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答案落幕前》慧兰君

46、游学篇·第二日——争执

　　“啊？什么？”杨悦下意识地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姿态，“我很好啊！”
　　“……”董欣涵盯着她，“看来你不太擅长撒谎。”
　　“什么啊！”杨悦故作埋怨的样子，双手交叉环在胸前，“我说的是实话，我很好啊！”
　　董欣涵的语气毫无起伏：“如果你真的什么事也没有，那你的第一反应不会是立刻回答我‘你很好’，而大概率是‘为什么这么问’，因为你的习惯是根据别人的反应来行动，啊——除了对着肖瑶，对着她的时候，你才是真的很随意。”
　　杨悦被震撼到了，站在原地，哑口无言。
　　“所以你的第一反应，已经证明了你一定有不舒服的地方，是后背吗？刚刚你一直在调整身体姿势，”董欣涵轻轻皱起眉，“是那个时候撞到石桌了吗？”
　　杨悦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很明显吗？”
　　“没有，”董欣涵歪了下头。
　　“那你还能看出来？”杨悦有些怀疑人生。
　　董欣涵挑眉看她：“如果比拼观察力，我相信我不会比你差——虽然你的直觉往往也十分准确。”
　　杨悦咬咬牙：“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别说出去，求你了欣涵，我真的没事儿，就磕了一小下下！稍~微有点痛而已，但是待会儿肯~定就好了，我没事儿，别说出去啊~QAQ”
　　董欣涵沉默片刻：“据我之前的手感，那个石桌的材料和你撞上的速度一相乘，你的后背磕青的结果几乎是必然的，应该及时冷敷，24小时后再热敷。”
　　“哎呀~我真的没事儿~”杨悦抱着董欣涵胳膊撒娇，试图耍赖，“我磕上去的速度一点儿也不快，身为当事人的我还能不清楚嘛？真的没事儿，别想了，赶紧再逛一会儿就吃晚饭了，那个时候我一定就已经不疼了！”
　　肖瑶在她们十多米开外地方喊：“悦悦！欣涵！快跟上啊！”
　　“诶！来了~”杨悦应和了一声，抱着董欣涵的胳膊慢慢地往肖瑶的方向走，“好啦，别想了，我很好，谢谢欣涵的关心啦~我真的没事儿的，还是多看看这些建筑吧~难得来一次！哎！那树上有只好漂亮的鸟，那儿！那个！哇这羽毛太好看了吧……”
　　董欣涵被她拽着走，有些气闷。
　　她怎么没发现杨悦其实还有这么双标的一面呢？
　　杨悦对别人的事情那么上心，结果她自己磕了碰了就不管不顾了，还好意思唠叨董欣涵不珍惜身体。
　　董欣涵心里默默决定，等到一会儿有机会和肖瑶单独对话的时候，一定要告状。
　　可惜直到听完讲座，董欣涵都没迎来一丁点机会——杨悦一下午就跟没了骨头一样，要么黏着自己，要么就挂在肖瑶身上。
　　本来她还想借着听讲座的机会，靠地理位置的便利，跟肖瑶讲小话，没成想班级有同学起了争执，为了缓和气氛，班主任不得不先直接把肖瑶和杨悦的位置全都调换了过去。
　　回了宿舍后，董欣涵终于抓到杨悦去卫生间的空档，开口：“肖瑶——”
　　随之一起响起的，还有敲门声。
　　黄笑远在上铺，还在地面且能开门的就她们两个，肖瑶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先去开门：“稍等哦……”
　　董欣涵目送她走到门口，心想，今天自己是不是不宜开口说话。
　　“谁啊……诗华？”肖瑶打开门，看见了还在抽噎的杜诗华，“哎呦，这是怎么了？来来来，快进来。”
　　黄笑远从上铺探出头来：“怎么了这是？”
　　杜诗华被肖瑶请到她的床位上坐下，说话还有些不利索：“瑶、瑶神……”
　　“嗯，”肖瑶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放轻了自己的声音，“你说。”
　　“我——呜！”杜诗华缓了片刻，才挤出几个字，“她们，她们排挤我……”
　　“啊？”肖瑶有些震惊，董欣涵听了这句，才终于想起刚刚讲座时起争执的人就是杜诗华所在的四人小团队。
　　杨悦的调节居然还有失败的时候吗？
　　董欣涵心里略有诧异，但肖瑶却更熟悉班级同学，大致能猜出是什么情况。
　　杜诗华还没能叙述几句，杨悦就擦干了手从卫生间走出来：“待会儿咱——诶呀？诗华？”
　　刚刚还勉强能压下委屈情绪的杜诗华在看见杨悦的第一眼，就瞬间泪崩了：“悦悦！呜——”
　　杨悦迅速地飞奔到杜诗华身边，一手握上她的手，另一只手抚摸她的后背：“诶，我在呢！别揉眼睛，哭就哭，咱有纸，咱不差这纸的钱儿，来，尽情用！”
　　肖瑶及时地把纸抽放到杨悦身边。
　　黄笑远从上铺迅速下来，把椅子搬到附近，打算坐下来一起安慰，而董欣涵则默默地挪到自己的床边上坐下。
　　董欣涵发现，杨悦和肖瑶安慰人特别有一套——她们不会说什么普通级别的“别哭了”、“再哭就变丑了”之类的话。在杜诗华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讲述时，杨悦会积极地承接她难过和委屈的情绪，肖瑶也会积极地肯定她的感受，尽管中间有一种越哭越猛的势头，但好像在她彻底发泄出来后，情绪就变得持续平稳了。
　　在逐渐平稳的过程中，杨悦还能及时开一些适宜的小玩笑，把杜诗华逗乐，让她又哭又笑的，颓丧的沉闷也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董欣涵自认是无法忍受让一个人边哭边解决问题的——哭不能解决问题，那只会让效率变得更低，但她仍然很佩服，不得不说，杨悦是一种非常宜人的生物。
　　董欣涵默默地旁听，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杜诗华所在的四人小团队，在一开始的很长时间里其实是三人的，杜诗华是后期加入进去的那个人——因为她原先的另一个朋友找到了新的关系更亲密的同行伙伴。
　　所以杜诗华的加入只是一种不得不的主动融入，而由于被“抛弃”的过往历历在目，对孤单的恐惧让她一直在忍耐……忍耐那三个人的高度默契、忍耐那三个人无意识地“排外”。
　　压抑自我的选择，不断的迎合让这段关系维持住了表面的和谐美好，班级很快就默认了那个小团队变成了四个人的形影不离。
　　但实际上呢？
　　根本没有什么形影不离，那只是一个人在奋力追逐她们的脚步，日日夜夜地陷在她们身后的阴影里，不想再被抛弃。
　　然而，这一次的游学之行，或许让关系亲密的人变得更加亲近了，长时间的接触让零碎的“可以忍下”堆积成了一座大山，终究压垮了心里最后嘴硬的防线。
　　为什么她们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呢？为什么她们不能多主动点来和我说话呢？为什么她们不能唠一些我喜欢的话题呢？
　　“她们想都睡在下铺，挤一挤，所以，我也想，”杜诗华知道，这只是一件小事情，“但是她就是不让……我一开始都把下铺让给她了……”
　　杨悦见她情绪稳定得差不多了，终于开始引导：“诗华，可能我的角度会和你的不太一样，因为在我印象里啊，她确实是一个不喜欢和人挤一挤的性格，包括之前她们是三个人的时候，她也不太喜欢过度亲密的肢体接触。”
　　杜诗华低落地点点头。
　　“不过，这可能只是一个往好了看的角度，或许事实也不是如此，我不敢保证啦，”杨悦揉了揉杜诗华的头，“在我看来，其实你们之间关系挺好的，她们三个有喜欢的东西都是想要分享给你的，虽然可能那不是你喜欢的。”
　　杨悦接着戳杜诗华的脸：“而且啊，虽然我不是想说你有什么错啦……不过，其实有的时候她们也跟我说过的，说你一直都跟她们说‘随便’、‘都可以’，所以她们慢慢地就不问了，想着直接给你就好了，因为你好像不是很在乎得到什么。”
　　杜诗华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绝对不是说你有错哦！杜绝受害者有罪论！”杨悦双手比划一个叉，“但是，现在看来，你们之间的矛盾问题貌似是因为太缺少沟通啦，或许是这种情况下，旁观者会看得比较清晰吧，我觉得……其实她们也是真心想要对你好的。”
　　肖瑶点点头：“每个人能看到的都不一样，所以不积极沟通的话，问题就会越来越大，不过……开诚布公确实是一个很困难的事情。”
　　黄笑远非常赞同：“就是说啊，那还挺让人害羞的……”
　　杨悦傲娇地哼了一声：“但是现在已经找到问题了，不开诚布公这段关系可能就要完蛋啦！你想要把这段关系弄断吗？”
　　“不想……”杜诗华嗫嚅地说，“但是……”
　　“今天就先算了吧，”杨悦主动提出来，“你们刚吵完，先各自冷静一晚上！今天晚上住我们屋子吧，然后明天一定要好好谈一谈！好朋友之间一定要真诚相待的！”
　　杜诗华确实不想今晚就回去，她觉得心里的郁气还没干净，杨悦这个提议属实是救了她的尴尬，但是……
　　杜诗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另外的三人：“会不会太打扰你们……”
　　黄笑远和肖瑶完全不介意，异口同声：“没事。”
　　董欣涵眨眨眼：“我也不介意。”
　　“得嘞！”杨悦拍了拍杜诗华，“去洗个脸吧，待会儿上床熄灯睡觉~”
　　杜诗华十分顺从地去卫生间洗脸。
　　杨悦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活动肩膀——她的后背一直在疼，但为了安慰杜诗华，硬是撑到现在。
　　但杨悦万万没想到，她刚松出的气下一秒就会被董欣涵的话呛在喉咙里：“既然你说好朋友之间要真诚相待，那为什么你不把后背伤到了的事情告诉肖瑶呢？杨悦。”