：“我身上没钱。”
　　瞧这一身打扮，更像是逃难？
　　墨离烬伸手把合弦的头抬起来，歪头轻笑道：“那这位小公子，愿意和在下住一个院子吗？”
　　“本公子不收你钱，正好有空房间，就让你跟我们一起住来当作房费哈。”
　　合弦嘴角上扬，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眸惊不起重逢的涟漪，内心说不上是痛楚还是欢喜。
　　“我愿意。”
　　咬碎过往云烟，咽回肚子。
　　若非开膛破肚，无人知晓心中难言之隐。
　　……
　　墨离烬带着少年回山了，他们来到院门口，齐步踏入院里，院中景象一览无遗。
　　庭院大规模化，树挺立着，白里透红的花朵点缀叶间，一缕阳光从天边破云而出，照射在地上。
　　院里生物仿佛想贪婪吸取这阳光，获取生机勃勃。万木逢春，春意阑珊。
　　步入院中，池塘映入眼帘，池塘里有小鲤鱼，在水中欢游。
　　再是池塘上的拱桥，方便人赏鱼和过路。
　　墨离烬有时就会在拱桥上喂鱼，或者和素云生赌一赌哪一条鱼昨天被他喂的最多。
　　往前走，就是房屋。
　　房屋符合温婉小院，又是大富人家似的屋子，甚至胜过。
　　说来也奇怪，墨离烬就是偶然发现的，长久无人住并打听过是无人居住之屋，心放的如大海宽，不由分说就居住了。
　　还是素云生找到他，先痛骂，再大手一挥买下，当地官府立刻决定，这院子才彻底属于素云生。
　　也有墨离烬的份。
　　暮春时节，天气微热，但还是温暖的。
　　墨离烬叫少年先进屋子，他则去唤素云生。
　　素云生的房门紧闭，他轻轻叩门，说了几句话，便来到了少年所在的屋子。
　　屋子之空大，显得少年孤零零。
　　何处都融不下他。
　　墨离烬放轻脚步，上前正欲叫他，刚想拍少年肩膀，却硬生生停住了。
　　会不会突然吓到他？
　　自己岂不是像拐卖良家少年的坏人。
　　墨离烬悬在空中的手僵硬收回来了。
　　无声后退几步。
　　过了一会，素云生来了。
　　她原本打算等墨离烬回来，没成想，太困了，睡着了。
　　哈欠连天，随手扎了个垂挂髻。
　　此时，一进屋子，出现了一位陌生人。
　　是一位俊俏郎，她打量着少年，慢慢移步到墨离烬身边。
　　悄声问了，才明白前因后果，
　　不过，素云生把墨离烬悄悄拽到一旁，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音量：“你咋把别人拐回家了？不怕他报复你？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不怕他另有所图？”
　　素云生这么说也不是想让合弦走，只是怕墨离烬受骗，白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
　　谁知墨离烬向来就爱举手之劳。
　　一是热心肠。
　　二是就算会报复他自己也有防身之备。
　　于是，他轻弹了下素云生的脑门。
　　“你想想，一个俊俏又可怜的少年流落在外，被野兽吃掉怎么办？被人卖掉怎么办？被人欺负怎么办？为了不让悲剧发生，所以我果断选择。我决定带他回来跟我们一起住，然后接着暂住的名义让他不受苦，这难道不是可以又少了一个流落在外的少年？好让单纯少年少受社会险恶？”
　　素云生都差点被他绕进去了，平日墨离烬就喜欢救助一些流落街头的人，设立专门的居所，头一次带人回来，有些惊讶。
　　但看着墨离烬头头是道，就懒得跟他理论了。
　　只要那合弦不伤他就行。
　　两人在角落说着，眼看少年要过来了，素云生识趣闭口不谈。
　　墨离烬看两人话都不说，陌生的疏离，愉快地自我决定了。
　　他让合弦睡在自己房间的隔壁，至于他干什么活，因为他受伤，就姑且日后再商量。
　　现在就让合弦好好养伤吧！
　　然后，墨离烬在素云生骂骂咧咧下吃了可以当作午饭的早饭。
　　合弦的眼神变得心疼。
　　中午，墨离烬懒洋洋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太困了，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平日也是如此。
　　等到合弦出来时，耀眼的太阳洒下光辉于墨离烬身上。
　　肤色莹白如玉，嘴唇红润，白瓷色的脸蛋皱了皱眉，嘴里不知道嘀咕什么，把毯子蒙住头。
　　素云生去逛集市了，就二人在。
　　观望许久，合弦忙不迭地小心翼翼把毯子弄下来，用手替墨离烬遮住阳光。
　　睡梦中的墨离烬，满意的舒展眉心。
　　合弦就这样看着他。
　　一动不动。
　　要不是素云生回来时发现，震惊的让合弦不用这样。
　　轻声道：“就是要让他多晒太阳，不然就这不多的外出时间很难得。”
　　“可我见不得他皱眉。”
　　素云生眼眸在这两人身上流转。
　　这其中必有猫腻！
　　再三劝说下，合弦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手。
　　好巧不巧，墨离烬也刚好醒来。
　　手臂被椅子压出了红印，翘起了头发，墨离烬缓了一会，揉了把脸，清醒些。
　　洗了把脸，重新收拾了下头发和躺椅。
　　他全然不知某位为他遮了好久时间的日光。
　　四处找了一会，才找到两人在厨房忙活。
　　墨离烬随手拿起了一个洗好桃子，咬了一口。
　　很甜。
　　他情不自禁弯了嘴角。
　　“我要帮忙吗？”
　　素云生还是忘不了他以一人之力，差点炸掉厨房。
　　也没炸成，就是活鱼在锅里乱跳，火又不够，配料也没切。直接乱下。
　　恐怖如斯。
　　对于爱做饭的素云生来说是这样。
　　她心疼厨房，哄道：“墨啊，我就不让你来帮忙了，对厨房和你也好。乖，拿着桃子上一边吃去。”
　　墨离烬挑眉，双手抱胸，歪头开玩笑道：“你难道不想吃我的拿手好菜？”
　　黑乎乎的不明生物，墨离烬那时介绍说是番茄炒蛋。
　　素云生当时看了半天都不理解番茄和蛋在哪里。
　　可怕的回忆啊。
　　素云生手一挥，连连摆手大义凛然道：“你的好心我见到了，不必了，去玩吧。”
　　墨离烬捂着肚子笑，慢悠悠地离开，顺便想让合弦和他一起，被素云生发现了，连忙逃跑还不忘调皮吐舌头。
　　夕阳落山，收起苍凉残照之际，留下橘黄色的天空。
　　三人简单吃完饭，也少不了欢声笑语。
　　合弦倒是不怎么爱说话，除了在对墨离烬说话时，总是笑吟吟的。
　　让素云生都快怀疑此人是变脸大师。
　　夜晚，众人回房睡觉。墨离烬和合弦分别回房时，一个转头，意外对视上，又匆匆别开眼，墨离烬低着头对合弦说晚安，便进房了。
　　这让匆忙瞥一眼的素云生更加确定心里的想法。
　　脸一红急忙关房门。
　　合弦看着墨离烬的房门，久久望之，随后也回房了。
　　走廊静谧，挂在房梁上的灯还未熄灯，为噩梦后安神，为未归人照灯，也成为万家灯火中一盏灯火，比平日似乎更亮了，只有一点，像是错觉。
　　屋里，墨离烬辗转反侧。
　　时隔多年，好久没人睡他隔壁了，合弦是第一个。
　　第一个救助带回来，第一个睡在隔壁。
　　心中难言情。
　　他呼出一口气，伸出二指，抵在太阳穴，闭眼浮现隔壁房间情景。
　　合弦睡入眠。
　　墨离烬安心松开手，缓缓入眠。
　　而合弦却睁开了眼睛。
　　窗外，月亮被蒙上一层银纱，繁星点点，璀璨如歌，织成一曲摇篮曲，曲入世人梦，梦生人情故。
　　合弦静静环顾周围，确定无变化后，闭眼冥想。
　　他不愿长眠，更不想做梦，可今天却短暂出现梦了。
　　他慢慢平息内心，调整呼吸，再次睡觉，也只是睡觉。
　　舍不得啊。
　　又见不得墨离烬受伤。
　　想保护起来，也知道这样做，更是对墨离烬的伤害。
　　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了。
　　就让我赎罪吧，直到爱人记忆恢复。
　　墨离烬的记忆只是短暂消失，期限只有一个月，冷无弦就要在一个月里，处理完一切。
　　然后，愿打愿骂，只要能在墨离烬身边。
　　他也想过，墨离烬恢复记忆后对他失望，不喜欢他了，他也好歹可以保护。
　　当一个默默付出者，只要墨离烬幸福。
　　拥有不了至少可以看见，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